45

7月3日 多雲轉陰

其實兩個月的空白期裏我想了哥哥很多很多次,時間點一般都是在我熱得不行的時候,那時我就會想想他以前跟我講過的一些誅心的話,什麽我是整個十三中最靓的仔追我的女生能排上好幾條街,什麽江童你撒泡尿照照鏡子瞧瞧自己幾斤幾兩,什麽我是直男所以不可能喜歡你。而等我回憶完這些我的心就會變得拔涼拔涼的,這個方法的降溫效果堪比26度的空調房。

哥哥與太妹老大的對話流暢得沒有一點卡頓,地面的溫度沿着薄薄的拖鞋底傳遞到我的腳心,高熱從腳底一路燙到我的心口。我沒忍住挪了挪腳步,腳心滲出的汗水卻讓拖鞋直接脫離了我的控制。

沒搞清情況的我仍然看不見太妹老大的眼睛,我撿回拖鞋以後他們怪異的對話仍在繼續。

“如果人家不願意呢?”

“他不會的。”

“謝景行,你的爛毛病什麽時候能改?臭屁自負又得意,你就能百分百肯定江童願意跟你做同桌?”

“我确定。”

“哈哈,林小樹幾號?”

“3號。”

“哦!現在見到人了硬氣了是吧?不是當初你跪着求我把人約出來的時候啦?”

“你也沒把人約出來。”

“那不是他留的電話號碼有誤嗎!”

“那你兇什麽?”

這兩個人當中總有一個人先急,所以太妹老大急了:“你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他,我現在跟你打賭,如果江童願意跟你做同桌,我把這頂傘吃下去。”

“如果你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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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贏了呢?”

在我在鄉下挖貝殼的兩個月裏似乎發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以至于這段每個字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完全不知所雲的對話讓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的大腦飛速運轉,最終覺得他們嘴裏說的江童和我本人江童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

漫長不是用年計算的,這一秒和下一秒都是截然不同的。上一秒兩人剛結束古怪的對話下一秒太妹老大就一把掀了頭頂上的太陽傘,沒有做好一點心理準備的我再配着呆滞的面部表情,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呈現在了大家的視野裏。

看慣了太妹老大不正經的樣子,她正經起來倒是能把人吓得不輕,我凝着她嚴肅的臉,突然想起來這位姐當年也是以老大的身份出道的。

“江童,我問你,你願意和謝景行做同桌嗎?”

“我不願意。”

沒有一絲絲的猶豫,這兩句話幾乎是同時說出口的。太妹老大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喂,聽到了嗎?那邊那個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臭冰塊,你輸了。”

哥哥這時的表情其實是非常精彩的,若是我是局外人我甚至還能好好分析一下他的每個微表情,遺憾的是如今的我深陷其中自身都難保。

“童童——”贏了的太妹老大扔了傘一把抱住了我,她抱了也就抱了,可她偏不要好好抱,非要用她的腦袋哼哧哼哧的蹭我的臉,“你怎麽這麽厲害呢!”

我睨着哥哥耷拉的嘴角,将信将疑道:“你們也太不厚道了,玩大冒險還要禍害好兄弟。”

語文書上有一個詞叫言多必失,不明真相的我看着瞬間凝固在太妹老大嘴邊的笑意,頓時很想跪下來磕頭認錯。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但主動承認錯誤總是沒問題的。

“江童……”太妹老大松開手,語調很像是女巫婆在騙自己族的聖女讓她們心甘情願的跳火坑,“我們很認真的。”

我沒有帽子也沒有了傘,灼熱的陽光兜頭澆了下來,趙衡易在遠處高聲喊你們杵在那裏幹嗎啊看個分班需要這麽久嗎熱不熱啊能不能快點啊趕緊一起去聚餐啊!

女巫婆說服的是不願意奉獻的人,可是我明明已經在火坑裏待了很久了,所以很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騙我。

“謝景行,願賭服輸哦。”

“知道了。”

其實拿我做賭注也沒什麽錯,畢竟就連我本人的第一想法也是不真實,不過他們倒是第一次拿這種事開玩笑,再加上這兩個月來我一直與世隔絕,還沒找回自己該有的定位,因此聽到的時候總有一點點矯情和一絲絲別扭。

所以人真的不能慣着,日子一旦過得順起來當碰上挫折的時候就會立刻被生活拍得稀巴爛。

就好比現在,哥哥陰着臉給我一眼一眼的飛眼刀,撇去腦海裏4%的重逢的喜悅,95%的見到心上人的欣喜,還有1%是心髒裏蘇醒過來的黑暗小人——他們有一千一萬種開玩笑的方式,可偏偏選了最爛最傷人的那一種。

我與走在身側的太妹老大講述自己昨晚在網上沖浪看到的東西,說是有一種戀愛魔藥,能讓不喜歡你的人喜歡上你,也會讓原本喜歡你的人從此讨厭你。

“我挺想喝這個的。”

“為什麽不想讓謝景行喝?”

“謝景行不需要喜歡江童。”

“你以前從來不會說這種話,你只會說謝景行什麽時候能喜歡我,哪怕一點點也好。”

“是麽?那也許是我長大了。”

不遠處的趙衡易在朝我拼命招手,我快走幾步甩開了身後的兩人,太妹老大慢悠悠的和哥哥并行,喃喃道:“兩個月不見,童童好像跟我們的感情淡了。”

“因為他生氣了。”

“啊?!怎麽生氣了?!我說錯話了?”

哥哥沉默着沒有吭聲,比起江童生氣,太妹老大倒是更在意江童剛剛說的東西,于是她轉頭,問哥哥有沒有聽見剛才他們聊天的內容。

“聽見了。”

“于是他給暗戀的人喝下了戀愛魔藥,卻發現他越來越讨厭你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什麽?”

“你覺得該讓誰喝這個?”

哥哥手插褲兜,望着前方鬧成一片的一群人,淡聲開口:“他不是想喝嗎?那就讓他喝好了。”

“不怕人家讨厭你啊?”

“總不能讓他老是自我欺騙的活着,”哥哥故意把話說得有歧義,“總得讓他感覺到人間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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