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7月5日 陰
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襯衫西褲,梳着齊整的頭發,戴着一副金框眼鏡,斯文的外貌像極了電視劇裏演的大學教授。我進教室的時候被他獨特的氣質唬到,剛想跟趙衡易聊這個新來的老師是什麽來路卻發覺身邊站着的早已換了人。
我盯着他的臉看了三秒,最後尴尬地笑了兩聲:“哈哈,這個老師我好像從來沒見過……”
哥哥居高臨下的觑我,矜持地“嗯”了一聲,自顧自地挑座位落座了。
弟弟看見我進門,坐在最後一排沖我招手,我興高采烈地走到他身邊坐下,弟弟迫不及待地與我分享關于新來的班主任的八卦。
“聽說這個老師是校長包養的女人的前男友……”
“聽誰說的?”
“大家都在說。”
兩個月不見他同樣長胖了不少,也依然是那副白白嫩嫩的模樣,這個勁爆的小道消息信息量實在太大,我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感嘆了句是我眼界太淺原來世界上真有自己給自己戴綠帽的男人。
“同學們安靜一下……”新來的班主任用指節敲了敲黑板,開始做自我介紹,“我是你們以後的班主任,我叫餘書。”
話音剛落就有女生在下面喊:“老師你以前在哪個學校教書!”
“一中。”
“哇!那為什麽要來我們十三中啊?”
“聽你們校長的意思我是來十三中扶貧的。”
那一刻班級裏笑鬧的聲音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趴在桌子上吃吃的笑,我敢保證他一定是聽到了那些女生議論他的話,本以為這個長得人模狗樣的班主任是個軟柿子,沒想到扒下皮人家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還有什麽問題嗎?”班主任微笑着扶了扶眼鏡,“沒有我繼續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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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我再解釋一件事......”他幹脆利落的把手裏的白色粉筆折成兩段,“你們校長沒有在外面養女人,他和他夫人的感情很好,所以我也不是給他戴綠帽的人。”
“這個澄清應該夠清楚了吧?”
“哈!......”鴉雀無聲的氛圍下突兀的響起了一聲笑,我低着頭捂着嘴拼命降低存在感,可還是被這位刻薄的班主任抓了個正着。
“第二排最後的男生......對,就是你,別躲在後面一個人偷偷笑呀,有什麽好笑的事站起來跟大家一起分享分享呗。”
懂事的弟弟一直掐着我的大腿,直到我痛得“咝咝”抽氣他才罷手。我暗罵自己怎麽又在開學第一天丢臉,但也只能在周圍各種各樣的目光中站了起來。
“為什麽笑?”
“想笑就笑了。”
“在笑什麽?”
我垂着腦袋看我大腿上的淤青:“不知道。”
“叫什麽名字?”
“江童。”
随即我便聽見了一陣紙張翻動時發出的聲響,那個溫和的聲音接着問我:“1號啊?”
“是。”
“那你先作自我介紹吧。”
我覺得人生有三件事是非常尴尬的——第一件是背着書包回家,到家的時候發現書包的拉鏈沒拉;第二件是蹲號的時候發現口袋裏的只剩下最後一張紙;第三件便是在五花八門的場合裏作自我介紹。
而每次做最後一件事的時候都能讓我自己尬整整一個禮拜,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我拒絕。于是我眼一閉心一橫開始念經:“我叫江童,學號1號,原班級是高一四班,還處在發掘特長愛好的階段;性格活潑開朗,有一雙善于觀察的眼睛,又由于生下來就是倒黴體質,因此很容易窺探到他人的私生活;思想積極向上,喜歡匡扶正義幫助弱小,曾在幾年前有過一人打跑十個混混的光輝成績......”
前五十個字我還能認真思考,但一旦吹起了牛皮便很容易飄飄然,我跟背書似的把以前徐老大的傲人歷史全偷了過來:“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同桌不小心把我的文具盒摔到了地上,然後我拿板凳把他的腦袋摔開了花;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對門的學校老大要跟我決一死戰,結果我們打了三天三夜學校門口流的鮮血保安大叔花了一周才把它處理幹淨;初三的時候我想隐退把機會留給年輕人,然而我手下的小弟們一直跪在教室門口,非說沒有了我他們就活不下去……”
正當我激情澎湃的時候,弟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衣角:“哥哥……自我介紹只要說個姓名跟原來的班級就行了……在我們進教室的時候老師跟我們講過的……”
“哦,知道了。”
我立刻停止了演講,迅速坐了下來,教室裏依然落針可聞,我獨自慶幸好在大家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忍不住的時候他們竟然也能忍住。
然而很快班主任便帶頭笑了起來,教室裏瞬間爆發出了雷鳴般的笑聲,我像一灘爛泥臉朝下伏在了課桌上,死氣沉沉地問弟弟:“小樹,我能不能跟你換張臉啊?”
這傻小子腆着一臉憨笑,果斷地搖了搖頭。
自我介紹環節結束以後是排座位,按照緣分天注定學霸相排斥的原則班主任要求大家遵循學號大小的規律,即全班共40人,1號跟10號當同桌,2號跟11號當同桌,然後以此類推。
“我把名單放在講臺上,你們可以自己上來看看。”
弟弟的12號同桌是一個書呆子,哥哥的11號同桌是一個長相中規中矩的妹妹,而我的10號同桌......是一個把校服反穿在教室戴耳麥坐在座位上翹着腳唱歌的叛逆男孩。
我坐在他身邊,沖着他大吼:“那個......同學?我是你的同桌江童,喂?在嗎?喂?聽得見嗎?喂喂喂?可以理我一下嗎?”
“江童。”
有人冷不丁的喊了我一聲,我回頭發現是面無表情的哥哥,我以為他是找不到同桌所以來尋求幫助,于是好心地指了指站在門口怯怯望着他的短發女生,示意他謝景行的同桌在那裏。
“江童,”哥哥竟然還在念念不忘之前的那個賭,“跟我做同桌。”
我應得飛快:“我不要。”
“怎樣你才肯?”
“怎樣都不肯。”
接着哥哥便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目光裏擡起了自己的課桌來到了我的另一邊,他放穩課桌以後仍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說的話卻讓我覺得他是被太妹老大附了體:“童童,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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