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把醉漢送回家,是一件高難度工作。

好在霍童喝醉的表現除了話多,并沒有什麽殺傷力大的舉動。

他的司機助理人均專業,不用蘇卡說話,全自動知道往哪裏開。

霍童躺倒在舒适的車座裏,慵懶枕着自己的胳膊,酒精後勁剛剛上來,在密不透風的大腦裏翻江倒海。

“我……給你講個故事。”他醞釀一下,臉上挂着神奇的笑意,還故作正經,“達芬奇……用竿竿撅地球!”

蘇卡:“……”

都是接受過基礎教育的人,這種瑕疵不能忍。

“是阿基米德。”蘇卡扶額。

“對,我說得就是基米德。”霍童撇嘴,“雞米花跟人打賭,給我一個竿竿,我能把地球撅翻過……你猜最後怎麽了?”

蘇卡無奈,“他發明了投石機。”

“切~”霍童的爪子憑空揮出一個二,很是不屑,“第二天,他賠了兩個地球!”

蘇卡抓狂:我為什麽要跟一個醉漢讨論阿基米德,是我的錯,我有病!

保姆車穿過市區,穩穩開上高架。

一路霍童的嘴就沒歇過,中間還知道爬起來喝兩口水。

就在車子進入盤山道,能感覺到爬坡的微微傾斜。

霍童突然雙手扶着腦袋,脖子僵直,費勁兒地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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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卡以為他在狹小的座位裏翻滾,扭到脖子,趕緊上前抓住他。

“別動!”霍童一手扶頭,一手推開他,小心翼翼,“不能晃,我……忘記蓋蓋子,可樂、可樂要灑了。”

蘇卡的爪子僵在空氣裏,萬臉懵逼,“你的可樂在哪兒?”

霍童兩只手卡脖子,穩住腦袋,大氣都不敢出,“就在這裏啊。”

蘇卡:你這不是醉酒,你他媽是吸/毒了吧?!

他腦子裏蹦出二百多只小人魚,排着隊摔碗。

好在,保姆車很快結束爬坡。

霍童大概是折騰累了,也不管自己的可樂腦子會不會灑,轉身趴在蘇卡肩膀上,閉眼嘟囔,“我好累,好想抱着薛爹睡……”

蘇卡一臉麻木看着窗外越來越近的別墅,和別墅門前怒氣四個加號的遲渡。

“我也很累啊,要不,我們來世再見吧。嘤……”

霍童一舉一動助理都已通知遲渡,此時外面的腥風血雨,基本被擺平。

可這不意味着,打開車門,遲大爺看見外甥像狗皮膏藥似的貼在蘇卡身上,撕都撕不下來,能客客氣氣說聲謝謝。

保镖把又醉又累的霍少爺拖回別墅,司機一腳油門,保姆車直接竄下山。

天色漸暗,燈光未起。

蘇卡還穿着髒掉的襯衣,臉也擦得不是很幹淨,狼狽未退。

遲渡雖然在家,也只是沒穿西裝外套,鼠灰色西裝馬甲,襯衣平整,鯨尾袖扣銀亮發光。

兩人地位、身份懸殊,此時此刻,陰差陽錯,連穿着打扮都格格不入。

靜谧的半山別墅,傍晚飛霞已過,墨藍的天空,遠遠挂着一輪透明的灰月亮。

完美的景色,尴尬的氣氛,絕配!

似乎欣賞夠了蘇卡的窘态,遲渡一貫傲慢地開口,“我警告過你,離霍童遠一點。”

蘇卡用絕望的眼神回應,“我……其實也這麽想來着。”

“可你今天,還是利用了他。”遲渡絲毫不給他情面。

蘇卡覺得此人不通人性,還不如他這條條魚。

“遲先生,你是不是從小到大都沒被人善待過?”他向前一步,站得筆直,“你瞌睡時,有人遞枕頭,你口渴時,有人遞水杯,無論動機,通通打死那還有人味兒嗎?”

遲渡驚呆,“你……”

不可一世的遲大爺,平時話就少,更是沒人敢向他說教,被怼了個張口結舌。

不過很快他就恢複,“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就因為……”蘇卡覺得很多事必須說開,否則沒完沒了,“就因為我曾經渣過你,你對我的評價總是繞開行為本身,而糾結于動機!”

遲渡已經聽崩潰了,良好教養扔掉,指着他的鼻子,“你再說一遍?!”

“遲先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蹲監獄都能減刑呢。”蘇卡見他腦門兒青筋直跳,緩和一下,語重心長,“就算我求求您……放下吧,往前看,海闊天空。”

遲渡順着他的眼神,望向山下漆黑的樹林……

這簡直是一場心靈的渡劫!

遲渡深呼吸,面前仿佛開了眩暈濾鏡。

金屬義眼的納米計算機警告,心跳、血壓、腎上腺素,集體飙出歷史記錄。

就差一點點,他就離開這個美麗的人世!

“明天,來辦公室找我。”撂下一句狠話,遲渡攥拳轉身就走。

不與蠢貨糾纏,是他的原則。

很快巨大的別墅門,被他摔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蘇卡覺得脖頸有點涼,下意識縮了縮,突然想起什麽,“等等!你……辦公室……在哪兒啊??”

現在,別墅如虎籠,他哪裏敢敲門問地址,猶豫半天,還是決定明天搜索一下。

天色越來越暗,別墅周圍燈光亮起。

蘇卡這才發現,周圍好似沒有其他房子,似乎上山時也沒遇到其他私人別墅?

這是個什麽鬼地方?

他沒多想,打開手機app叫車,準備回家。

突然,別墅車庫開啓,一輛高級轎車,穿過未關閉的院落大門,筆直開到他面前。

“蘇先生,我送您回去吧。”司機客氣周到,幫他拉開車門,一看就是有人吩咐過的。

蘇卡剛得罪完人,有點虛,慌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已經叫車了,馬上就來。”

“蘇先生,您別客氣。”司機見怪不怪,“不會有車來的,這座山是私人領地,除了特殊車輛,和家裏的車,任何車都是進不來的。您要是叫車,得走到山底下去坐。”

蘇卡舉着手機,整條魚裂開了……

當夜幕降臨,蘇卡又變回遲渡家的芭比魚魚。

他大概摸到變魚的規律,那就是和遲渡有一定時長的接觸。

無論是出現在電視上還是現實中,只要遲渡看到活動中的他時間夠久,當日晚上,他就會變身。

而且,他維持魚身的時長,也與見到遲渡的間隔有關。

很長時間沒見遲渡,那麽他夜晚變成魚魚的時間就長,夠和遲大爺玩一場過家家。

但像現在這樣,接二連三碰到遲渡,蘇卡明顯感覺到,維持不了多長時間魚魚的意識,他就昏昏欲睡。

等到清醒過來,只有手邊的魚鱗提醒他,昨晚短時間變成魚了。

一大早許帝就打來電話,昨天的MV拍攝效果非常好,導演資方都誇他人美還敬業,額外付了一筆不小的費用。

蘇卡扶額,太不要臉了,昨天MV根本就沒拍完啊!

霍童這是□□裸的訛錢,兇殘。

許帝帶他是額外工作,本身關系還在公司,正經兒還要負責好幾個小朋友,所以除過非常重要的項目,他不能時時刻刻關照到蘇卡。

這樣,原本需要兩天的MV,一天結束,額外獲得一日帶薪假期。

摳門兒魚大字躺在床上,第一次感覺渾身舒暢,好像賺了一個億。

笑着笑着,魚就哭了……

蘇卡抱着腦袋爬起來,終于想起今天要去見遲渡,很快要送上門,被削成生魚片。

他打開千度,才發現對遲渡的認知一片空白,這位大爺是哪個公司的閻王爺來着??

“叮!”

清脆的短信聲響起。

【蘇先生,您好,我是小王。遲總讓我來接您去公司,車已到樓下,是一輛黑色林肯,這是我的電話,有任何事情您都可以聯系我。】

蘇卡:就沒見過抓魚這麽積極的,你他媽屬貓嗎??

蘇卡非常在意時間,無論是誰,都不願意讓別人多等。

他很快收拾妥當,邁着英勇就義的步伐,走出公寓。

星環資本,坐落在金融大道核心位置,是一座高度超400米的雙子塔,當之無愧的地标式建築。

從樓前巨大的停車場仰望,玻璃幕牆冷冽的光穿透天際。

司機将蘇卡引到門口,交給一位笑容可掬的小姐姐。

兩人剛打個招呼,走進金碧輝煌的大廳,小姐姐在前臺刷過卡,直接走到六十層專用電梯。

蘇卡本以為就這樣跟小姐姐一路上去,快速通關變成生魚片。

很快電梯打開,遲渡身邊那位會講鬼故事的助理,出現在眼前。

蘇卡感嘆,閻羅殿中的小鬼可真夠多,終于見到判官了。

一路順暢地到達六十層,原本以為修成正果的蘇卡,看到瞳孔識裝置差點吐血。

姓遲的以為自己是人參娃娃嗎?吃了能長生不老嗎?

狡猾狡猾滴助理,似乎能聽見他腹诽老板,不着痕跡地辯解兩句,“大樓原本的安保設計就這樣,遲總也老說麻煩。”

蘇卡被人戳透心肺,只能尴尬賠笑。

兩人穿過布置簡潔、經典的走廊,很快達到遲渡辦公室門前。

助理熟練按下內線,得到容許後,推開大門,“蘇先生,請。”

“你确定,我一個人進去嗎?”蘇卡一臉你怎麽能不陪我的崩潰!

助理受過專業訓練,憋笑能力一流,“別擔心,我向您保證,我們老板不吃人的。”

蘇卡:但是……他吃魚啊!!

蘇卡近乎順拐,把自己挪進辦公室,頭也不擡,只看見一片米白色的地板。

隔了很久,似乎房間裏沒什麽動靜,也沒有遲渡的低氣壓氣息。

他才發現這是間巨大的外廳茶歇間,一圈氣勢磅礴的沙發,垂暮般無隔檔落地窗,外面金融大道錯落的房頂,鋪天蓋地。

蘇卡驚嘆如此美景,依依不舍走過感應門,穿過布置硬朗奢華的轉廳,迎面是一道巨大的弧形落地窗。

這間巨大的仿佛鑲嵌于空中的辦公室,只有一張頗具現代感,高科技辦公桌,一套純黑沙發,和一位散發着同樣淩冽氣質的老板。

“你是蝸牛嗎?”遲渡丢下文件,看了看表。

蘇卡覺得,他跟這個男人一定有八輩子恩怨情仇,不是你死就是魚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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