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水雲間是京都最繁華的酒樓, 菜品皆是出自大師之手,能來這裏一嘗佳肴之人非富即貴。

此時,雅間內正浮香袅袅, 摻和着幾絲梨花釀的香氣, 令人氣息平穩祥和。

在康王數日的耐心陪伴疏導之下,靖王仿佛已徹底走出痛失紅顏的悲痛, 尤其是這幾天, 所談之事, 最多便是關于如何奪位。

康王早就籌備了一條妙計, 卻故意謊稱是臨時起意。

“皇兄, 我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碰見了金美人的舊情人,趕巧他竟是新羅李家的子嗣, 是少年成名的将軍。金氏想要拉攏皇帝,可李家豈會善罷甘休?”

新羅是金、李兩氏的天下。

現如今,兩股勢力的争鬥已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可憐了一對苦命鴛鴦,兩方家族對峙, 他二人此生便是有緣無分。

靖王明白了康王的意思,“三弟, 還是你足智多謀,你我不便出手,就讓新羅李擎動手, 屆時皇上若是被刺,那也是被情殺,旁人不會聯想到你我二人頭上。”

兄弟二人對視一笑, 達成一致意見。

靖王多問了一句, “三弟可有把握?那新羅李擎可是年少有為的将軍, 當真能豁得出去?”

這一點, 康王自然已是十分篤定,“皇兄放心,李擎一路從新羅跟随過來,路途中便多次劫人,但并未成功,一切已安排妥當,只等李擎拿下老二的項上人頭。”

靖王仿佛已經能夠幻想出新帝駕崩,而他則名正言順登基的畫面,屆時,衛家滿門一個都別想逃!至于新帝疼寵的衛美人,也必定是他的囊中之物。是以,靖王似乎再也想不起來他那個不久之前慘死的紅顏知己。

翌日,豔陽高照。

許是新帝禦極之後,這座皇宮也從腐朽走向物華天寶,就算是凜冬臘月,宮廷的花木依舊葳蕤,凋零的并不多見。

帝王身上披着一件灰銀狐皮的鶴氅,墨玉冠束發,從背影去看,身量颀長高大,他身側的金氏美人則顯得小鳥依人,乍一眼看上去甚是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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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子隔開了幾丈之遠,一路跟随,時不時神色焦灼的左右環視。

探子送來消息,金美人老相好今日已入宮,一會能不能釣魚上鈎,全看瞬息之間了。

不多時,封璟領着金美人行至禦花園,隐衛蟄伏在暗處,禦花園各處的路口皆被蓄意阻擋,後宮嫔妃不得入內,尤其是碧落閣那邊。

以免衛令儀突然冒出來,封璟先一步命阿七給衛令儀尋了不少小人書和話本。

這個時辰,那壞東西估計正捧着風月話本看得入神。

如今,封璟已不再限制衛令儀“博覽群書”,任由她野蠻生長,全當是提前給她啓蒙風月。

金美人側過臉看了一眼的帝王,就見他薄唇似揚非揚,明明神色專注前方,卻又像是游神在外。說實話,金美人感激封璟的“不娶之恩”,那日封璟親口告訴她,會放了她離去,金美人仿佛看見光芒破曉而出,重新燃起希望。

她對這位年輕的枭雄愈發好奇。

就在這時,一側的林子裏忽然有了動靜,封璟眸光一凜,側過臉望向林子,磁性的嗓音十分低沉穩重,“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金美人順着封璟的目光望過去,眼神皎潔明亮。

不多時,果然就見一蒙面男子從林子裏走了出來,金美人一看到此人的身型與一雙深邃眼眸,就認出了來人,她喜極而泣,雙手捂着唇。

皇上果然沒有猜錯,她也果然不曾看錯人。

蒙面男子手持長劍,看着封璟的眼神透着無盡仇恨,可一看到金美人,那股仇恨又化作綿綿情義,一雙深邃眼眸說紅就紅了。

就在蒙面男子舉劍之時,金氏大喝一聲,“阿郎!不得無禮!還不快叩見皇帝陛下!他是你我的救星!”

蒙面男子神色微滞,金氏擔心他會傷着封璟,屆時就當真逃脫不了了,遂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

須臾過後,封璟低低一笑,“李擎,朕知你底細,也知你是被誰安插入宮,你以為單憑你就那能殺了朕?就算是你殺了朕,你又如何帶着心上人遠走高飛?與其聽人擺布,不和與朕合作。”

封璟言簡意赅。

金氏也繼續勸說“阿郎,皇上一直敬重我,也知我與你的過去,此番你我是否能脫困,全指望皇上了,你且放下武器,好生思量一番,萬不能受奸人指使。”

李擎是新羅李家少将軍,前途無量,不是什麽市井魯莽之徒,他很快就盤算了一番,亦知事情輕重緩急,并以最快的速度做了決定,問道:“中原皇帝,你當真肯成全我與燦燦?”

燦燦是金氏的閨名。

封璟輕笑一聲,“李擎,朕欣賞你,朕也有心悅之人,自是不會留下公主,況且朕與你是交易,你協助朕鏟除奸佞,朕自是成全你二人。”

中原帝王,坐擁天下,什麽樣的美人得不到?

鏟除異心親王才是重中之重。

李擎未做猶豫,同樣是沙發果決之人,權衡利弊在之後也很快意識到,與帝王合作才更加穩妥。他此前之所以表面附和康王與靖王,也只是權宜之計。

李擎摘下了臉上面巾,露出一張陽剛俊朗的臉來,手中長劍落地,人也撩袍跪下,雙手抱拳,“李擎,全憑中原皇帝吩咐!”

金氏眼中含淚的笑了笑,“阿郎,你我定能渡過這一關。”

封璟言簡意赅,“朕需要你繼續演下去,将計就計。”

李擎愣了一下,随即便明了了,此刻,他看着封璟的神色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其實,真正算起來,封璟才是開/國/皇帝,如此年輕就禦極帝位,位主中原,絕非常人能辦到的,大抵只有天命之子才有這等手腕與魄力吧。

李擎俯身,以頭磕地,行了一個最高禮節,“是,皇上,李擎領旨!”

衛令儀昨日在校場被封璟揍過屁股之後,一直不曾消氣。

直到阿七給她搬來數本小人書、話本、人物轉志,衛令儀才完全消停,她記憶力甚好,理解力也十分強大,此前的話本和小人書皆有些含蓄,關鍵之處皆是略過去了,可今日衛令儀仿佛又重新開啓了全新視野。

看到關鍵之時,她擡頭問阿七,“書上說厲害的男子都是一/夜/七次,皇上他怎麽就不行呢?”

皇上明明很厲害呀,她已經見識過封璟殺人的場景。衛令儀自诩十分公正,絕對不會平白污蔑了封璟。

可她和皇上一起睡覺覺那樣久,怎也不見皇上一展威風?

阿七奉命保護衛令儀,并且要衛令儀的一切言行舉止,事無巨細的彙報給皇上。

而此刻,見多識廣的阿七也被衛令儀的反差驚吓到啞口無言。從前的衛家大小姐真真是女巾帼般的存在,眼中唯有家國天下,如今怎的還學會了說葷段子?

且還是有關帝王……!

阿七半句不敢多言,生怕會造成欺君大罪。

皇上行不行,她豈會知曉?

一/夜/七次當真是尋常事麽?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又豈會了解?

阿七張了張嘴,耐着性子故意岔開話題,總覺得繼續繞下去,會對皇上的名譽有損,“娘娘,您看了許久話本了,該歇歇了,不如外出走走,醒醒目吧。”

衛令儀這才意識到自己已整整在內殿待了兩個時辰,再過片刻就要傳膳了,可她着實好奇,封璟到底能不能一/夜/七次,她是不是該去詢問一下金美人與淑妃她們?

癡兒的好奇心一旦開啓,就像是決堤之河,一發不可收拾,根本沒法阻擋。

衛令儀正暗暗搓搓準備去後宮嫔妃的宮殿去串門,小太監手忙腳亂過來通傳帝王遇刺的消息時,衛令儀頗為失望的腹诽一句:皇上總不會死了吧?那她該如何知曉,皇上到底能不能一/夜/七次?

碧落閣俱是一片震驚惶恐,阿七知道事情緣由,裝作沉默不語,卻見衛令儀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過神。

阿七以為衛令儀是被吓着了,試着寬慰了一句,“娘娘莫要太過憂心,皇上吉人自有天佑。”

衛令儀擡手,制止了阿七的話,一臉凝肅的問前來通報的小太監,“皇上他傷勢如何了?可有傷着那處要害?”癡兒口無遮攔。

阿七,“……”衛美人究竟是在意皇上的人?還是說,只在意皇上的身子?

小太監先是一愣,縱使聽懂了,也裝作沒懂,“回娘娘,奴才亦不知。太醫院的禦醫皆在太平殿,各宮的娘娘也都前去侍疾了,娘娘也速速準備一下去禦前候着吧。”

衛令儀自是不會耽擱,她可太過好奇封璟的狀況。她見識過封璟的厲害,更是好奇誰人能傷得了封璟。

衛令儀入宮之後的衣裳皆是帝王親自準備,衣裳幾乎都是明豔的色澤,癡兒哪裏懂得避諱?便裹了一件玫紅色狐裘鬥篷就出發了。

阿七不便阻止,便任由她去了。

而同一時間,皇太後以及後宮嫔妃皆已陸陸續續趕到太平殿,文武大臣們聞訊紛紛入宮。

要知道,新帝登基不到三載,膝下無子嗣,一旦新帝有任何閃失,皇位将直接易主。這個節骨眼下,靖王和康王背後的勢力已在蠢蠢欲動。人人皆急切想知道新帝眼下的處境。

太平殿,以皇太後為首,淑妃、賢妃、良妃一衆嫔妃在殿外焦灼等待,但究竟是憂心龍體?還是在焦灼旁的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朝中肱骨大臣們,以及幾位親王也皆已入宮。

太平殿外面烏泱泱的一大片人,乍一眼看上去,皆是神色愁郁。

衛令儀過來時,先是瞥了一眼跪地的金美人,又見嫔妃們皆是一身素缟,亦皆是未施粉黛,她喃喃一嘆:“皇上不是還沒死麽?為何做這般打扮?”

原本鴉雀無聲的廊下,頓時窸窸窣窣,衆人聽了衛令儀這話猛然驚覺,可此刻回去換衣已為時已晚。

再者,宮人過去禀報時,的确是皇上昏迷不醒,性命危在旦夕啊!

皇太後內心歡喜,表面臉色冷沉,原本看着衛令儀就不順眼,可此刻,衛令儀一身嫣紅色,容貌明媚傾城,她又覺得順眼了。她的線人已告知她,皇帝被刺客一劍穿心,光是鮮血就流了一地,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措,只怕是無力回天。

衛令儀這一身倒是喜慶。

皇太後就當是衛令儀在慶賀帝王即将駕崩。

“放肆!衛美人慎言!”皇太後象征性低喝了一聲,人人皆知衛令儀癡傻失了心智,她也不便這個節骨眼下當場就為難衛令儀。

這時,殿牖打開,衆人紛紛擡首,就見小張子神色凝重走了出來,他手持拂塵,看向衛令儀,“美人主子,皇上昏迷之前一直在喊娘娘您的名字,還請娘娘跟咱家入殿侍疾吧。”

前陣子,衛令儀幾乎是被封璟圈在身邊,故此,封璟昏迷之前喊着衛令儀的名字也實屬正常。當下誰人不知新帝登基之後一直在打衛令儀的主意?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情,直到幾個月前,衛令儀才被帝王強納入宮。

皇太後眸色沉了沉。

群臣皆在殿外候着,她只能容忍衛令儀入殿內。

好在,衛令儀眼下只是個癡兒,位份不高,還不曾有子嗣。

皇太後站得筆直,袖中的雙手緊緊相握,只等着禦醫宣布新帝駕崩,屆時這世上當真只有她的親生兒子才是名正言順的帝王。

衛令儀應了一聲,倒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封璟的狀況。

說實話,她并不認為封璟會死。至少她博覽那樣多的小人書的話本,還不曾在書中見過比封璟還要厲害的角兒。嗯……确切的說,除了一/夜/七次這一方面,似乎書中的角兒都不及封璟。

這廂,平躺在榻上的封璟自是不知道,衛令儀拿他與書中男角兒對比了房/事。

封璟耳力過人,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以及殿牖合上的聲音,他也同樣迫不及待想知道衛令儀的反應。

這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局,但也不妨礙他試探衛令儀,故此這才讓小張子将衛令儀單獨叫了進來。

腳步聲愈發近了,還伴随着淡淡的臘梅幽香,想來這小東西不久之前一直在熏了臘梅的內殿看話本,就在封璟靜等衛令儀的反應時,衛令儀已經上了腳踏,看着榻上面色煞白如紙的男子,衛令儀忽然戲精附體,身子一軟,趴在了床榻邊沿。

“殺千刀的,你怎的就出事了呢?你若是死了,我和孩子該如何是好啊?!”哭得跟真的似的。

可下一刻,小張子一僵。

封璟呼吸一滞,“……!”她哪來的孩子?

而衛令儀自己也噎了一下。

不對,她還沒有孩子。

方才只是順着話本裏的內容直接喊出來了。

因着過于聲情并茂,衛令儀自己也沒法更改措辭,一想到反正封璟已經昏迷又聽不見,她又繼續做嚎啕大哭狀,吐詞卻十分清晰,“可憐見的,孩子還沒出生就要沒了爹。皇上吶,你可快醒醒吧!嗚嗚嗚……”

此時,殿外衆人神色巨變。

皇太後身子一晃,險些後退了一步,好在被掌事宮婢攙扶住了。

靖王與康王對視了一眼,眉目凝重。

衛家父子豁然擡首,原本已迷惘了兩三載的衛家父子二人頓時有了嶄新使命。

衛家就算是豁出一切,也一定要護着衛美人母子!

搞不好,這就是皇上唯一的血脈了啊!

要知道,新帝一旦駕崩,皇位必定會被虎視眈眈,衛美人母子危矣!

作者有話說:

衛令儀:皇上,你死了,我和孩子可怎麽辦吶~吶~吶~

封璟:???你哪來的孩子?

反派:艹!竟然有孩子了!

衛家:皇上安心的去吧,衛家會護好皇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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