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世家子弟表面看上去游手好閑、風流纨绔。

實則, 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

皆是從小耳濡目染了官場人情。

傅青是傅家嫡長子,下面還有嫡出與庶出的兄弟好幾個,他能從衆多兄弟手足中脫穎而出, 自是因着他過人的實力與心性。不然, 傅青也不會被眼光獨到的封璟挑中。

他雖年輕,入仕不深, 卻已在大理寺內部編織了一張屬于自己的人情網。

故此, 傅青無論如何都不是一個膽小怕事之人。

然而, 此時此刻此地, 作為禦前紅臣, 他面對着衛定修滿是愁緒的臉,還有不住滾動的喉結, 以及灼灼的一雙虎眸,傅青當真心頭咯噔了一下。

“出、出了何事?”傅青沒甚底氣的問道。

他支起身子,緩緩坐了起來,一手已經探入身後枕頭下面, 那裏藏着一把淬了劇毒的鋒利匕首,是他随身攜帶之物。

衛定修着實憋不住了, 他從未動過春/心,這個年紀早已歷練多年,越是鐵樹開花, 就越是一發不可收拾。

故此,衛定修豁出去了,“我夢見與一男子共赴巫山, 醒來後遲遲不能回神。”

衛定修嗓音低沉。

他話音一落, 屋內僅剩的一盞起夜燈仿佛輕晃了一下。

有那麽一瞬間, 傅青以為自己幻聽了, 可衛定修的話反複在他腦子裏回蕩了一遍之後,再加上衛定修深夜半夜潛入他的卧房,這二者結合,讓傅青表情頓時龜裂,一手揪緊了身後被褥。

蒼天!

他還沒娶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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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素來很會趨利避害,當即打量了衛定修,腦子裏盤算了一下自己是否能有勝算。

一旦他被衛定修制伏,只怕是插翅難逃啊。

他自幼在家中參與爾虞我詐,步步驚心才走到今日的地位,如何能毀于男風之上?!

傅青立刻正色,“衛少将軍,實不相瞞,我并非是那條道上的人。”

他壓制着怒意,不敢輕易得罪了衛定修,生怕惹怒了這粗犷漢子,萬一對方來硬的,那可就糟了。

傅青一言至此,再度提議道:“衛少将軍,有事好商量。”

衛定修心事重重,沒有将傅青的瑟瑟發抖當回事,問道:“以傅大人之見,我該如何是好?我豈能中意于一個男子,那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麽?我不能那般。”

衛定修這話一落,傅青暗暗松了口氣。

幸虧衛少将軍還算是個識大體之人吶。

吓得傅青再無一絲絲困意。

傅青逐漸坐直了身子,拉了被褥蓋住自己的下半身,絕無半分唐突行徑,生怕會惹了衛定修獸性大發。

他萬沒想到,世世代代皆是英豪的衛家,竟然出了一個好男風的後代!

傅青覺得自己有義務掰正衛定修,提議道:“少将軍,你身邊可有通房丫頭?不瞞你說,我十四歲便已啓蒙了,雖尚未成婚,倒是養了兩個通房,平時也能以解乏悶,就當做是解語花吧。”

衛定修一愣,思路豁然明了。

傅大人十四歲就啓蒙,可他都快弱冠了,如今還是個雛兒,也難怪會對獨孤沖那厮有了不該有的龌龊心思。想來,必然他一直清寡之故。

得了提點的衛定修頓時悟了,匆匆告別了傅青,又匆匆越牆而去。

傅青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下榻連續飲了兩杯涼茶,再無睡意。

他實在好奇——

衛少将軍在夢中到底夢見了哪個男子?

該不會是他認識的人吧?

總不能是他自己……

傅青吓到魂不守舍。

他半點不想出現在了衛少将軍的夢裏!

回到國公府,衛定修素來風風火火,直接叫了一個妙齡婢女到面前來。

婢女年紀不大,是三年前才從西市人牙子手中買回來,生得嬌俏秀氣,一雙眼睛更是水潤機靈。

今晚恰逢輪到這婢女守夜,她本就對衛定修早已癡慕不已。

國公府還沒有少夫人,府上年輕美貌的婢女都有爬/床的念頭,只不過少将軍素來正派,她們這些下人也是有賊心沒賊膽。

此刻已是深夜,婢女被少将軍叫到跟前,且還是在卧房,自是讓婢女歡喜至極,說話也哆嗦了,滿腔歡心,“少将軍,奴婢……奴婢侍奉少将軍就寝。”

衛定修負手而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嬌俏少女。

他自诩眼光不差,也看出婢女模樣極好,甚至于還能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癡慕。

只要他首肯,立刻就能初次啓蒙。

可……

衛定修看着這樣一張秀氣的臉,卻是心無波瀾,更是毫無身體反應,別說是睡了這女子了,碰觸一下的念頭都沒有。

婢女眸光灼灼,已在幻想着被少将軍放在掌心嬌寵的畫面,哪怕無名無分,只要能成為少将軍的人,她便甘之如饴。衛家男子皆是君子,就算沒有名分,她将來的日子也不會差。

婢女往前走了一步,緩緩擡手,打算給衛定修更衣。

就在婢女纖纖玉手即将碰觸到衛定修之時,他一個側身避讓開了,沉聲低喝道:“出去!”

婢女吓了一跳,在少将軍眼中看見了愠怒之色。

她自是不敢違背少主之命,一手捂着唇,哭着退出了屋子。

衛定修本不想傷了女子的心,可他也無計可施了。

此刻,計劃失敗,他只能沉吟一聲,又擡手掐了掐眉心,滿腦子皆是獨孤沖那厮的浪蕩模樣。

他為何會好那一口?!

衛定修苦惱不已。

今夜只怕是再無睡意,便獨自一人去了祠堂跪着,自我反省。

他決不能對不住列祖列宗啊。

衛家的香火還需要他來傳承。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之時,衛定修才從祠堂出來。

守着祠堂的下人瞧見他,吓了一跳。只見少将軍下巴冒出了暗青色胡渣,眼神格外蕭索,眸中布滿血絲,整個人透着一股滄桑。

“少、少将軍?”

衛定修無視下人,失魂落魄一般的邁向甬道。

衛蠻剛從校場下來,就見兒子撩袍跪地,一臉肅重,“父親,您年紀也不算太大,母親走了近二十年了,父親也該考慮續弦,還能趁着這幾年多養育幾個孩子。兒子盼着弟弟妹妹的出生。”

衛蠻,“……”國公爺愣是老臉一紅。

臭小子,抽什麽風?!

他對亡妻愛意深沉,但人的長情又豈能抵得過漫漫世間長河?

當然,他對亡妻一直會敬重懷念下去,直至他的生命盡頭。不過,當初痛徹心扉的思念,如今已經淡去了不少。

衛蠻一雙虎眸瞪向衛定修,“你小子發什麽瘋狂?站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縱使是面對為父,也不可說跪就跪!”

衛定修有苦難言,他欲言又止,總不能親口告訴父親,他好男/風吧……

最終,衛定修只能讪讪起身,面上更是憂愁。

衛定修如喪考妣一般回院,半路隔着數丈之遠便看見了一抹惹眼的紫色身影。

下一刻,衛定修雙足一滞,立刻換了一條道兒,愣是繞去了一片竹林,再從後花園繞去他的別苑。

為了避讓開獨孤沖,他煞費苦心。

獨孤沖瞧見這一幕,倒也沒有直接喊住衛定修,他唇角微微揚起,只高深莫測的淡淡一笑。

魚兒上鈎了啊。

且先不急,越是容易得到,就越不會珍惜,逼瘋了衛定修才好呢。

這一日,獨孤沖一離開國公府的大門,便在京都四處招搖過市。

他毫不避諱的聯絡了從前認識的世家子弟,人人皆有見面禮,看似完全不在意自己身處的尴尬境地。

尤其光顧了一下京都城最繁華奢靡的銷金窟,愣是在一天之內,讓京都所有人皆知道——

漢陽王在京都過得十分暢快。

心腹附耳,“王爺,衛少将軍的探子一直在暗中觀察您。”

獨孤沖風流一笑,唇角扯出一抹慵懶弧度,在籌光交錯之下,顯得格外纨绔。

獨孤沖擺擺手,示意心腹莫要打草驚蛇。

他早就派人調查了那個大憨憨。

為人忠厚、潔身自好、忠肝義膽,更重要的是,他是鎮國公府的少将軍。

一切都十分合适。

幹淨又忠誠,日後也好掌控。

堪為良婿。

獨孤沖小酌片刻,十分慷慨的賞賜了數位美人,又是偷香竊玉一番,卻皆只是一帶而過,撩了就放手。

正當準備離開勾欄,一男子邁入廂房。

“王爺,康王非要硬闖。”守門心腹禀報道。

獨孤沖示意心腹退下,一雙漂亮的鳳眸掃向康王,随即眼底掠過一絲厭棄之色,但很快就被他遮掩。

同樣是封家人,為何皇上那麽俊美,康王卻是生得賊眉鼠眼?

康王也調查過獨孤沖,以為此人風流纨绔、野心勃勃,遂表面僞裝成忠言逆耳之态,說盡帝王壞話。

康王,“獨孤老弟,本王也是為了你好,本王的兄長慘死一事,便足見皇上鏟除藩王的決心。”

獨孤沖十分配合的演了一出戲,臨走之前還給康王點了兩位花魁。

“康王爺,你的提醒,本王銘記于心。這兩位美人算是本王對你的一點小心意。”

美人如花,康王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待獨孤沖離開,康王心腹道:“王爺,看漢陽王的态度,是對王爺深信不疑了。”

康王冷笑。

傻子也看得出來,封璟不可能放任西南獨大。

封璟可不是舊朝昏君!

他是真正的狠人。

康王,“但願漢陽王識時務,早日與本王合作。”

說着,康王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兩位花魁身上。果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近日甚是煩心,對家中美眷提不起任何興趣,一瞧見勾欄花魁,卻立刻有了心思。

就在康王沉迷/美/色,放縱自我時,獨孤沖又來了國公府,對着衛蠻就是一通抱怨,将康王的話又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叔父啊!本王該如何是好?!”

“那康王分明是挑撥離間。”

“本王對皇上,對朝廷,乃是忠心耿耿,本王絕對不會背叛皇上。”

“可若是有人陷害本王,那本王該向誰哭訴去。”

衛蠻呆若木雞,“……”叔父?誰是漢陽王的叔父?

王爺是不是過于親熱了些?

衛蠻正打算安撫幾句,獨孤沖卻是對衛蠻一通猛誇。

“叔父乃世間豪傑,衛家更是世世代代忠烈之士,本王堅信叔父定會替本王做主。本王瞧着京都實在水深,本王害怕啊。”

衛蠻被誇得施施然、飄飄然。

當場拍案,“王爺若是不嫌棄,就在國公府小住下去吧。”

獨孤沖立刻應下,“叔父啊,你可真比晚輩父皇還要親吶。”

衛蠻,“……”是麽?漢陽王莫不是缺少父愛?

就在獨孤沖大張旗鼓搬入國公府時,衛定修從軍營歸來,得知消息後,愣是被吓到驚魂失措。

獨孤沖那厮入住國公府,他該不會把持不住吧?!

衛定修好一番惆悵迷惘。

皇宮,聽了風十三禀報完,封璟竟失控的朗聲笑了起來,頗有幾分少年人的狂妄氣韻。

風十三愣住。

帝王可從來都是不茍言笑啊。

自打與貴妃娘娘“相親相愛”之後,皇上唇角總能溢出淡淡淺笑。

“哈哈哈,難為衛愛卿了。”

風十三暗暗腹诽:可不是難為了衛少将軍了麽?好歹也是情窦初開啊,卻是碰見了獨孤沖那樣的風流人。

這是情場新手,與老狐貍的較量。

風十三,“康王爺竟試圖挑撥漢陽王與皇上,不過,漢陽王實在精明,竟投奔衛家去了。”

封璟但笑不語,又想到了他的乖乖。

獨孤沖再怎麽狡猾,卻還是不及梵梵。

獨孤沖和衛定修皆不知,他二人的命運,已被帝王與貴妃安排的明明白白。

風十□□下,小張子命人擡了話本過來,恭敬道:“皇上,民間能搜羅來的話本都在此處了,過幾日貴妃娘娘陪同皇上前去春獵,必然不會覺得無趣。”

封璟走上前,親手挑選了幾本,尤其是翻到《朕與将軍共枕眠》的話本時,讓他一下看到了令人血脈贲張的描述。

女将軍褪下一襲紅衣,将清隽帝王壓在榻上……

封璟原本很不喜歡這類話本,可這次不是怎的,越往下看越是神色沉迷。

小張子不忍叨擾。

可……

皇上看這些話本當真合适麽?

封璟心智過人,各方面皆是奇才,不然也不會從區區一個世家庶子爬到帝王之位。

他同樣過目不忘,話本不消片刻就被他翻閱一半,他對話本中的情節産生了濃郁的興趣。

“來人,備茶。”

封璟一聲令下,繼續翻閱。

小張子,“……”

作者有話說:

封璟:我與梵梵三觀一致~

衛令儀:啊這→_→

小包子:我該不會是一只色包子吧,QAQ~救命~

反派:搞事啊~我等得花兒都謝了!

編劇:咳咳,這是一篇言情文,不是權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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