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冰清玉潔……

衛令儀第一次在意這個詞。

男子與女子不同, 還真是沒法辨別貞潔與否。

這是一個男子為尊,女子為卑的世道。女子視貞潔為性命,可世人又何曾想過, 為何男子可三妻四妾, 流連花叢,女子卻只能從一而終?

從前, 衛令儀就痛恨自己是女兒身, 倒不是因着她不喜女子, 相反, 她是心疼、憐憫、疼惜女子。

只可惜, 世道對女子的束縛太多。

她沒法要求帝王為了她守身如玉,可若是封璟倘若有朝一日當真沉迷旁的女子, 她也會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她可以留下當他的寵妃,與他玩鬧鬥志,亦可潇灑轉身,絕不拖泥帶水。

拿得起, 放得下。

帝王這般大剌剌的站在她面前,她的臉正好對着帝王結實修韌的小腹, 讓她尴尬又羞燥。

衛令儀仰面,避讓開了那一幕叫人血脈贲張的畫面,對上帝王愈發深沉的眸子, 她知道今晚是逃不過去了。

她也不想逃。

誰會嫌棄一個俊美無俦,還冰清玉潔的美男子呢。

衛令儀站起身來,與此同時, 她褪下了腳上的繡花鞋, 踩在了帝王的腳背上, 又墊起了腳, 口出狂言,道:“臣妾是得好好驗驗,據說幹淨的男子,就連那處也十分好看。”

封璟唇角猛地一抽。

她不是早就偷看過了麽?

一想到衛令儀失智之後,趁着他醉酒昏睡過去,而幹過的那些事,封璟到了如今,還是耳根子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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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次總能精準的拿捏到他。

讓他心甘情願俯首稱臣。

不過,封璟可以自控住。

他催動內力,掩飾住了一切。

世間女子對自己的第一個男人永記于心。

男子也不例外。

封璟的初次動心、偏執沉迷、情/欲/難抑、初次歡/愉……皆是因為衛令儀。

故此,無論幾時,在衛令儀面前,他總會輕易失控。

封璟的手移到腰間,慢條斯理扯開玉帶,目光直直鎖着衛令儀,“全憑梵梵查看。”

衛令儀,“……!”

來真的?

無疑,兩人的鬥智鬥勇已發展到了一種古怪境地。

殿外,小張子聽見動靜,立刻使喚宮婢去準備熱水與衣物,不過,小張子并不着急,算着時間,沒個兩個時辰,皇上是不會叫水的。

衛令儀又敗了。

好幾日服用的大補參湯與丹藥雖然起到了一些作用,但依舊不是帝王的對手。

她又在迷糊之中察覺到封璟在她腰肢後面墊了軟枕。

這一次,衛令儀算是明白了過來,封璟此舉,大概是為了助于她懷上龍嗣。

衛令儀實在乏力,根本沒有力氣将枕頭抽去。

便懶懶的陷入了昏睡。

她在想,若是當真懷上,她便生下來。封璟容貌奇麗,謀略過人,與他生孩子,自己又不會吃虧。

鎮國公府。

堂屋內擺滿錦盒、箱籠、籮筐。

裏面皆是一應滋補藥材、奇珍異寶、古玩字畫。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獨孤沖是從西南直接搬來了鎮國公府。

此刻的衛定修雖端坐在圈椅上,卻是已雙腿不自覺的發軟,他瞧着獨孤沖這架勢,竟聯想到了女子出嫁的嫁妝……

獨孤沖正坐在下首的位置,與衛定修面對着面,他一手捧着茶盞,蘭花指微翹,一邊品茗,一邊唇角含笑,“鎮國公當年對本王多有照顧,本王一直謹記于心,這些俱是本王的一片心意,還望國公爺莫要嫌棄。”

衛蠻坐在上首的位置。

他掃視了一眼堂屋的禮物,一雙虎眸之中皆是思量。

若是不收下漢陽王的好意,未免會駁了漢陽王的顏面。

可拿人手短,一旦接受了漢陽王的厚禮,這今後只怕會被他拿捏啊。

衛蠻只會打戰,哪裏會官場的人情世故?

獨孤沖看了看衛家父子,不知被什麽給取悅了,讓他噗嗤笑了兩聲,一張俊秀的面龐盡顯風流。

“國公爺,衛兄,咱們都是自己人,區區幾樣見面禮,衛家豈能不收呢,總不能是嫌少了吧。”

衛家父子實在太好拿捏了。

獨孤沖就喜歡這種沒甚心機的武将。

衛蠻,“……”

衛定修,“……”

父子二人對視了一眼,心事重重。

獨孤沖如此熱誠的攜禮登門,國公府自是要設席款待。

衛家沒有女眷,衛家父子又是不好酒之人,只有獨孤沖一杯接着一杯下腹。

衛蠻眼看着時辰已經不早,就在桌洞下面踢了一腳衛定修。

衛蠻年長了獨孤沖一個輩分,總不能由他來逐客。

但衛定修就不一樣了。

同一輩的人,無需在意太多禮節。

此刻,獨孤沖已然醉酒微酣,白皙清瘦的瓜子臉蛋透着薄薄一層胭脂粉。乍一看去,還真是一個嬌俏郎君。

衛定修沉着一張俊臉,“王爺,時辰已不早,在下送你回驿館吧。”

獨孤沖只沖着衛定修笑了笑,笑容缱绻,透着一絲嬌憨,可又媚态盡顯。

見此景,衛定修太陽穴突突直跳,也不知在怕什麽。

一個柔弱白斬雞,為何瞧上去會有些媚呢?!

下一刻,獨孤沖腦袋一栽,直接栽倒在了桌案上,旁邊一只杯盞恰好被他打翻,酒水沿着光滑桌案一路往下流去。

這下,衛家父子犯難了。

衛蠻沒甚心機,以為孤獨沖當真醉了,畢竟,鮮少有人能飲下一壺陳年老花雕,這烈酒單單是嗅上幾口,也會讓人為之頭昏目眩,很快就有醉意。

以獨孤沖的小身板,飲了近一壺,不醉過去才是不正常。

衛蠻哼了一聲,“看你惹來的麻煩!”

衛定修茫然又委屈,“父親!這事與兒子何幹?”

他招誰惹誰了?!

衛蠻看了一眼粗犷的兒子,又看了看瘦弱清瘦的獨孤沖,他眉頭一蹙,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他一個品行端正、已至中年、德高望重的國公爺又豈會想到男風上面去?

衛蠻無奈吩咐,“眼下只能将王爺扛去廂房了。”

他看向自己的兒子。

衛定修,“……”

為何又是他?!

衛定修無奈,現下妹妹是貴妃娘娘,他已将帝王視作妹夫,日後外甥們也會陸陸續續出來,故此,衛定修對朝廷已是萬般忠心。

皇上要将漢陽王扣在京都,以控制西南,衛定修無論如何也要将獨孤沖穩住。

西南是家族世襲制,講究一脈傳承,歷代漢陽王皆是獨孤氏的人,并非朝廷選拔,所以,從某種程度而言,獨孤沖必須活在世上,否則西南的兵馬未必會乖乖聽話。

衛定修往前了幾步,伸手握在獨孤沖的肩膀,将他掰正之時,順勢彎腰撈起他的腰肢,往肩頭一扛。

嗯……

還真是輕巧。

衛定修很自然的挺直了腰杆,不費吹灰之力就扛着獨孤沖往後宅廂房走。

國公府後宅沒有女眷,獨孤沖暫時留宿并不會帶來任何不便。

到了廂房,衛定修行至床榻,将獨孤沖放下,原本一切都順順利利,只要安頓好這厮,衛定修就能離開此處,遠離獨孤沖。可卻在這時,獨孤沖躺下之際,唇瓣好巧不巧的擦過了衛定修的面頰。

驀然,衛定修渾身僵住,亦是保持着半俯身的動作,絲毫不動彈,面頰上傳來酥酥麻麻的輕軟觸感,這酥麻又很快傳遍四肢百骸。

他不曾體會過。

讓他十分陌生,迷惘。

卻又厭惡不起來。

此刻,再看榻上人,他粉色唇瓣微張,正睡意沉沉,細一看,那纖長睫毛竟比女子還要明顯,巴掌大的臉當真如鵝蛋一樣的形狀,五官十分精致清麗,叫人無端聯想到美人姝色。

衛定修自幼只讀兵法,對文人那套酸腐之詞很不擅長,此刻卻憑空聯想到一首詩來: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衛定修直勾勾盯着獨孤沖的唇,直到冒出想要更近一步的念頭時,他猛然醒過神來。

“……!”

當真魔障了!

他是素得太久的緣故麽?

莫非男子到了一定年紀,就會開始好/色?

可他也不能對一個男子想入非非啊!

衛定修立刻轉過身,神色匆忙的邁出廂房,門外小厮行禮時,他視而不見,大步流星的飛快離開。

月光婆娑,幻影旖旎。

衛定修回到自己的院落之時,一站定便察覺到胸腔急促的心跳。

噗通、噗通……

就仿佛一顆心髒要跳出來似的。

衛定修在京都沒什麽知己好友,往年都是在練兵打戰,眼下閑在京都,夜/夜/難眠。

今晚更是如此。

當夜,衛定修好不容易睡下之後,夢中卻又瞧見了獨孤沖。這厮衣裳不整,墨發傾瀉,纏着他不肯松開。

更可恨的事,夢中的衛定修沒法使出力氣,只能被迫被獨孤沖壓制,眼睜睜的看着對方解開他的衣帶……

夤夜,鹆鳥發出咕咕輕鼾。

衛定修忽然睜開眼,一雙炯亮的眸,在薄光夜色之中顯得格外深沉。

他呼吸紊亂,身上中衣早就被自己扯/開,露出一大片結實修韌的胸/膛,亵/褲竟然也褪下一小半,榻上浸了薄汗涔涔。

好片刻過後,衛定修才從夢中那股強烈又陌生的悸動中,清醒過來。

他在軍中沒少聽葷段子。

可他是一個男子啊!

如何能夢見另一個男子?!

衛定修抹了把臉,坐起身來,又是沉思半晌,着實思量不透,便立刻下榻,穿好衣裳,匆忙離開了國公府。

傅家的宅子落座在京都寸土寸金的朱雀街附近。

傅家雖是京都頗負名望的世家大戶,但到底是文臣府邸,守衛根本擋不住衛定修。

這深更半夜,以衛定修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直接敲響府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大戶人家的宅邸構造近乎差不多,坐西向東的位置必然是留給府上身份矜貴之人,衛定修輕車熟路就尋到了傅家嫡長子的院落。

當傅青被人喚醒,一睜眼就對上衛定修的一雙幽幽虎眸時,那一刻,傅青殺人的心都有了。

可尖叫聲卻被衛定修一掌堵住。

衛定修壓低了聲音,“是我,你別叫。”

傅青竟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倘若衛定修是來殺他的,他必然難逃一死。

可……

什麽叫做“別叫”?

衛少将軍,一個粗犷單身漢子,夜闖他的寝房,究竟是為哪般?!

大家都是廟堂中人,事情搞大了,對誰都不利啊!

周禦史那個老匹夫可就住在傅府隔壁呢!

衛定修繼續說,“傅大人答應我不要叫出聲,我就放開你。”

傅青快怄吐血了,只能忍着憋屈,點了點頭。

衛定修這才放心的松開了自己的手掌。

傅青沉着一張臉,語氣不佳,“少将軍,你最好是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近乎咬牙切齒。

衛定修擰眉,一臉的愁思,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可他在京都着實尋不到說得上話的人,唯有找上傅青。

衛定修,“我出大事了。”

傅青,“……?”

作者有話說:

衛定修:我病了。

傅青:?

衛定修:我可能喜歡男子。

傅青:!(瑟瑟發抖~)

衛定修:我夢見了漢陽王。

傅青:-_-|| (松口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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