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琴房
臺前都那麽會追求人,更別說私底下。
季隴棠最近老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泡在了蜜糖罐裏,整個人都被浸得齁甜齁甜的。
住進缪榮的別墅,作為同居人的他,最初兩天被缪榮迷得暈頭暈腦,後面又是拍mV又是錄節目的,直到今天快一周了,他竟然才正式參觀這座別墅,真是有夠離譜的。
一樓作為前幾天的活動場地,季隴棠不需要參觀,他被缪榮帶去了二樓。
二樓是缪榮的天下。
琴房、樂器室、錄音室、練功房、書房。
季隴棠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參觀過來,來到樂器房裏,見到了許多他甚至都不認識的樂器,缪榮一一給他介紹,對他說:“這些我并不是全都熟練,但是因為興趣的緣故,每一種我都花時間學過,創作的時候偶爾會來這裏選音色,可以算是我尋找靈感的地方。”
“練功房是做什麽的?”
“練聲和吊嗓用的。”
缪榮從來沒有正式登臺唱過歌,季隴棠只在酒吧裏聽到過一次,其他有過的也都是清唱,季隴棠隐約有一個猜測,這時便問了出來:“你不正式唱歌,就是為了等出專輯這一天嗎?”
“嗯,等你。”缪榮定定地看着季隴棠,說。
季隴棠眨了眨眼,半晌後有些猶豫地道:“那……那要是萬一……”
缪榮搖頭截斷了季隴棠的話,道:“沒有萬一,我本來就只想唱給你聽。”
季隴棠想起了什麽,忍不住說:“可你說過你的願望是成為歌手。”
缪榮笑了,向他解釋:“我那是對你說的,而且我只對你說過。”
“你怎麽……”季隴棠心裏是高興的,可是他又覺得壓力山大,缪榮的歌喉有多美好,沒聽過的人根本就不會知道,這樣的才能若是被埋沒了,那真的是一件太過可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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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榮大約知道季隴棠在想什麽,又解釋說:“我在熒幕上初見你,就湧現出許多靈感,你就是我創作歌曲的源泉,而我這張專輯裏所有的曲子,也都是想着你才寫出來的,更何況,我不需要靠唱歌攢人氣賺錢,我當歌手的理由就只是因為你。”
季隴棠聽着這話一方面覺得甜,一方面不禁感嘆有才能的人就是這樣有恃無恐,如果是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聽到,估計都會覺得好氣哦。
“可是,我只是假設,萬一,萬一我真的是異性戀呢?”季隴棠望着缪榮,固執地問了這個問題。
缪榮垂下眸,淡淡道:“那我可能會設法出現在你的電影作品裏,做幕後配樂,但是永遠都不會讓你知道。”
他回答的很快,就好像這個答案早就已經預想過許多遍一樣,季隴棠聽了出來,只覺得一陣心疼,他抱住了缪榮,喃喃地道:“幸好我不是。”不然這麽好的你,我就要錯過了。
“但你也可能是被我掰彎的。”缪榮回抱住他,将頭靠在季隴棠的肩膀上,這樣說。
“我樂意,也榮幸之至。”季隴棠的語氣裏依舊滿是慶幸。
兩人相擁了好一會兒,季隴棠站的地方對面恰好是一排挂在牆上的弦樂器,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覺轉移到了那些樂器上面,不由問缪榮:“在那麽多樂器中,哪一種樂器是你最擅長的?”
缪榮松開季隴棠,笑看着他道:“你猜猜看。”
季隴棠環視偌大的房間,樂器房裏大多是民族樂器,鋼琴擺在琴房,但是架子鼓卻擺在樂器室裏,大概是樂器室的空間比琴房更大一些,擺的樂器便也要多一些。
“那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季隴棠需要一些提示。
“當然可以。”
“琴房和樂器室有什麽不一樣的功用?”季隴棠問。
“琴房其實就是為了鋼琴開辟出來的,一般譜曲我還是習慣用鋼琴,但是真正呈現出來的時候用民族樂器居多,不過也要看曲子本身适合做成現代的還是古風的,實際上我更擅長的是後者。”這句回答裏的提示讓季隴棠默默放棄了鋼琴這個選項,他把目光停留在那些民族樂器上。
“那你最擅長的樂器是在這間樂器室裏嗎?”
“嗯,在。”
季隴棠依稀記得初次見識到缪榮演奏樂器的時候就有琵琶、小提琴、二胡和尺八,在缪榮相關的介紹裏,還有一些擅長的諸如橫笛、洞簫等,這會兒要他猜缪榮最擅長的究竟是什麽樂器,着實有些難度。
季隴棠蹙着眉毛一面環視諸多樂器一面回想,而後他連鼻子也皺了起來,思考了半晌又問缪榮:“猜對了有獎嗎?”
“有。”缪榮笑。
“那……猜錯了有獎嗎?”季隴棠耍賴皮地問。
缪榮挑眉,說:“你想要就有。”
季隴棠于是滿意了,抱着手臂胡亂猜了一個:“唔,我猜是琵琶。”
會猜琵琶,大抵是因為他還想見一次缪榮抱着琵琶撥弄琴弦時的那一種別致爾雅的風情。
不過他話音落下,缪榮的笑就充滿了意味深長,季隴棠立刻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不對嗎?”季隴棠有些懊惱地看着缪榮。
缪榮笑笑沒說話,而是牽起了季隴棠的手,然後繞着樂器室走了大半圈,繞到了一架古琴前。
“古琴?”季隴棠瞪大了眼睛。
“剛開始學的時候我的手指根本夠不到,但這才是我最擅長的樂器。”缪榮伸出手輕輕撫摸着琴弦,語氣裏充滿了懷念,而後他在古琴前坐下,季隴棠只聽“铮”的一聲,琴弦振動,便聽一道古色古香的旋律自缪榮的指尖輕拂而出。
季隴棠看着那雙骨節分明、長而細瘦的手慢條斯理地撥弄琴弦,伴随着流淌開來的樂曲,這一刻的景象真是美不勝收,只讓他想執起那雙好看的手親上去,而端坐古琴後低眉的缪榮芝蘭玉樹,如翠柏蒼松,也讓季隴棠的心怦然而動。
多年前初次與缪榮相識,缪榮露這一手的時候季隴棠就對他産生了許多佩服,專精技藝的人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令人心生向往卻不會有絲毫嫉妒,而此刻他只為擁有這樣厲害的男朋友而感到自豪。
他看着缪榮,眼神幾近癡迷,缪榮的氣質對他而言好像是一種毒,能讓他生瘾,缪榮每一寸的肌膚、他的喉結、他的手骨、他垂落的眼睫以及他含笑的唇角都好似在無聲邀請着他,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
按理說缪榮彈奏時他本不該打擾,可他不受控制地在缪榮身側彎下腰,緩緩湊了過去。
就在快要碰到,呼吸近在咫尺的時候,缪榮的手按在了琴弦上,琴聲戛然而止。
他轉過頭,笑着迎上了季隴棠俯過來的一吻。
吻畢,缪榮細細端詳季隴棠,忽地湊到他耳邊輕語:“我養的差不多了,要嗎?”
季隴棠的唇被缪榮親的水潤泛紅,過于缱绻的親吻使他臉頰發燙,他的眼眉間全是情動,簡直風情萬種。
缪榮的這句話更像是輕輕撥弄了一下季隴棠的心弦,他眼中含情,忽然挑了挑眉,學着缪榮撩人的樣子,雙手捧住他的臉,半是撒嬌半是要求地用氣聲道:“那我就在這裏要你,好不好啊?”
缪榮彎起唇角,伸臂勾住了季隴棠的脖頸,在他唇瓣吐字:“那我們去琴房,應景。”
季隴棠迷糊了:“什麽應景?”
缪榮在季隴棠耳邊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季隴棠整個人一瞬間就燒紅了。
論撩人這件事,他季隴棠甘拜下風。
那一天琴房的門一直關着,從裏面傳出斷斷續續的鋼琴聲,有時候調不成調,有時候又是一連串的滑音,偶爾伴着琴音會有調笑或哼唱的聲音,尾音卻又無緣無故地斷了,變成了很低且難耐的喘息聲。
季隴棠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他驀地坐起身。
轉頭看身旁,缪榮已經不在了。
但這一次他從頭到尾都清醒着,或許是琴房獨特的環境,或許是從未真正斷過的琴音,這讓他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氛圍,以至于他全程都保持了清醒。
想到這裏,季隴棠有些興奮地下了床,可是匆匆幾步,他就倏地停了下來。
他忽然想不起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他的記憶只到抱着缪榮離開琴房為止,那麽之後呢?
好像先去了浴室?
他順着記憶走向浴室,進去後見到浴室裏的那面鏡子,就在這時,季隴棠的腦中閃過鏡子上照出的缪榮的身影,和他身後的自己。
他依稀記得那一刻缪榮背對着他,他的背上有被琴鍵磕到和摩擦的印子,他正低頭細細親吻着缪榮那極漂亮的蝴蝶骨。
而他的視線望向了鏡子裏微微側首仰頭的缪榮。
這分明不是在洗澡。
他忍不住去看垃圾筒,果然見到好幾團紙巾,和用空的潤滑劑,這些顯然是後來在浴室裏用掉的。
可他明明記得琴房裏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他們離開的時候将紙團都丢進了二樓拐角的垃圾筒裏。
而且按理說缪榮比他累,可他卻睡得比缪榮更久,這一切都意味着他只保持了前半段的清醒,後半段卻模模糊糊,連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這個事實讓季隴棠一下子就變得沮喪起來,但是他不能讓自己表露出來,畢竟還有一個缪榮,他不能辜負了缪榮的這番用心。
他用力拍了拍臉,走出浴室。
這個時間,缪榮應該在廚房。
季隴棠走過去,微微探頭,果然看見了正背對着廚房門口專心切菜的缪榮。
缪榮腰背筆直,寬大的毛衣遮住了他那對完美的蝴蝶骨,他的後腰系着圍裙的綁帶,顯露出漂亮又性感的腰線,只有與缪榮那樣親密接觸過才知道他的骨相生的有多美,季隴棠只覺得自己在缪榮面前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大色胚,只想将他穿上沒多久的衣服再一次剝個幹淨。
“怎麽不叫醒我?”怕冷不丁出聲吓到人,季隴棠沒直接走進去,而是在廚房門口幾步的地方就問了出聲。
缪榮手上的動作頓住,回頭笑着對他道:“看你睡熟了,不舍得叫醒你。”
“你是不是躺的不舒服?”如果他在浴室裏又折騰過,那麽這會兒缪榮身上肯定不大舒服。
“我醒了就躺不住。”缪榮說。
“有我能幫忙的嗎?”季隴棠問。
“有,你來洗菜吧。”缪榮指了指水盆裏的青菜。
“好!”季隴棠連忙卷起袖子,走進廚房幫忙。
“那個……”季隴棠洗着菜葉,忽然開了口,不過半晌沒下文,缪榮便反問他:“什麽?”
“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開始不清楚的嗎?”季隴棠還是問了出來。
“你……不記得了?”缪榮轉頭看他。
季隴棠輕“嗯”了一聲。
“浴室裏的燈壞了,你記得嗎?”缪榮忽然說了句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話。
“啊?”季隴棠一愣。
“我們才進浴室,剛準備洗澡,燈閃了一下忽然就黑了,當時浴室的窗簾是遮着的。”缪榮說到這裏,季隴棠已經明白了過來。
他曾經極度怕黑。
那是在事發後的半年裏,他晚上都是開着燈的,他沒法接受黑暗的環境,甚至光線稍稍暗一點都不行。
經過半年的治療,這種情況才有所好轉。
半年後,醫生判定他大部分症狀都已經減輕乃至消失,所以才準許他出院。
可是,他明明應該已經好了,出院後他也一直都是關燈入睡的,為什麽今天會突然出現曾經的症狀?
雖然不能說和以前的情況一模一樣,可源頭卻是一致的。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突然會這樣?
“你不要胡思亂想,今天的事就只是個意外。”缪榮注意到一直沉默的季隴棠,忽然出聲道。
季隴棠口中附和着“嗯”了一聲,心中卻隐懷不安。
他這幾天因為有缪榮在身邊的緣故,情緒一次都不曾低落過,他覺得缪榮就是他的藥,可今天明明一切都那麽順利,中途卻還是無法避免地陷入幻覺裏,這難道是因為他下決心停藥的緣故,所以又喚醒了那些曾經令他害怕過的因素?
正是因為害怕,他才要依靠幻覺來逃避,在缪榮真的來到他身邊之前,只要心情不好,那些黑暗的回憶就會一并浮上心頭,這才致使他總是戒不掉,所以那或許,是戒斷反應的一種?
更讓他擔憂的是,他的怕黑難道一直都存在?
他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有許多症狀,住院的時候他時常心悸和全身不适,怕被人碰觸,怕黑,失眠或者不斷做噩夢,有意識疏遠所有人,以及輕微的自閉和抑郁,他在醫院花了半年時間進行藥物治療和心理幹預,在醫生判定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中後才出的院,但是除了前面的身體症狀以外,失眠和噩夢并沒有太多的好轉,除此之外,他還在繼續服用抗抑郁的藥物。
後來那些藥物出現了明顯的副作用,他吃什麽都吐,導致他換了好幾次藥,最終才換成現在這種類似安定的新型藥劑,不過它和安定不太一樣,它有直接的致幻作用,且不會使人覺得疲倦,反而有催情的作用,會讓人興奮,但是它也和安定一樣,會使人産生依賴。
他在服用這種藥劑的時候因為不小心過量出過一次意外,後來他努力克制盡量減少次數,只在焦慮或情緒不穩定的時候用,可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擺脫掉它。
缪榮出現後,他已經超過十天沒有想過要吃藥了,這其實是好現象。
可是,怕黑這種症狀重新出現,卻讓季隴棠産生了那種心情不好時常常會出現的負面情緒,明明今天缪榮才用了那樣溫柔的方式安慰過他,可這一刻他卻只想把自己鎖進小黑屋中去。
然而這裏是缪榮的別墅,并沒有屬于他的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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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