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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裏,沒別人?”◎
顧明野嗓音落下的瞬間,風眼鑽進了白黎的眼睛,酸得她眼睑發紅。
沒來由生出一股被抛棄的空蕩情緒,她想大概是因為剛才電話裏有人問周牧覺要不要喝水,那是道清婉的音調,周牧覺喚她“煙煙”。
“一個女生大半夜的跟陌生男人回家,是生怕自己活太長是嗎?”
她拿剛才顧明野嗆她的話反唇相譏,手伸進包包裏拿手機:“收款碼,我不欠人錢。”
這時酒店玻璃大門忽然讓人一推,風被壓在了外面,肖泉的聲音罵罵咧咧地響起:“野哥,你想把人吹跑啊!”
白黎拿着手機,朝肖泉道:“介意我在酒店大堂坐一晚嗎?”
肖泉頓時愣住,視線在臉色冷沉的顧明野和她臉上逡巡了一圈,“不是,野哥,你也看到這小地方都擠滿人了,你把美女放這兒,萬一晚上出什麽事我怎麽交代啊!”
“沒給她開房嗎?”
顧明野語氣裏帶了絲質問的冷硬。
肖泉雙手一攤:“開了啊,那剛才一對夫妻帶了個吃壞肚子的三歲小男孩來了,你的小姑娘不就把房間讓人家了嗎?”
男人的漆黑瞳仁裏劃過一絲怔然,視線朝她落來,白黎撇過目光,朝肖泉道:“我跟他沒任何關系,只是今天我往深海區走,他非要把我拉上來,不然就沒現在這些麻煩事了。肖先生別再說那種話,不然我跳進大海都洗不清。”
肖泉一臉震愕地瞳孔睜大:“你、你要跳海?”
白黎眉心微蹙,“不是,我只是……”
她話到這裏忽然戛住,總不能說她只是去扔垃圾……
有損素質。
然而她這個停頓已經讓肖泉認定了她的行為動機,此刻看向顧明野:“難怪帶過來安排住宿,還交代讓人看着,敢情你是把一尋死覓活的姑娘放我這!”
意料之外地澄清了關系。
白黎不想理他們,她只想盡快跟這個小島上的人撇清,晃了下手機,“收錢。”
顧明野拿出手機,剛要遞過去,視線忽然一凝,“你手怎麽回事?”
她看了眼手背,“沒什麽,自己弄的。”
肖泉忽然緊緊抓住顧明野的胳膊,咬牙壓聲道:“完了,這姑娘還有自殘傾向。”
白黎:???
此時眼前的男人收了手機,她碼還沒掃到呢!
就見顧明野徑直往前臺走了進去,低頭拉開抽屜,在裏面翻找了一會,拿出兩張創可貼。
白黎抿了抿唇,他這算是剛才把她訓了一頓後良心發現了嗎?
“野哥,我這真安排不了這尊大神,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看這姑娘一下沒看住就能給自己手劃拉一道……”
“擡手。”
顧明野低頭,沒理一直在旁邊叨叨的肖泉。
白黎手背擡起,解釋了句:“我不是要去跳海,肖先生,您就給我再找個酒店住吧。”
肖泉滿頭大汗:“我都說了真沒房間了……”
白黎垂眸,“哦”了聲,“那我只能去跳海了。”
肖泉想哭了,“野哥你看她!”
“滾開。”
白黎下意識縮了下手,創可貼還黏在他手上,她目光小心地擡起看他,男人氣息微沉,語氣竟難得低緩了些:“不是說你。”
心跳忽然被人掐了一下。
她視線往下落,看着創可貼沿着手背的紅痕壓下,白黎目光忽然讓一處吸引,她看到顧明野的左手食指指腹上,有一枚痣。
微微偏左,如果不是貼創可貼時手心向上,很難讓人瞧見。
直到最後封口黏合,她五指攏了下,垂到身側,“謝謝。”
肖泉剛才被顧明野喝了聲,人也安靜了些,只等他給白黎處理完傷口後才敢說話:“野哥,咱們夏浦才剛有一點發展的眉目,可不能再發生那種事了。”
白黎掌心壓了壓手背上的創可貼,再擡眸,就聽顧明野朝她撂了句話:“跟我走。”
被臺風撞得哐響的酒店大門被再次拉開,白黎還沒來得及撐開雨傘,那狂風已經把傘直接吹翻,骨架朝上卷。
白黎暗罵了聲:“這傘什麽質量!”
忽然,傘柄讓人接走,順着風向一傾,借風速又把傘骨壓了回去,然而傘面的雨珠也悉數朝白黎潑了過來,她輕“啊”了聲,頭頂是顧明野的聲音:“站我後面,小心臺階。”
白黎顧不得其他,鑽到他身後借這堵牆擋雨,黑風衣的手袖外是道筋骨藏勁的五指,穿進後車廂的門把手,給她打開了車門。
她也說不清為什麽會跟顧明野走,大概是因為肖泉剛才那一句:夏浦才剛有一點發展的眉目,可不能再發生那種事了。
不管是什麽事,他們好像對這個地方——挺有責任感的。
白黎就坐在駕駛座後面,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水珠,一擡眸,就看到駕駛座頂上的後視鏡。
剛才她是坐在顧明野的斜對角,沒發生跟他在鏡子裏眼神對視的尴尬,此刻忙撇開視線,問道:“我們去哪兒?”
車身啓動,雨刮器的幅度被調到最大,長骨節快速撥開水流,但很快,那一波水潮又沖了下來。
車廂裏傳來發動機的振動,漂浮的濕氣朝四周流晃,她張開唇呼吸着,在狹窄的車廂裏聽他說:“去我家。”
白黎五指攏緊衣角,瞳孔微微張闊,等她反應過來時,黑色轎車已經穿入了宛延水道中。
她跳車已經來不及了。
開始打開手機搜索夏浦島的派出所,誰知道指尖上全是水,觸屏不靈敏,她點了兩下,導航卡頓一瞬,語音響起:“開始為您規劃路線,前往夏浦派出所,全程三公裏,時長約十五分鐘,暴雨天出行,請注意安全……”
白黎把手機音量關閉。
心口瞬間冒出一層汗,臉也燒了起來。
駕駛座上的男人手肘托在窗沿上,說:“派出所離我家一條街。”
白黎低着頭,攏了攏外套,這還是顧明野給她穿的衣服,硬着頭皮說:“哦,你家住挺市中心的。”
直到車身停下,白黎還在尴尬地刷着手機地圖。
駕駛座的門被拉開,又是一陣風雨叫嚣,她去拉門把手,然而外面阻力太大,她雙手合力往外一推,忽然“砰”地一聲,好像撞到了什麽,吓得她趕緊擡頭,就看到顧明野側身站在門邊,此刻大掌扶住了車門頂。
白黎輕咳了聲,“……不好意思……”
顧明野把傘撐到她頭頂,說:“院子東邊這個房間沒人住。”
白黎視線從傘沿探出,跟着顧明野走進院門,瓢潑大雨的黑夜裏,她只大概看清這是座老院子,跟她今天在夏浦村裏看到的老式民居房差不多,顧明野撐着傘帶她邁上臺階,有片屋檐伸了出來,擋了一點雨,但臺風實在太大,白黎背過身去攏緊裙擺,說:“快開門!”
鐵門上的鐵杵被拉開,潮濕的陳年老家具味撲面而來,白黎立馬捂住鼻尖:“好難聞!”
要不是外面狂風大作,她一刻都不想踩到這片地磚上,她現在就站在鐵門邊,呼吸朝外。
顧明野打開燈,說:“這是獨立房間,外面對着院子,鐵門可以從裏面反鎖,跟主屋不連通。”
白黎聽他在講,忽然生出一股疑惑:“你家裏,沒別人?”
顧明野語氣一頓,“嗯”了聲,“等輪渡開了,我會通知你。”
“你住那兒嗎?”
她站在門口指了指沒有亮燈的主屋。
男人正拿着掃帚在屋子裏打掃,沒擡頭地應了聲,她捂着唇邊防止灰塵入口,說:“帶我去看看。”
一到潮濕的天氣,她的嗅覺就異常靈敏,尤其在塵埃密集的地方,一聞就有濃烈的腥土嗆鼻味,但顧明野住的這個屋子,很幹淨。
客廳的玻璃茶幾上放了香蕉和香梨,她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真的餓了。
心思微動,指尖摸到手腕上的手表,摘下來,說:“卡地亞的,我押在你這兒,換租你這個房間。”
男人剛脫下披滿了水的風衣要進浴室,聞言眸光一頓,視線從手表滑到她臉上:“白小姐還挺有善心,沒讓我從我家裏滾出去睡。”
白黎理所當然道:“我的意思就是要你這個屋子,讓你出去住啊。”
不然她幹嘛拿只這麽貴重的手表來換。
她從渡口到現在這個老宅子不過兩個小時,此刻的夏浦島已經是臺風暴雨的主場了,也許第二天能結束,但她剛才查了新聞,風眼恐怕持續四十八小時,她必須找個安全又舒适的地方住。
此時顧明野似聽到了笑話,嗤了聲,徑直往浴室進去,白黎剛跟上,就見他雙手交叉在胸要脫下白背心,她眸光往下一避,聽他說:“出去。”
他這裏有浴室,浴室裏還有熱水,她淋了一天的冷雨,真的很想洗個熱水澡,難怪人的求生欲望在絕境時就會被激發出最大潛能,此時她的膽子也膨脹了,指尖忽然勾住他身前的褲腰,把人往她面前拽了下,貼了創可貼的左手游魚般鑽進了他的褲兜裏,伸到最底下,将那枚手表放了進去,擡眸,對上男人沉如深海的瞳仁,得逞地勾了下唇,說:
“你收錢了哦,那這裏是我的了。”
作者有話說:
本文日更,暫定更新時間在中午十二點,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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