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夜歸
顧明珠讓春宴審訊,這人愣是一夜沒睡審到了天亮,第二天顧明珠一起,他便來報:“小姐,所有人都審了,他們都說不知。”
顧明珠心中的猜疑愈發重,想了想,道:“這批人先不要為難他們。”
審到後半夜的時候,春宴也琢磨出不對勁,聞言垂手退了出去。
顧明珠被刺一事,只有幾人知曉,這件事被壓得很嚴,幾乎沒有什麽水花。
晚上換過傷藥,歡歡給她寬着衣,囑咐道:“小姐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側身,盡量別壓着傷口。”
顧明珠聞言失笑:“只是小傷,你們緊張什麽。”
“小姐千金之軀,怎麽能受傷呢,你這一傷,多少人都擔心着呢。”
顧明珠搖搖頭,蓋上被褥,說:“行行行,千金之軀歇着了。”
歡歡落下帷帳,熄了燈退出門去。
醒來時不知是什麽時辰,外面還黑着天,狂風呼呼作響,還帶着輕微點別的東西。
顧明珠躺了一會,再沒什麽睡意,起床開了一條窗縫。
夜風卷動,雪花紛紛。
東部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在這個寂靜的夜晚落了下來。
站了一會,便感覺到手腳冰涼,她關上窗,回到床上,被褥還溫熱着。
顧明珠躺在床上,深夜寂靜裏想着韓碩的事。
首領行刺,無非兩種情況。
要麽他想借自己的命,保全跟他投靠來的那批人的性命。
要麽就是這批人裏有他的內應,韓碩已經認主,想要在東部定下一顆釘子。
顧明珠在這夜裏,忽然生出一種壓力。
這些日子如雪花般的事務,日日忙得不可開交的幾人,十二州城每一個月便要彙報一次政事。
顧明珠從未站在這個位置上,第一次覺得心力有些交瘁。
這一世歷史走向,因為她從中的推波助瀾,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顧明珠閉上眼,心緒雜亂無章,不知是因為什麽。
她想,或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這一年來,她每一日都活在算計裏,每一步都落得堅定,她早就做好了孤身一人至死方休的準備,卻在這亂世裏與徐珏走到了一起。
她終究不是什麽好人,将他拉下這深淵裏,讓他背負着世人的罵名。
他是願意的。
可她卻心有不忍。
門咯吱一聲,被輕輕推開,打斷了深夜裏的思緒。
顧明珠側目看去。
黑暗裏一道身影踏入屋內。
她隔着帷帳,道:“……阿珏?”
珠簾外的人脫着鬥篷,挂在木架上,說:“怎麽還沒睡?”
顧明珠在床上坐起,掀開帳子,黑夜裏隐約能看到影子。
她滿腹的思疑與愁雲,在這一刻全然散去,心裏生出一股歡喜。
顧明珠什麽都沒問,她連鞋襪都急得沒穿,幾步奔到人跟前,張着手臂,旋即被徐珏抱到胸前。
他責備道:“天寒地凍的,赤着腳,染了風寒怎麽辦?還不愛喝藥,每次喝都得哄着來。”
顧明珠說:“怎麽回來了?忙完了?”
徐珏抱着人往床榻上走着:“忙得差不多了,本來還要查看各州城軍防,結果你傳我回,我自然是快馬加鞭回來了。”
顧明珠疑道:“我傳你?我何時發過這傳令?”
徐珏捏了捏她鼻尖,怕冷着她,将人塞回被褥裏,說:“你讓人給我送虎符,不就是在傳我?我瞧着虎符,可是好生感動呢。”
顧明珠笑着,打趣道:“哦?有多感動?”
“感動得立刻就趕回來了。”
顧明珠裹着被去瞧人,眼珠像是被釘在徐珏身上。
他點了屋內的燈,視線稍微明亮起來,撩開帷帳,說:“做噩夢了?”
顧明珠搖搖頭,打開被去抱他:“下雪聲把我吵醒了。”
她聞着他身上沐浴後的味道,道:“在哪洗的澡?”
徐珏翻身上床:“在外間洗的,怕吵醒你。”
“多冷啊。”
徐珏将人按入懷,将被褥拉高,說:“不冷,天還早,再睡一會。”
顧明珠點點頭,側了點身,被他貼得更近,手自然放在她肩頭。
黑暗中顧明珠輕輕嘶了一聲。
徐珏松了手,低頭看她,連話也沒問,已經坐起身來,将裏衣剝了一角。
他看着右肩上的紗布,皺着眉道:“怎麽回事?”
顧明珠說:“小傷,過幾日就好了。”
徐珏仔細研究片刻,俯身看着她:“不說?”
“就是前日人行刺,不小心傷了。”
顧明珠将韓碩的事簡單講過,末了拉下他,說:“真沒事,大夫已經看過了。”
徐珏沉默了一會,說:“這府邸防衛也太無用了些。”
“不怪他們,韓碩料定了我會見他,是我大意了。”
她伸手去摟人,頭也枕到胸口上,冷意全然消散,說:“阿珏……”
“恩。”
顧明珠手指輕輕的磨着衣料子,有些出神,又喚了一聲:“阿珏。”
徐珏将人抱緊了些,聲音有些低了下去:“恩……”
得到回應的人反而不說話。
過了半晌,顧明珠輕聲問道:“你……喜歡小孩嗎?”
無人回答。
顧明珠擡頭看去,身旁的人已經呼吸輕淺的睡着了。
他眼底隐約可見烏青,想來是連夜趕路沒睡好。
顧明珠啞然失笑。
徐珏睡着了,顧明珠困意漸漸也湧了上來,在他懷裏尋了個舒服位置,不一會也睡了過去。
冬日的天亮得很晚。
顧明珠醒來的時候,是被人嵌在懷裏的,熱源不停傳來,像是冬日裏的火爐一樣溫暖。
她動了動,在這朦胧未明的清晨,終于意識到徐珏已經從端州回來了。
人還未醒。
顧明珠枕着他的臂彎,在這尚未明亮的早晨,能看清身邊人的臉。
這書上有很多詞能安在這張出色的臉上,可念頭一閃,她腦子裏只映出四個字。
豐神俊秀。
家世、才略、樣貌,每一樣他都是佼佼者。
顧明珠看了一會,在這不需要思考什麽的時候,手的順着衣領往裏,毫無遮擋的觸到肌膚的熱度。
起初只是無意識蹭了蹭,想與他挨得更近,可是兩人之間已經無法再近一些了。
她呆了一會神,在這雪花飄飄的清晨,手開始不老實的往下,留戀着劃過小腹,打了兩圈,似乎是作惡,又似乎帶了點別的什麽,柔弱似玉的手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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