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是小狗
也許是夜風太冷,又或許是裴承喻的眼神在氤氲的燈光下太過于溫柔,江沁禾在一瞬間聽到了自己過于活躍的心跳聲。
不過只是一瞬間,又重新歸于平靜。
“謝謝。”
“不冷嗎?”
裴承喻已經打開門下了車,倚在車門邊,歪頭看她。
江沁禾很白,整個人像是冬日初雪,又像是春日山茶,裴承喻就這樣倚着,微眯着眼睛看她。
那人的眼神過于直白,江沁禾順着裴承喻的視線,自己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什麽下滑,露出了裏面穿的無袖連衣裙。
見她注意到了,裴承喻擡了擡下巴,更是沒個正形地拖着調子問她:“光着胳膊,不冷?”
沒等她說話,裴承喻就關上車門離開。
江沁禾看到他一邊慢悠悠地走,一邊拿出手機垂頭打字。
幾秒後。
手機鎖屏亮起,多出幾條消息。
[裴承喻:我去點單。]
[裴承喻:別人從外面看不到你換外套。]
[裴承喻:我也一樣。]
“……”
江沁禾按滅屏幕,急匆匆地換好衣服後又收到了裴承喻的消息。
[裴承喻:我在花叢旁的桌子。]
江沁禾下意識看過去,裴承喻正靠在椅背,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樣,伸出右手朝她的方向随意地勾了勾手指。
[江沁禾:你真的看不到嗎?]
她沒着急下車,給裴承喻發了條消息。
很快,對面的人回了個問號。
[裴承喻:我雖然視力不錯。]
[裴承喻:可惜,我不會透視。]
選的位置靠近花叢,花叢裏放着小小的城堡型照明燈,桌子中心豎着一把大的遮陽傘,傘杆上纏着一圈一圈迷你的led燈泡。
裴承喻穿着黑色短袖,正單手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數着燈泡。
江沁禾沒有見過裴承喻的少年時期,也鮮少注意到他少年氣的時候,但這一刻,她總覺得,裴承喻少年時期,也應該是這樣。
見她來了,裴承喻坐直身子,拿起桌上的飲料,倒了半杯然後推了過去。
淺粉色的蜜桃汽水,注入塑料杯,細密的小氣泡沿着杯壁随意玩鬧。
江沁禾坐下,拿起杯子淺抿一口。
裴承喻看她,給自己也倒了杯,學着她剛才的樣子也抿了一口。
他長得高,手掌也大,小小的塑料杯在裴承喻的手裏,比較下,更像是個兒童玩具。
看裴承喻學自己喝水,江沁禾突然就想到了一個小狗喝水的表情包,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
裴承喻放下杯子,盯着江沁禾問她。
他不問還好,可裴承喻這幅正經樣子問她,江沁禾更是憋不住想笑,眼睛都快要笑成月牙,“你這樣子,有點…”
“有點什麽?”
裴承喻故作嚴肅,接着問。
江沁禾實在忍不住,把表情包給他發了過去,忍着笑說:“不好意思,你剛才太像它了。”
裴承喻看着正在屏幕裏伸着舌頭捧杯喝水的小狗,愣了幾秒,然後彎起眼睛,回她:“是嗎?”
“我覺得不止這一點像。”
裴承喻撐着下巴,故弄玄虛地看着她。
江沁禾也不由得好奇起來,瞪圓眼睛問他:“還有什麽像?”
這時老板端着兩盤燒烤走了過來,裴承喻摘下左手的黑色發圈扔給她,像是說悄悄話一樣帶着氣音說:“吃了再給你說。”
老板把兩盤燒烤放下,看着裴承喻,笑着感慨:“你可是好長時間沒來了啊。”
老板偏胖,看着已經上了年紀,但紅光滿面,看着樂呵呵的。
“最近忙,今天有空就來了。”
裴承喻說話時,手還在有節奏地敲擊桌面,老板還在說話,突然就注意到了裴承喻手上的素圈婚戒。
整個人又驚又喜,“你結婚了?”
說完,又看向江沁禾,然後又轉過來看裴承喻:“這是你太太?”
裴承喻點了點頭。
江沁禾也笑着點頭,“你好,我叫江沁禾。”
“好啊,你結婚了我還不知道,回去我就拷問陳年去。”
裴承喻笑,給他出主意:“陳叔,我說你別拷問他,你催他結婚陳年保準更難受。”
陳叔也跟着大笑,拍了拍胸口朗聲開口:“還是你鬼主意多,我先去烤肉了,你倆要是不夠吃再加,今天算我請你倆小夫妻的。”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陳叔。”
“不客氣就不客氣,”陳叔樂呵呵地擺手,“讓你吃撐都行。”
說完,陳叔和江沁禾打了個招呼就回去繼續烤肉了。
見發圈還在她手上,裴承喻挪着凳子坐到江沁禾旁邊,伸手拿走江沁禾手上的發圈。
一邊幫江沁禾挽頭發,一邊說話:“陳叔是陳年他爸爸,陳年就是上次給你打電話的那個。”
光滑柔軟的發絲在手指間徜徉,時不時會因為挽發人粗心而落下幾縷,輕飄飄地落在下面,随後又被挽起。
“上高中的時候,我和陳年周末經常來他家吃烤肉,吃完就去海裏游泳,等晚上我才回家。”
裴承喻的手還在替她挽發,兩人貼得很近,說話時氣息交錯,江沁禾有些心不在焉地發問:
“你…以前給別人也經常綁頭發嗎?”
裴承喻這樣的大少爺,居然也會這麽熟練地綁頭發。
如墨的頭發手中輕握,裴承喻用發圈繞了兩圈,然後再牽出來,非常熟練地給江沁禾紮了個低馬尾,最後還不忘在臉頰兩側留兩縷毛絨絨的發絲修飾臉型。
溫熱的手指掠過臉頰兩側,觸手柔軟,江沁禾輕輕偏頭,耳尖卻不合時宜地泛起些粉色。
裴承喻坐回原位,看着紮好頭發的江沁禾,滿意地點頭。
“綁過。”
裴承喻拿起一串烤雞翅遞給她,漫不經心地說:“小時候和陳年給他家小狗綁過,被他家狗媽媽追了一條街。”
“哦。”
江沁禾接過,點評他:“那你和狗還挺有緣分。”
裴承喻拿起一串烤脆骨,咬得咯嘣響,對她剛才的評價不置可否,淺笑着說:“還行。”
陳叔說要請夫妻倆吃飯,隔一會兒就送過來一盤。
不一會兒,兩人面前這張小桌都堆滿了烤物,江沁禾吃了些,到後面實在是吃不下了,就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喝飲料,然後漫無目的地四處亂看。
這會兒已經十一點多,海灘上不像白天那麽熱鬧,只有海浪在有規律地不厭其煩地上漲,後撤。
“困嗎?”
裴承喻也看在海浪,看她一直發呆,就出聲問她。
江沁禾揉了揉眼眶,白天在非遺中心挑了很久的染料,再加上趙文賓來鬧事的那一通,這會兒确實有些發困。
她點點頭,溫聲說:“好像是有點兒。”
“那行。”
裴承喻站起身,朝着小攤走過去:“你先回車上,等會兒就回家。”
裴承喻回來的時候帶了幾個打包盒,看到江沁禾還坐着,拿了一個推了過去。
見江沁禾看自己,裴承喻拿出一個打包盒,“咔嗒”一聲打開,說:“打包帶回家。”
兩個人回到明水灣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江沁禾從浴室洗過澡到客廳喝水時,裴承喻正在廚房裏清理下午做了一半的菜。
畢竟是因為自己的事,裴承喻才白做了一次飯,心裏過意不去,江沁禾放下水杯後也來到了廚房。
“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江沁禾剛洗完澡,穿着淺綠色的睡衣,頭發披散着,有些蓬松,渾身帶着淺淡的沐浴露香味,就這樣蹲在他面前注視着他。
眼神真摯又單純,裴承喻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奇怪。
“不用。”裴承喻拒絕,可目光又聚集到她光滑白皙的小腿時,喉結卻又滾了滾,添了句:“我很快就忙完了。”
既然不需要幫忙,江沁禾将客廳燈源熄滅,打開上樓的廊燈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裴承喻将下午坐了一半的菜清理,把打包好的餐盒放好,給江沁禾在客廳水培的雪柳換了水後,這才慢悠悠地邁着步子上樓。
快要回房,裴承喻突然想起什麽,去了二樓兩人共同的衣帽間。
等裴承喻從衣帽間出來,走到自己卧室門前時,對面卧室的門卻突然打開,門框探出一個小腦袋。
江沁禾趴在門框上,白淨的小臉露出來:“裴承喻,你今天晚上要說的,你不止這一點像,到底是什麽意思?”
裴承喻不喜歡做那些收拾的活,本想留着等阿姨明天做,可回到廚房後,他突然想起之前江沁禾說過幾次,廚房要收拾幹淨,要不然會滋生細菌。
鬼使神差的,他洗過澡後就跑去收拾。
雪柳是江沁禾偶然在下班路上,旁人送的幾枝,裴承喻同樣不喜歡養花,可江沁禾有時候忘了,他就拎着花瓶跑去換水。
江沁禾恰巧看到他換水時,會微笑着對他說聲“謝謝”,兩個人在同一屋檐下,陌生得很。
可今晚,裴承喻卻突然覺得,江沁禾對他,好像沒有那麽多的距離感了。
“很想知道嗎?”
裴承喻看她,後者立刻點了點頭。
裴承喻略帶玩味地看着她,神色自若地打了個哈欠,“以後有機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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