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是栽了
盛夏時節,開着空調的室內十分涼快,然而這幾天卻覺得有些過份涼快,甚至有些冷。
辦公區像是壓着一層厚重的烏雲,時刻就要劈出幾道淩厲,威力十足的閃電。
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到最近脾氣很是不好的裴承喻。
“王秘書,王秘書。”
王秘書剛從茶水間出來,就聽到有人壓着嗓子喊他。
走過去,那人立刻挪動椅子靠在王秘書身邊,手背貼在嘴邊:“王秘書,裴總最近怎麽了?”
前幾天還是帶着笑的,上班遇到打招呼的回應也算是和顏悅色。
可這幾天燃眉之急解決,新設計師也已經報道上班,這幾天辦公室的人都快要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為什麽裴總的臉色更差了。
帶薪摸魚也心裏沒底。
生怕一個不小心,手上的飯碗就砸了。
“噓。”
王秘書有口難言,做了個眼神示意。
裴承喻正站在辦公室門口,兩指間挾着一份文件,嗓音淡淡:“五分鐘後,b1會議室開會。”
說完,就轉身去了會議室。
剛才還在說話的人長籲一口氣,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還好還好,劫後餘生。”
王秘書面無表情地提醒道:“五分鐘開會,小心剛出虎口,又入狼穴。”
“遭了!”
辦公室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感嘆和呼喊聲。
“我的文件複印了沒?”
“還有我的!”
“記得提前打開文檔,會議記錄!”
辦公區內一陣兵慌馬亂。
二十五分鐘後,每個人都如釋重負,像是被抽走了靈魂般地躺在椅子上,無一不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變化無常的天氣算什麽啊,變化無常的裴總才是最可怕的,跟裴總比起來,就是小菜一碟啊。
“你最近變風格了?”
陳年看着一臉憂郁的裴承喻,喝了口酒問道。
“才不是。”許秀雅從後面跑過來,拍了一下陳年的肩膀,“他估計是更年期。”
“……”
裴承喻放下毫無動靜的手機,面色不善地擡起頭:“許秀雅,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看吧。”許秀雅努嘴,肢體動作充分地朝陳年表達自己剛才的合理猜測。
“對了,你哥呢?”
陳年說今天給她個驚喜,還以為有機會和裴啓銘接觸,結果來了茶樓,對面還坐了個黑臉的裴承喻。
在看到裴承喻的那一刻,許秀雅心裏那個名為雀躍的小鹿徹底撞死了,甚至已經被埋了半截。
“他多忙你不知道?”
裴承喻喝了口茶水,微擡了下眼:“陳年這麽低級的謊話你都信,你幾歲了。”
眼看着兩人就快要吵起來,陳年立刻出手,比了個stop的姿勢。
“我說,我前段時間剛算過命,大師說我今年不宜見血,你們都各退一步。”
“成嗎?”
兩個人沒說話,安靜了一會兒,許秀雅再次開口:“對了,正好你們在,我奶奶過段時間生日,你們來嗎?”
陳年點頭,順便替裴承喻做了決定:“都來都來。”
“你今年要送老太太什麽禮物?”
陳年有些遲疑,“你不會還打算送寵物吧?”
他還記得去年許秀雅去了趟國外,說是要好好挑禮物,結果千挑萬選,最後許大小姐帶了條蛇回來。
那天晚上,把許老太太吓了個半死。
“不是。”
許秀雅瞪陳年一眼,做了個撕裂的手勢:“你再亂說我就撕了你的嘴,今年沒買蛇,投其所好,給老太太訂了一展仙桃賀壽的蘇繡屏風。”
“蘇繡?”陳年愣了下,突然想起來江沁禾,繼續問道:“在哪裏訂的?”
“非遺中心啊,還能是哪兒。”許秀雅看他,以為陳年不懂這些:“人家又不是只靠信仰過活,還要吃飯的好吧。”
陳年目瞪口呆。
他指了指沉默在一旁的裴承喻,一字一句:“你讓他老婆加班啊。”
“啊?”
許秀雅發愣,随後和觸電一樣從座位上跳起來:“裴承喻?”
“裴承喻什麽時候結婚了?”
“和誰?”
出國回來一趟,她非但沒拿下裴啓銘,怎麽裴承喻還搶在她面前結婚了?
“你沒告訴她?”
陳年有些尴尬,靠到裴承喻身邊小聲問道。
“沒。”
裴承喻回答得很坦誠,還帶着幾分理直氣壯地反問:“我結婚,為什麽要告訴她?”
許秀雅:“……”
眼看着又要吵起來,陳年再次出言勸和:“太忙了太忙了,都是工作太忙惹的禍,你過來我給你仔細說。”
幾分鐘後。
知道了來龍去脈的許秀雅大開眼界,對裴承喻忍不住豎了個大拇指,發自心底的感嘆:“還得是你。”
“為了你老婆,居然能和你爹低頭妥協,還能搬出老宅。”
裴承喻啧了聲,喉嚨裏滾出一句話:“還行。”
“所以,”許秀雅恍然大悟:“你今天愁容滿面,不會就是因為你老婆加班吧。”
裴承喻沒說話,眼皮擡都不擡,繼續喝着手裏的茶。
見他這幅樣子,陳年心裏立刻有了底,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不是吧,裴承喻,你玩真的?”
這才結婚多久,他以為裴承喻和江沁禾協議結婚,最多就是表面夫妻,逢場作戲。搬出老宅也就是順便找的借口,裴承喻和裴锺有多不對付,他們一起長大,對這再清楚不過。
上次還聽自家老爸說裴承喻帶着江沁禾來海灘吃夜宵,無微不至,眼睛裏滿是愛意,他還覺得可笑來着。
結果這麽快,裴承喻的默認就給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玩?”
字在舌尖滾過,裴承喻放下手中茶杯,若有所思地重複了幾遍這個意義不明的字眼。
“說錯了。”裴承喻擡眼看陳年,語氣裏多了一點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失落:“掌控權不在我,在她。”
“我應該,”裴承喻停頓片刻,随後玩笑似的補充說:“算是被玩。”
裴承喻有多張揚,有時候甚至能稱得上一句自傲過頭,陳年和裴承喻從小一起長大,也知道裴承喻有多倔,骨子裏有多軸。
得知裴承喻結婚時,他還以為裴承喻妥協了,打算修補和裴锺的父子關系,結果裴承喻轉頭就搬到了明水灣,裴锺氣得不輕,直接把裴承喻調離總部,還給了頓家法。
明明只要低頭就好,他卻一聲不吭,笑着照單全收。
有朝一日,不可一世的裴承喻,居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陳年實在是不敢信,“裴承喻,你這是栽了?”
許秀雅也是一臉震驚,盯着裴承喻說不出話來。
“算是。”
裴承喻坐直身子,盯着茶水上不斷浮沉的的幾片嫰色茶葉,輕舒了口氣,重新開口:“是。”
“是栽了。”
江沁禾沒回明水灣的這些天,他确實做不到視而不見,故作平靜。他甚至希望時間倒回,他和江沁禾還在老宅的那兩天。
早晨睜眼,就能看到江沁禾恬淡乖巧的睡顏。
前幾天他說不回明水灣,結果還是回了一趟。
于是那瓶雪柳沒在明水灣,也沒讓章阿姨繼續幫忙照顧,裴承喻把它從明水灣的客廳挪到了辦公室,安置在了辦公桌上,旁邊就擺着他和江沁禾的結婚照。
每天給那瓶雪柳換水,居然也成了他的日常工作。
如陳年所說,如果這算栽了的話。
他應該算是栽了個徹徹底底。
“事先聲明!”許秀雅舉起右手,放在頭頂做發誓狀:“我工期留得很足,你老婆加班這事兒絕對不是我這單幹的。”
裴承喻勾了勾唇,“行。”
“對了!”,許秀雅又想起什麽,“我上次去非遺中心的時候,和主任聊了會兒,好像非遺中心挺缺錢的。”
“缺錢?”
陳年揚眉,“非遺中心會缺錢嗎?每年不是還有政策撥款嗎?”
景川市這幾年扶持力度也算可以,宣傳力度也大,按理來說,也淪落不到缺錢的地步吧。
許秀雅攤手,無奈地回他:“我又不是專業的,我怎麽知道,反正不富就對了。”
圖窮匕見,許秀雅終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我說,我可是給你指了條明路,你可得好好感謝我。”
裴承喻點頭,“怎麽感謝?”
許秀雅雙手合十,亮起星星眼:“你和陳年來參加壽宴的時候,記得把裴啓銘也帶上。”
“可以。”
裴承喻很快答應,随後帶上手機說了聲失陪後就離開茶間,去了茶樓的露天陽臺。
許秀雅不解,“什麽意思?”
陳年拿出手機,提到許秀雅面前左右晃了晃,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樣,了然開口:“消息。”
“江沁禾的消息。”
另一邊,裴承喻來到露臺,趴在欄杆上,随後單手打開和江沁禾的聊天頁面。
上次聊天已經有了具體的年月日的标識,收到江沁禾消息的時候,驚喜之餘,他還有一絲錯愕。
他以為江沁禾應該會知道他跑空的那一趟,然後在屏幕前乖乖軟軟地打下一句抱歉。
結果現實給他當頭一棒。
[江沁禾:你在明水灣嗎?]
[江沁禾:明天下午可不可以接我一趟,我的車爆胎了。]
裴承喻失笑,咬了咬後槽牙。
真是小沒良心的啊。
作者有話說:
看到小紅點的裴承喻:(嗚呼嗚呼)老婆發消息了!
看到消息後:(咬牙切齒)我恨老婆是塊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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