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更】
A1房果真擺了很多裱框, 搬了好幾次,還剩下兩堆。
江沁禾再次回來搬裱框的時候,好像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像是木頭松動, 又像是更悶的聲音, 尤其在關門的那一瞬間,那種聲音更加明顯, 她看了一圈,發現沒有異常後繼續彎腰搬裱框。
走到正中間時,像是直覺指引,她擡眼看了房頂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她好像看到了木塊松動, 下一刻,那塊橫在房屋中間,巨大的,用作支撐的房梁木塊直接脫落, 朝着她的方向直直砸過來。
恐懼來臨的那一刻,雙腿四肢全部都是軟的, 像是久睡過後的長跑,根本使不上力氣。
手中的裱框掉落,她艱難地跑了幾步, 掉下的房梁砸中她的肩膀,小腿會劃破,在A1房徹底坍塌的那一刻, 她用盡力氣到了門口。
“轟隆——”
破舊的A1房徹底坍塌, 木質結構全部散在她的面前, 小腿還在源源不斷地流血, 混亂中被砸中的肩膀生疼。
她好暈, 好冷,好想吐。
手機掉在旁邊的地上,幾乎是強撐着力氣,她給陳舒迩打了電話。
真是一語成谶了啊,如果她醒來的話,她再也不要說什麽頂天的大話了。
這種情況,應該拉着陳舒迩一起跑才對,才不是頂天。
江沁禾快要暈過去時,視線中好像出現了一個身影,撐不到看清楚是誰,她暈過去了。
冬日夜晚來得很早,江沁禾醒來的時候,窗外夜幕降臨,黑色的夜空中飄舞着純白的雪花。
“醒了?”
床尾傳來聲音,江沁禾強撐着力氣,坐起身子看那人。
李翕然正坐在床尾椅子上,饒有興致地看着她,注意到江沁禾臉上的厭惡情緒時,他咧嘴笑了下。
“這麽讨厭我?”李翕然故作神傷,語調怪異地說:“我可是你救命恩人,現在還要這樣讨厭我嗎?”
江沁禾扭過頭,看向窗外。
李翕然被她這副樣子搞的心裏有些不暢快,伸手拿出打火機,打火機按壓下去就迸發出高聳的跳動着的火焰。
“本來想要把這份禮物送給你。”李翕然拿出白色絹布,移到火焰之上,懸在上方後繼續說:“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燒掉好喽。”
江沁禾這才看清楚他手中的東西,聲線有些顫抖着問:“你哪裏來的?”
“這個嗎?”
火焰已經爬上絹布,開始劇烈的燃燒,白色的山茶花逐漸變黃,變成褐色,然後染上黑色。
“趙文賓給我的。”李翕然唇邊的笑意越來越大,“如果你現在下來,然後告訴我願意當我的女朋友,我就不燒了,把剩下的部分還給你。”
“怎麽樣?”李翕然伸手捏滅正在燃燒的火焰,把已經布上黑色的山茶花攥在手心。
空氣中漂浮着燃燒的味道,嗆鼻,難聞。地上掉着小小一堆灰燼,他手中的東西已經殘缺不全。
“滾。”
江沁禾盡力克制着自己,不分給李翕然一個眼神。
“想好了告訴我,這就當做是禮物先送給你。”
“滾!”江沁禾加大聲音,死死地盯着他。
李翕然起身,将手中的東西扔在地上,見到她生氣,臉上莫名升騰起一股欣賞的想法。
“自求多福吧,江沁禾。”
李翕然撇了撇嘴,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出這間單人病房。
剛出門李翕然就給佟嘉撥了個電話,“今晚直接回景川市吧,在老地方開party。”
佟嘉在那邊愣了下,然後問了他一句話。
聞言李翕然大笑了幾聲,然後挂斷電話,不再多費口舌。
至于江沁禾?
他現在沒興趣了。
陳舒迩不在香華鎮,接到江沁禾電話後她第一時間就回到了香華鎮,趕到院內的時候,根本找不到人。
随後又聽說A1房發生了坍塌,江沁禾被掉落的房梁砸中了,已經送到了青州市市立醫院。
陳舒迩立刻驅車去市立醫院,同時給裴承喻也打了一通電話,雪下得很大,她到的時候正好在醫院門口遇上匆匆趕來的裴承喻。
景川市到這裏,要比香華鎮到這裏更遠。
陳舒迩顧不上想其他的,在一樓大廳問了病房號以後就和裴承喻一起跑去了病房。
一進門,就看到床角正癱着一塊燃燒過的白色絹布,陳舒迩下意識地就去看江沁禾的臉色。
她認識這塊絹布,也知道這件繡品對江沁禾的意義。
江沁禾母親的遺物,在江沁禾手下描摹了千千萬萬遍的原型,學習多少年只繡一幅山茶的原作,江沁禾母親在這個世界上,留給江沁禾唯一的禮物。
“沁禾。”
陳舒迩急忙跑過去問,“趙文賓來了嗎?”
“他有沒有威脅你,他對你動手了嗎?”
“沒。”
江沁禾看向地上的灰燼,看到裴承喻撿起了地上的東西,然後疊好塞進了口袋,她聲音很平靜,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
“趙文賓沒來。”
“李翕然來了,東西是他帶過來的。”
陳舒迩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她接着問:“那個神經病做什麽了?”
“我有點困了,我想休息會兒。”江沁禾看着陳舒迩,笑着說道:“我沒事。”
又看了眼裴承喻,發現他今天的衣服扣子都沒扣好,江沁禾突然又笑了下:“你也去休息下吧。”
說完,江沁禾又撐着一只手在陳舒迩的攙扶下躺下身子,然後閉上了眼睛。
陳舒迩看向裴承喻,知道裴承喻此刻也有話想和江沁禾說,說了句去買水果就走出了病房。
裴承喻拿了打掃工具,掃幹淨地上的灰燼洗過手後來到床前,然後拿了張凳子,坐在床邊。
窗簾沒有拉,裴承喻就坐在面對窗戶的那一側,為她擋住月光,然後安安靜靜地坐下來看着江沁禾。
江沁禾應該沒睡。
她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只有頭發在外面,小幅度的呼吸起伏出賣了她。
她沒睡。
她不想出來,裴承喻也不會強求,只是默默趴在床頭,盯着被子發呆。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被子裏漸漸傳出哭聲,無聲啜泣,逐漸變成崩潰的泣不成聲。
裴承喻掀開被子的一角,伸手進去摸了摸她的臉。
手上是潮濕悶熱的淚水。
“寶寶,出來哭。”他聲音很輕,然後又摸了摸她的臉頰。
被子掀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江沁禾通紅的臉頰,臉頰上滿是淚水,她眼眶很紅,眼睛裏有着明顯的紅血絲。
臉上有被擦傷的痕跡,一只手纏着繃帶,很可憐。
“裴承喻。”
江沁禾帶着哭腔喊他,“我想坐起來。”
枕頭和被子哭濕了,發潮,像是下暴雨前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被子,陽光的味道被浸濕了,聞着讓人難過。
裴承喻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床上,然後避開她受傷的那一只胳膊,然後緊緊地将她擁入懷中。
他感覺到肩上有淚水的重量和溫度,姑娘的聲音很小,在耳邊哭泣,眼淚很濕很熱。
“我好難過。”江沁禾抽噎着,斷斷續續地說話:“我本來不想哭的,可是我忍不住。”
“我苦苦索要了那麽多年的東西,就那麽輕而易舉地被趙文賓送給李翕然,李翕然就那麽輕而易舉地把它燒掉。”
“我不明白……”
裴承喻拍了拍她的後背,吻了下她被淚水沾濕的臉頰,“寶寶,不明白什麽?”
“我不明白很多事情,我腦袋好疼,好疼。”
婚姻到底對不對,她的喜歡到底對不對,她的堅持還對不對,還需要繼續堅持嗎?
好多好多問題,太複雜太困難,她根本都想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想明白了。
“我好累。”江沁禾看他,濕漉漉的眼睛對上他的,聲音微弱:“我不想繼續了,我想退出展覽。”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不想繼續下去了。我根本是在做無用功,無論是工作室還是展覽,我一直都是在白費功夫,我是傻子,我是全世界最大的傻子。”
江沁禾哭着對他說,心裏一陣一陣的酸楚,腦袋發疼。她不想繼續了,哪怕一分一秒,她都不想再堅持下去了。
“你喜歡我嗎?”江沁禾的眼睫被淚水濡濕,聲音有些啞,伸手撫上裴承喻的側臉,又問了一遍:“你想不想親親我。”
“沁禾。”裴承喻攥緊她的手,緩聲說道:“我知道你很難過,我很喜歡你,先睡覺好不好,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江沁禾軟着身子,抱緊裴承喻,然後開始毫無章法地親吻他,裴承喻的唇被吮吸得有些發疼,有些發麻。
裴承喻想要推開江沁禾,可是礙于她的傷,他根本沒辦法使上力氣,只能盡力控制兩人的距離。
“老公。”江沁禾突然咬了下他的耳朵尖,聲音低低的,“裴承喻。”
“你看看我好不好。”
裴承喻愣在原地,然後避開江沁禾剩下的親吻,冷聲:“沁禾,聽話。”
“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裴承喻。”江沁禾打斷他,然後趁他不注意時摸了下他的側臉:“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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