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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多?心了, ”蕭斐狀似随意的撥弄兩下垂在他身側的花枝,“殿下如今掌權日重,難免惹人?顧忌, 微臣送殿下些許弓弩,不過是想替殿下多?加一層保障而已。”

衛蕪音沒說話,聽他繼續道, “殿下府中有護衛三百二十名,短時間?內, 這些人?自?然不可能人?人?都?配備弓弩, 但從中挑選出?一隊人?來精心訓練, 到必要之時, 既能為殿下擋上?一陣危險, 又不引人?注意, 這樣難道不好嗎?”

“聽上?去?的确不錯, ”衛蕪音點點頭?,對于他的提議十分?認可, 同時又有所疑問,“但這些弩箭從何處出??”

制造弩箭不比随便拿木料削木刀木劍,光是弩箭的箭頭?就極難獲得。更何況,這些東西需得先由兵部?發文,再交到工部?去?造,每一批都?有嚴格的标準, 箭頭?還有專門的記號,一查就知道這批東西出?自?哪裏。

她就算食邑再多?, 府中司匠再如何手巧, 也不可能私下鑄造箭頭?,私制弩箭。

無論怎麽看, 這麽一批弩送到她府中,都?是個燙手的山芋。

她心中想着這些,不再逗留在香爐旁邊,轉而來到多?枝燈附近,去?剪燈花。

小銀剪輕巧的剪下一截燭芯,燭光短暫的在剪刀上?一躍,乍一亮,映上?她的臉龐,又很快暗下去?。

蕭斐一直在含笑看她,試圖從她臉上?神色判斷出?她的意圖,但見她的眸子隐在燭光照不到的地方,神色看不分?明,聽語氣是帶着揶揄,“蕭斐,你究竟是在為本宮分?憂,還是故意給本宮抛難題?”

“自?然是為殿下分?憂,”蕭斐似是嘆了一聲,“臣既然能為殿下送來弩,當然也有法子送來弩箭,只?是如今稍有不便,不能立刻為殿下送來。但臣可以保證,現在的這些弩箭,也能堅持上?一些時日,殿下放心讓人?用着就是。”

衛蕪音沒有回應,仍是審視的看他。

蕭斐問,“殿下還有什?麽顧慮之處,盡管說來。”

衛蕪音問得直接,“即便你掌管着京畿大營,這些東西也不是說拿就能拿得出?來的,如此大手筆,還擔着風險,你當真就甘心,只?是為了分?憂?”

她說着,走到蕭斐近前,擡手,食指一下一下點着他的前襟。初秋的衣衫只?比夏日裏稍厚一點,隔着一層衣料,能感覺到指尖所觸到的肌理的溫度。

木樨繁香随着她的動作萦繞而上?,極纏綿,仿佛将他整個人?都?網住,誘着人?沉淪進去?,但又好像……意欲沉淪的只?有他一人?。

然她漫不經?心的牽動着他的情緒,語氣卻極冷靜,接着方才的話繼續道,“……而不是想着,趁機坐地起價,讓本宮出?面,替你平息宗室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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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時視線與他相對,看到他眸中神色逐漸加深,又在聽到這話的一瞬間?,恢複清明。

果然如此。

非是她不信,只?怪他這時間?掐算得太準,專等在她生辰那?天送來足夠近期使用的弩;之後還一直按兵不動,計劃着等到宗室占據的皇莊完成秋收入倉時再行動手之事。

收回皇莊的過程中自?然會有交涉,宗室裏或許有好拿捏的,但也不會全部?順利,最後還是要有人?出?面,安撫失了莊子的宗室。

至于這個能夠出?面安撫住宗室的人?,要麽在萬人?之上?,說出?的話便是天子之令;要麽,也得是個差不多?身份的人?,能壓得下宗室的怒氣,還能讓他們妥協。

這種事,她的父皇自?然是不會做的,太後也不會出?面,楊仆射固然能夠從中周旋,但他卻沒有一定要這樣做的理由,算來算去?,這些人?選中,又只?剩下了她。

她不得不在心中慨嘆,與蕭斐這樣的人?打交道,決不能掉以輕心,哪怕在意亂情迷間?也要時刻保持清醒。

這狐魅慣會察言觀色,一旦被他抓到空隙,他絕對會敲骨吸髓,毫不手軟!

如今見他神色清明,她也不再将自?身的重量卸給他,而是虛扶着他的肩,緩緩向後退,與他拉開距離。

她眼裏透着看穿他的打算的冷意,“如何?可是被說中了?”

回答她的,是忽然攔在她腰間?的手。

那?力?道遠比她要大上?許多?,轉瞬間?就重新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不得不再次扶住他的肩頭?,讓自?己站穩,背後感覺跟着漫上?來一掌熱源。

隐約有沉水香擴散開來,與她的交織在一起,偏又強勢的占據她的呼吸。

初秋夜裏微涼,屋內卻烘出?遠超尋常的熱氣。

寂靜的室內,一切聲音都?被放大,呼吸聲、心跳聲,還有窗外那?一片荷塘裏傳來的潺潺的水聲。

所有的聲音都?披上?一層纏綿的色彩,她像被鎖在這一方天地,前後能夠觸及到的全都?是他,整個人?也被罩在他的視線裏,那?視線灼灼,燙着她,也困着她,似是讓她無處可逃。

不過,她也沒有要掙脫開的打算,只?回視過去?,逼他自?行解釋自?己的舉止。

身體上?的緊貼并沒有換來同等的戰栗,這倒也不是什?麽出?人?意料的結果,蕭斐不知是想到什?麽,眼中帶了些自?嘲。

“殿下與我也算朝夕相處了這許多?時日,微臣是什?麽樣的人?,殿下還是不清楚麽?”

衛蕪音一哂,明明與他的距離親密,卻總像是隔着一道鴻溝,楚河漢界劃得分?明,“本宮正是因為清楚你的為人?,才會仔細同你确認。倒是你——”

兩人?之間?的距離過近,她看着蕭斐時,擡頭?仰起的幅度比平日裏要大得多?,仰得久了,總是不舒服。

她伸手落在他頸後,意圖把?他往下壓。

察覺到她的意圖,蕭斐沒有像從前那?般,順着她的心意俯身,反而是攔在她腰間?的手稍稍一使力?,徑直把?她提上?來一些。

收在腰間?的力?道更重,呼吸都?落在咫尺間?。

衛蕪音無處着力?,被迫踮起腳,雖然從高度上?比之前更接近他一些,但這種完全被他掌控的感覺,卻讓她立刻皺起眉來。

心中騰起一種奇異的感覺,蕭斐他今晚,冒犯之舉實在太多?了。

“殿下方才的話還沒有說完,”他低了頭?,聲音停留在耳畔,像是呢喃,“殿下請說,微臣聽着呢。”

衛蕪音微微偏過頭?,看向他,她轉過來的時候,唇瓣剛剛好擦在他的側臉,留下一道淡淡的口脂痕跡。

她擡起手,指尖略抹一下,淡的口脂痕跡暈開,她幹脆繼續抹開,很快就讓他的臉側都?染上?這種顏色。

端詳着自?己的“傑作”,又勾着他的下颌,讓他同樣正對着自?己。

指尖殘餘的口脂用力?朝他唇畔一抹,也學?着他剛才的舉動,呢喃出?聲,“三番五次算計于我,于你而言,本宮究竟是你的盟友,還是你覺得趁手的工具?”

“殿下真要微臣回答?”蕭斐并不在乎自?己臉上?、唇上?如今是個什?麽光景,只?順從的看住她的眼睛,認真發問。

“說。”

“微臣并不覺得自?己是在算計殿下,”他給自?己找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解釋,“微臣只?是想為殿下分?憂,過程中或許用錯了方式,但微臣可以保證,所做的一切絕無算計殿下之心。而且……”

他低笑一聲,“殿下忘了嗎?微臣……是殿下的情郎啊。”

窗外傳來“咚!”的一聲響,隐約還濺起水聲。

衛蕪音聽着這些聲音,沒有太多?的反應。

她知道這是池中錦鯉躍出?水面後引起的一連串聲響,只?是這一聲來得着實太巧,像是在附和蕭斐似的,讓她驀然想起緣何與他有這般的交集。

蕭斐停頓了片刻,接着說道,“自?從答應做了殿下的情郎,微臣對殿下有的就只?是滿腔的情意,殿下如此踐踏微臣真心,實在令人?傷心。”

所有的思緒都?在這一刻被打斷,衛蕪音冷笑一聲,“蕭斐,這種深情脈脈的話,你自?己信麽?”

上?一世與他打了十年的交道,她可最是知道此人?的冷心無情,平日裏裝的矜貴爾雅,一出?手就是殺招。

那?十年,她有多?少人?都?折到了他手裏,就連她自?己,到最後都?成了他的籠中雀!

如今重來一世,倒是沒料想此人?還能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果然沒有等來蕭斐的回答。

她玩味的看着他。

謊言既然已經?被戳穿,再想騙人?相信可就難了。

原本箍在腰間?的手慢慢松了力?道,她被重新放下來。

等她一站穩身形,不用她開口,蕭斐就自?覺退開,兩人?之間?重新維持在一個慣常的距離。

那?些萦繞在口鼻之間?的沉水香的味道淡去?,她聽到蕭斐不帶絲毫情,欲的聲音,比方才那?些虛情假意順耳得多?。

“既然殿下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那?微臣便鬥膽,與殿下談談安撫宗室的事。”

“早該如此。”

衛蕪音坐回書案之後,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态。

蕭斐轉身面向她,一側手臂不經?意刮到那?盆黑葉龍吐珠,引得倒懸的花枝一晃。

他垂眸看了一眼,随即拂了一下衣袖,似是在整理褶皺。

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手拂到了貼近手臂的那?一绺花枝上?,順手拈下一瓣花來。

衛蕪音正好看了個正着,不滿開口,“蕭斐,你說話就說話,掐本宮的花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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