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風月無邊
靈識飄忽浮沉,李燼霜眼皮沉重,呆怔地凝視着帳內,黑夜宛如一疊疊徐徐綻開的花瓣,跌宕起伏。
幻象?
他皺起眉,猛然晃了晃頭顱,卻是無濟于事。神思越發混沌遲滞,瞳孔渙散,雙目大睜。
沈濯注視着他,指腹順着臉腮滑到耳垂,細膩柔軟的觸感不禁讓他心間一震,揉挼幾下,沿着颌骨輪廓勾至下巴。
他忽然想起,還不知道小爐鼎的名字。人族不比他們,都是有名字的。
沈濯忍不住貼近他耳際,鬓發相抵,深情厮磨。
“告訴我,你叫什麽?”
李燼霜一怔,唇齒輕啓,仿佛夢呓:“我叫李燼霜。”
沈濯把玩着他小巧的下巴尖,溫柔笑道:“燼霜。”
嗓音像一股暖風,經由耳根吹進李燼霜心竅,心腸一陣震顫,神識朦胧的他嗚咽一聲。沈濯得了溫順的玩偶,心悅神蕩,擁住李燼霜纖瘦腰肢,興致盎然地端詳他。
“那燼霜可知我是誰?”他故意問。
妖性善變,頑皮狡詐。愛好玩弄人心。
李燼霜閉眼思索,搖了搖頭,再睜眼時,漆黑的眸中似乎蘊着潋滟波光。
妖龍在他臉蛋上輕啄一口,道:“燼霜再仔細看看。”
李燼霜果然聽話,癡癡地凝望他。沈濯龍族出身,衣冠華貴,一身銀袍乃是珍貴的冰絲鲛绡和九天雲紗織成,鑲綴着珠玉寶石,神光熠熠,美不可言。看得久了,只覺霓霞滿眼,光芒眩目。
沈濯微微一笑,牽起李燼霜右手,十指緊扣,蠱惑似的說:“想不起來了,那我告訴你,你要好好記住。”
李燼霜帶着些鼻音:“好。”
“我是阿濯。”
“阿濯……”李燼霜喃喃道,目光停在沈濯面龐,越過兩束龍角,落到頭頂一盞嵌着南海寶珠的紫金冠上。珠金輝映,燦若星辰,一時讓他眼花缭亂。
沈濯被他溫軟乖巧的聲氣喚得渾身舒爽,恨不得立馬沖到天上,在雲霄間撒歡。勉力克制一番,便要來些更好玩的。
他歡欣地抱着李燼霜,耳語道:“對了,就是阿濯。你要記住,平日裏叫阿濯,在榻上要叫主人。”
李燼霜一哽。不知為何,那兩個字怎麽都說不出口。
“不……”李燼霜難受地皺眉搖頭,“我不要。”
沈濯握着他的手,牽到唇畔親了親指尖,道:“不準說不要。燼霜要聽我的話。”
李燼霜低咽一聲,固執道:“我不要!”
沈濯愣了愣。難道法術失效了?細想一瞬,伏在李燼霜肩側,又朝他吹了口氣。
這下,李燼霜徹底癡呆傻愣,恍惚中感覺自己也長出了尾巴和魚鳍,被潮水沖到岸邊,癱軟在月光傾照的砂石上。
他閉上眼睛,腦子盤旋着一個念頭:我也是妖怪嗎?
思索之時,他陡然感到四肢和腰身一陣陣細密的瘙癢,像是有指掌撫握。轉頭一看,天水绫悄無聲息地在榻上爬行伸展,宛如活物一般,繞過他的手腕,糾纏一圈又一圈,緩緩吊起。
李燼霜不得不擡起兩條手臂,另外兩根天水绫緊随而來,勾住他曲起的手肘,朝兩側一分,他便完全展露在沈濯面前。下一瞬,腰間一勒,被一道绫帶牢牢鎖住,大腿、膝彎和足踝一陣冰涼滑膩,亦被絞住了。
沈濯的手指梳進他發間,道:“燼霜,叫主人。”
李燼霜望見他威武漂亮的龍角。龍是水族至尊,他是海妖,那他便是他的主人了……
他正要張口,忽然想起了什麽,不停晃動着手腳,掙紮起來。天水绫捆縛得周嚴,無論他如何掙動,依舊被牢固地壓制在榻上。
沈濯暗嘆。可是,連幻術都使上了,還是被識破了?燼霜不就是個普通弟子嗎?
李燼霜迷離地開口:“腿?為什麽……會是腿?那我的尾巴呢,我的尾巴去哪裏了?”
沈濯回過神,會心一笑,意味深長道:“燼霜原來想要尾巴。這個不急,只要與主人雙修,就會長出來的。”
大好的機會,不如就在這裏要了他吧。等他一醒,就帶着他回南海!
李燼霜順從地點頭,乖乖不動:“那、主人……求你,幫我把尾巴找回來吧。”
沈濯摟他入懷,連連在額上親了幾口,道:“這是你說的。”
李燼霜木讷地應聲:“嗯。”
沈濯心情大好,念着李燼霜
第一回 雙修,還需克制忍耐,對他體貼入微,耐心教引,千萬不能弄疼了。
他望着他身上完好的衣衫,頓覺累贅,正想替李燼霜褪去,屋外卻一陣喧吵。
“奇怪,屋子裏像是有人!”
“李師弟早就不在了,還會有誰在那裏,難不成是妖孽?”
沈濯皺眉,起身掀簾觀望查看。室外夜色深邃,半掩的窗洞透進一溜火光。
“走,過去看看!”
淩亂的腳步和人聲直朝他們趕來。
有人來了?
壞他的好事。沈濯心頭一冷,戾氣橫生,殺意自胸腔源源不斷地湧出。
來吧。來一個殺一個,遇神殺神,遇佛誅佛!
他飛快躍下床榻,疾步向門外去。天水绫霎時抽離,李燼霜猛然恢複清醒!
“是什麽人在那?”屋外傳來師兄弟的喝問。
李燼霜翻身而起,大喊道:“阿濯!”
沈濯登時駐步,回身看他,兇惡妖氣煙消雲散,明朗地笑:“燼霜叫我什麽?”
法術已經解了,此時并非幻覺。李燼霜竟也叫他阿濯。
是聽進了他教的話?
沈濯心魂蕩漾。好乖。燼霜好乖。
李燼霜顧不得細想,連忙到他跟前,拽住衣袖懇求:“別傷他們!”
他知道這妖龍殘虐成性,害怕至極,一顆心幾乎要從嗓眼蹦出來。
“李師弟,”門外傳來個和善穩重的男聲,“你可在裏面?”
有人插嘴:“陸師兄,李師弟進山許久,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
李燼霜一怔,如墜深淵,只覺快要大禍臨頭。這個聲音是內門執事陸問師兄。陸問來了,內門來人了。
內門弟子甚少駕臨逍遙山。難不成他們發現了沈濯?還是說,知道了他和譚晚的事?
他飛速思忖,心神洶湧。不,藥園弟子對陸問撒了謊,說他進山,陸問必定不知道他已經“死”了,又怎會牽扯到譚晚。那就只能是沈濯……
他焦急萬分,不知不覺擔憂地望着沈濯。沈濯卻會錯了意,笑着安撫他:“燼霜莫怕,我去會會他們。”
“不要!”李燼霜緊扯住他袖子,一個箭步朝前,擋住了屋門,“你不能出去。”
沈濯不解:“為什麽?”
“他們是來找你的。”李燼霜抿了抿發白的唇,認真道。
沈濯不以為意:“既然是找我的,那我就更要去了。燼霜放心,沒人打得過我。”
他秉性直率,哪裏想得通其中彎繞。只知道人與妖不共戴天,要戰便戰,他從來不畏懼。
李燼霜不一樣,他還想在天極宗待下去,想練劍,想修劍道,哪肯讓陸問瞧見沈濯從他住處出去。
再者,照沈濯的性子,一旦出去,必會大開殺戒,血洗了藥園。
沈濯:“燼霜讓開,攔我做甚?”
李燼霜聽他一意孤行,心急如焚,壓低聲怒斥:“你還想讓我跟你回南海嗎?”
沈濯被他吼了一通,微微發怔,順服地點頭:“想。”
李燼霜:“那你就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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