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親親我嘛

沈濯早先便受了無憂指點,信誓旦旦:“我當然知道。”

李燼霜面色潮紅,如坐針氈,道:“那你就該明白,我們是不能做道侶的。”

沈濯皺眉,熟練地吐出一句:“為什麽?”

他實在是搞不懂,為何人總有那麽多規矩,老是這不能,那不能的。自從認識李燼霜,他說過最多的話便是“為什麽”。

李燼霜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便耐着性子循循善誘。

“首先,做道侶要兩情相悅。”

“我挺喜歡你的。”沈濯明麗一笑,看向牆上的畫像,“你也喜歡我。”

李燼霜羞憤:“我不是喜歡你!”

沈濯彎彎唇角:“你不喜歡我,偷偷畫我的像?”

小爐鼎害羞了,還死咬着不承認。

“我……”李燼霜百口莫辯。

沈濯知道他面皮薄,連雙修都一提就炸毛,便不再多說喜不喜歡,一揮袖子道:“罷了,我也不是很在意這個。我喜歡你就夠了,時日一久,你我總能兩情相悅。”

李燼霜算是聽明白了,沈濯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真情。何論動情,何論喜歡他?

修仙路漫長無際,彼此心意相通的修士便會結為道侶。一則為相伴度過百千年歲月,二則為互相扶持協助,以便悟道修行。

道侶一詞,與凡俗情愛之欲全不相幹。仙侶之間的感情自欲中來,卻超脫于塵世欲念之外,清淨純一,不染塵垢。

沈濯顯然是不懂的。

李燼霜思量一瞬,換了個法子問他:“既然你說看中,那你看中我什麽?”

沈濯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仔細思索一番,卻覺得說不出真實的答案。

總不可能脫口告訴李燼霜,看中你長腿纖腰,天香麗質,身嬌體軟,聲音動聽?

但這些好像并不是不能概括。沈濯抿了抿唇,認真道:“看中你了。”

李燼霜一愣,以為他沒聽明白,便輕聲道:“我知道。所以才問你看中什麽?”

沈濯有些迷惑,道:“不是回答過你了嗎。看中你了,你怎樣我都中意。”

李燼霜喉中一哽,耳根飛快地燒了起來,偏過頭去不敢看他。沈濯的眼神太認真了,澄明的藍眸盛着些許迷惘,莫名透出幾分堅定執着,清風似的撩動心弦。

一個妖怪,還是個兇殘噬血的妖,居然有這樣純粹的眼神。

他究竟知不知道這番話對人來說有多麽親密熱烈。沈濯究竟是真不懂,還是在演戲?

李燼霜心間怦然,胡亂搪塞:“總之,我們是不能做道侶的。”

沈濯眉間漸漸浮現出不耐,語氣驟然低沉:“你不願意?”

“我……”李燼霜哪有膽量說實話,不願意三個字卡在喉嚨裏,逐漸煙消雲散,換做迂回的言辭,“其一,你是妖,道侶一事隆重,我師門必定不會同意你我合籍。其二,我們才認識一天,這也太、太倉促了。”

沈濯瞅着他漲紅的臉頰,忍俊不禁:“沒關系的燼霜,我去天極宗說。至于倉促一說,只要我們心意相通,時日長短有什麽所謂。”

“你瘋了,”李燼霜猛然站起身,急得口不擇言,“你是妖,怎麽跟他們說,又跟他們說什麽?你不知道內門有多兇險,那護山大陣豈是能擅闖的,你若唐突去了,必定受九九八十一道刀山火刑,忍受千刀萬剮、煉獄火海的痛苦。大乘期妖魔都扛不住一刻,何況你才元嬰……”

一番苦口相勸,沈濯本聽得心花怒放,感嘆李燼霜愛護疼惜他,最後一句倒似冷水潑頭,把飄飄然的妖龍從雲端澆回現實。

“我年歲尚小,修煉不到五十年,往後潛心修行,大乘期指日可待。”沈濯不服氣,“你記得昨天那個昆侖大弟子傅識微沒?他已經渡劫後期了,卻跟我戰成平手,等幾百年後我到了渡劫期,還不把他揍得滿地找牙。”

李燼霜腹诽,就你那碩大的塊頭,能一下子把天遮蓋住,把太陽吃了,好意思說自己小?

他輕咳一聲,溫聲道:“可是等你到了渡劫期,傅識微必然已經大乘了。說不定飛升神界了呢。”

沈濯臉色一黑,仿佛是在質問: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

李燼霜忙道:“我、我是不想讓你記仇,再去與那昆侖大弟子鬥得沒完沒了。”

沈濯:“哼。”

李燼霜惶恐不安,只好放軟了聲:“那個,我擔心你。”

沈濯神情稍霁,道:“扯遠了。合籍一事你不用擔心,就是天極宗不同意你我合籍,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笑,我們兩情相悅,誰要他們一幫沒開過葷的老頭子拍板。”

他行事幹脆利落,不拘他人眼光。不過李燼霜出身人族,是愛在乎這些個條條框框,既然已經決定同他好了,遷就一下倒也無所謂。

反正李燼霜是一定要跟他走的。實在不行先帶回南海,再與天極宗斡旋。

李燼霜好說歹說都講不通,頓覺心慌,攥着指頭喃喃道:“阿濯……”

怎麽辦,沈濯真要打上內門?他可算是白費功夫,自找麻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濯被他喚得骨頭一酥,忽而朝着李燼霜湊近,盯着他瑩潤的嘴唇,柔聲道:“燼霜,你親親我,好不好?”

“怎麽突然說這個?”李燼霜額頭一跳,縮了縮脖子。

妖龍生得實在好看,白璧無瑕的面龐近在咫尺,勾得他心神一蕩。一雙瞳眸澄亮,好似滄海萬頃。

“之前在幻境裏,我就想親你來着。”沈濯道,“可是你不願意讓我碰。”

李燼霜口幹舌燥,結巴道:“親、親親……”

沈濯皺眉:“是讓你用嘴親,不是光說說而已。”

李燼霜當然知道。他只是哽住了,卻被這妖龍斷章取義,頓時急了:“親吻這等事,不能随便!”

又是“不能”。沈濯按捺着暴脾氣,長籲一聲。

“你我都要做道侶了,還叫随便?”

“不是還沒成麽。”李燼霜悶聲道。

沈濯合上雙眼。他是真不知道李燼霜在忌諱什麽。不就是做道侶,哪用得着這樣磨蹭。是擔心他南海龍宮不夠宏大氣派?還是嫌棄他茹毛飲血,殺人如麻,兩人吃東西的口味不一樣?

大不了以後他不吃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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