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騎我吧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李燼霜氣血灌頂,埋怨道,“知道什麽偷、偷不偷的,學了個詞就亂用。”
清心寡欲、恪守戒律數十年,他實在沒法把那兩個禁忌的字眼念出口。
兩人滾在一處,親密無間,沈濯強壓在他身上,李燼霜透不過氣,勉力掙紮着,忽而覺着有個冰冷沉重的物事搭在腳踝上,有力地抽動着,堅硬如鐵,時不時卷纏一下小腿。
李燼霜漲紅了臉,吞吐道:“沈濯,你尾巴、露出來了。”
妖龍也太激動,居然現出原形了。
沈濯置若罔聞,大方地在他臉上親一口:“我走啦。”
“走吧!”李燼霜垂下頭,頰邊火辣辣的。
“你一定要等我。”沈濯利索地跳下床榻,千叮咛萬囑咐,念着李燼霜有逃跑的前科,便使出一計,“不然,我就到淩絕頂,找天極宗的老頭子們要人。”
李燼霜當真被他這話震懾住,忙道:“你別這樣。我不走,都聽你的。”
沈濯留戀地摸摸他下巴,驟然化作一道流光,飛出了窗戶。
帳幔間清風鼓動,尚存着血氣,李燼霜心潮翻湧,忙不疊朝着半開的窗看去。
窗外夜色如凝,他長久地盯着,月光逐漸變得稀薄,雨聲也淺了許多。
萬籁俱寂,沈濯真的走了。
妖性善變,他說回來是真是假?
說要與他做道侶,是一時興起還是真心誠意?
李燼霜合上雙眼,壓下心間潮汐般的思緒。真是魔怔了,他在乎這些事做什麽?
獨坐片刻,目光不由自主落到牆壁的畫卷上。難道是因為譚晚?
他知道譚晚愛慕沈濯,自己對譚晚求而不得,終究有點心魔在。再加上譚晚刺他一劍,新仇舊恨混在一塊,便釀成一股複雜的味道。說不清道不明。
李燼霜自知是個修行不佳的俗人,不管出于何種原因,沈濯對他如此看重,他多少生出些冤仇得報的快意。
他猛然睜眼,不敢往下想了,唯恐真的入了魔。執迷不悟,便是萬劫不複。
這一夜折騰許久,李燼霜早沒了睡意,便在榻上打坐調息,靜待天亮。不知是何緣故,明明受過一次重傷,幾度垂危,如今卻氣海充沛,經脈暢行,靈息比往日凝實許多,連吐納都順遂了不少。
沈濯……對他做了什麽?
李燼霜冥想良久,再睜眼時,屋內金光大盛,窗外升起金紅的朝陽,流雲宛如汪洋浮波,籠蓋着山巒峰頂。
晨風沙沙作響,不出片刻下起婆娑小雨,煙霞之中隐隐有電光躍動,緊跟着砸下一陣霹靂。
這天象與沈濯出現那日一模一樣,他應當是回來了。
李燼霜輕聲自語:“還真是言出必信。”
話一脫口,心裏好似多了根定海神針。眨眼間他便有些失神,為何這樣關心沈濯回不回來?一個妖龍說話算不算數,與他何幹。
李燼霜人微言輕,性子太軟,總不被人當回事,平日裏與旁人交際來往,被爽約、被晾在一邊是常事。
沈濯雖然是妖,但确确實實是頭一個認真待他的。他不免意外,一是因沈濯竟然這般守約,二是因為
第一回 有人對他說到做到。
正胡思亂想,房門便被一陣風吹開。濕潤的雨氣卷進屋子,李燼霜一個激靈。
沈濯邁着長腿入內,新換了身月白的袍子,矜貴潇灑,身上籠着股輕煙似的霧,恍如世外仙人,正笑看着他。
“不錯,燼霜這回沒騙我。”沈濯溫聲道,“我有禮物給你。”
李燼霜抿了抿唇,從桌案下找出一沓紙符,悶不吭聲。
沈濯湊到他跟前張望,道:“燼霜不想知道是什麽寶物?”
“什麽寶物也別給我,”李燼霜清點着手中的符咒,“我沒好東西,拿不出回禮的。”
沈濯笑了笑,一撩衣袍坐下,托着腮瞧他:“我又不是為了回禮。”
他從指間取下一枚須彌戒,牽着李燼霜的手,朝他食指上套。李燼霜手掌比他小一圈,指環戴在食指上太松,沈濯便耐心地摘下,再套進他拇指根,剛好合适。
“這須彌戒裏藏着十方珍寶,”沈濯有些炫耀道,“應有盡有。燼霜想要什麽,随心取用就是。”
李燼霜端詳着拇指。戒指是由兩根銀環扣合而成,其上錾刻了海潮雲紋,銀扣中央托舉着一顆海藍寶石。寶石熠熠生輝,宛如沉入水底的星辰。
李燼霜僵着手指,只覺得整條手臂都沉重起來,惶恐道:“你給我這個,我于心不安。況且這些東西太貴重,我拿着根本沒有用。”
沈濯卻是傻眼了。他哪見過李燼霜這樣膽小克制的人,有便宜不占,還說什麽心不安。
這小道士怕不是人,是菩薩。
思來想去,他找出個讓李燼霜收禮的由頭:“那你先替我保管,如何?”
李燼霜默然。就他這築基的修為,哪有本事替別人保管東西。
“沈濯……”他忐忑道。
“別說了,”沈濯斷然道,“今日去淩絕頂,你把那錦囊還給祁尋,跟他一刀兩斷。”
“祁尋?”李燼霜迷惘地眨眨眼,“你怎麽知道祁尋?”
沈濯輕哼一聲,想起那棺材臉便心煩,蔑視着他:“我什麽不知道。”
“唉,”李燼霜無奈地搖搖頭,“我本來就是要還他的。正好,待會兒一并把事情了結吧。”
他摸出幾張傳送法符,打量一番,暗道:壞了!
連着三天大雨,茅廬濕冷陰暗,藏在匣中的符咒受了潮,筆畫已有些模糊,怕是不能用了。李燼霜連忙運起法訣試探,那符紙一動不動,果真不中用了。
他頹然癱坐,眉頭緊皺。真是禍不單行。
該怎麽辦,難道要去找別的弟子借點傳送符?無事往內門跑,豈不暴露了心中有鬼。麻煩死了,怎麽這樣倒黴。
沈濯盡收眼底,殷勤道:“傳送符不能用了,你怎麽去淩絕頂?”
“我哪知道。”李燼霜一陣心煩,難免自暴自棄,撐着額頭低喃,“大不了不去了,等內門消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不能不去,”沈濯斬釘截鐵,嚴肅開口,“你要把錦囊還回去。”
李燼霜不知他為何這樣着急執拗,無奈道:“沈濯,那淩絕頂不是好攀登的……”
“你騎我吧。”沈濯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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