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宜蘭,許蘇起初不太願意去。她其實也想見見黎會娟,問一些當年的事兒。但又有種你媽想見我自己來,我為什麽要跑去的大不爽。
韓端各種說服她。說他媽想見她,如果她不去,他媽也會過來的,于他,不過多跑一趟接送罷了。說那裏風景秀美值得一觀,他們過去就當散心旅游了。說那裏是爸媽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的地方,他們結伴闖蕩江湖,可見初時感情甚篤,他們純潔友誼是在那裏締結的。不管後來的故事多唏噓,當初的當初,他們是有真情誼的。說那也是她爸的故鄉,沒準他爸也很想回去看一看呢,她替爸爸回去看一眼怎麽了?
許蘇冷冷的:“會不會見面又瘋了?或者見面又裝瘋?”
韓端苦笑,“媽很清醒,她看了你照片,說她很喜歡。”
“你們家人真奇怪,想恨便自顧自的恨,想喜歡便自顧自的喜歡,誰同意你們喜歡了?”
“我媽說,我們家男人出癡情種。”
許蘇嗤之以鼻,“癡情種和裝癡情,自己傻傻分不清?你們家倒是真出神經病。”
這種話,惡意滿滿,尤其後半句,見血封喉。若是以前,韓端大約會被刺激得想吐血,但當他經受過更狠更絕望的磨搓後,現在這種程度的話于他已經很小菜了。
他甚至是悠悠然的回嘴道:“裝瘋、裝失憶、裝癡情,完美一家親。”
。。。
黎會娟和上次見面,其實沒有什麽不同。
上次見時,她安靜的坐在躺椅上,一動不動看着窗外。這次其實也是,她還是那麽瘦,只是天冷了,穿得厚些。她一動不動坐在軟凳上,面前是男人遺像。像前燃着香炷,袅袅的煙氣飄悠着。
她不許韓端沉溺在過去裏。她說過去再多恩怨,也是屬于大人的,也是屬于過去的,和韓端無關。
但韓端那小黑屋厚重的窗簾,香爐,遺像,甚至連那黑沉的空氣,都似乎被她一并帶回來了。
老舊的桌案上,還多了一個神龛,觀音手托淨瓶慈眉善目。龛前擺爐焚香,前有木魚,地上鋪着棉墊。
她白日枯坐,和從前不清醒時候,又有什麽區別。
Advertisement
許蘇默默吐出一口沉氣。
見到許蘇,黎會娟很熱情,似乎想捉住她的手。她的手幹瘦冰涼,讓人很不舒服。稍觸之下許蘇就躲開,遠遠站到韓端另一邊去了。
黎會娟仍盯着她長久的打量,盯得許蘇心裏都開始發毛了,尋思着如果她又忽然發病自己該選哪種撤退方案時,才聽到她說:“你長得很好看,和你媽媽很像。”
許蘇松了口氣,能客套,說明沒瘋。
但她不是來跟她客套的,過去的事兒,黎會娟是個什麽說法,她很想聽聽。
韓端也很想聽聽,所以黎會娟想把他支開時,他默默貼在了窗外。
黎會娟對着那窗口看了幾眼,說話便有些含糊。她對過去說得不多,總歸一句就是:“他爸爸很癡迷你媽媽。”
許蘇聽到這話就起燥性,這特麽和姜正蘭的“你媽媽很有魅力”,簡直是同一種含糊。
許蘇問她:“那我媽呢,她回應他了嗎?有什麽證據嗎?”
許蘇對證據,一直很執著很有要求。她這邊找不到證據,可以理解為她爸的手筆,是她爸抹掉了那兩人的過往痕跡。這說得過去,只要她爸有心,那他肯定有能力做得幹淨徹底,讓她什麽都發現不了。
但他們韓家那邊呢?如果兩個人來往密切有了特殊關系,都鬧到出人命的地步了,怎麽可能沒有人有點兒把柄在手。
再說韓端他爸去世後,他媽很快就瘋了,那時候韓端又小,就算想,誰有那個心思那個能力去抹殺證據呢?
他家完全沒有證據的話,只能證明兩人沒有關系。
黎正娟低着頭,過了很久,她說:“他們很隐密。”
許蘇“嗤”了一聲,火壓不住,“也就是說沒有實證喽?那你到底知道些什麽?能證明些什麽?只靠疑心生暗鬼來确定別人有事?他們的關系如何全憑你一句話?那你說說你高明的智商是怎麽洞悉了別人的隐秘的?”
黎會娟一臉為難,蹙着眉好像在組織說辭,半天自我肯定似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他爸……他們……有……”
許蘇身子前傾,“你看見的?你聽說的?你抓到的?”她逼視她,“你猜到的?”
黎會娟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不說話。
“我想知道是什麽把你刺激發病的?我媽的魅力?你男人的癡迷?到底誰刺激的你,什麽事刺激的你?你靠猜測把自己逼瘋的嗎?和許家人到底有多大關系?”
黎會娟又是長長的沉默,然後輕輕叫她,語氣懇切:“蘇蘇……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好嗎?我真的不想再提了。”
許蘇憋着氣要聽她的答案,結果聽來這麽一句息事寧人的話。她家人丁零落錢財敗盡,你們當然可以讓它過去,但她過不去!
“聽說你去過陵園,給許家人上墳,聽說你連哭帶跪,你在愧疚什麽?”
“那只是……死者為大,對往生者的敬拜。”
許蘇:……
好想罵人。
忍子又忍,才又問:“那董春芳又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她是怎麽回事。我那時候,常住國外。”
“常住國外,又是怎麽知道誰癡迷誰的?”
“蘇蘇,自己的男人喜歡了別人,很容易察覺到的。”
所以給別人定罪,還是靠的直覺?靠的猜測?
“那我爸吞了你們公司呢?又是怎麽回事?”
黎會娟這下總算有個痛快的态度了,連連擺着手,道:“不,不,這個真沒有。是他爸,自己精神恍惚精力不濟,才使公司經營不善的。他自己也不想支撐下去了,就低價賣給了你爸。大家都是自願的,真的。畢竟當時一同創立的慶豐,都有感情在,國峰不會眼看着慶豐倒掉的。”
特麽的就這麽一句有用的。
。。。
村子很大,但人家住得稀稀拉拉很不緊湊。有小河繞纏而過,沿河有堤壩,跨河有小橋,岸邊的長青灌木和花草。地面硬化綠化都很好,明顯是專門開發過的。
許蘇裹緊大衣沿河走了一段,竟然看到一個榮譽碑,上面刻的竟然是她爸許國峰的名字和事跡。
許蘇才知道這橋這路,竟然是爸爸捐修的。
正看得入神,忽然有黑影擋住了光線。
黎會娟罩着件厚棉襖,把自己裹得象個棉花包,但露在外面的纖細脖子和腿腳,卻讓人顯得越發伶仃。
她指了指附近,說:“這裏,從前是一個土坡。坡下是河道,坡上有小樹林,隐秘清靜,是年輕男女約會愛來的地方。”她似乎笑了笑,“那時候,大家都說我是十裏八鄉一枝花,想把我往這坡子上約的年輕人哦,可不要太多。”
難得她竟然能開玩笑。
許蘇不願在那屋子裏多呆,才出來走走,來看看爸爸長大的地方。
聽黎會娟這麽說,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忽然靈光一閃,她吃驚的問:“莫非,我爸爸也喜歡過你?”
黎會娟微笑着點頭,一臉緬思。
——那時候,黎會娟是花兒一樣的小姑娘,村裏的小夥子們沒有不喜歡她的。其中韓祖慶俊雅溫潤,許國鋒爽朗英挺,兩位最為出色。
單論相貌,韓祖慶更出衆些。但許國鋒身材高大,滿身遮都遮不住的男人味兒。他們兩個還是好哥們兒,整天一塊玩得混熟。
那時候十五六,年紀小,又害羞,也不急着做決定。反正兩人有活動都愛叫上她,于是大家都成了好朋友。
後來韓祖慶和許國鋒進城打工,便也帶上了她。那時候,她是村上人人羨慕的姑娘,“拐走”了村上最俊的小夥。
在城裏,幾人從給人打工到做小生意,然後生意越做越大,還開起了公司。
年歲越來越大,有些關系便需要确定。
小姑娘愛俏,喜歡韓祖慶多些。于是兩人正式戀愛,結婚,生子,一切都自然而美好。
韓祖慶抱得美人歸,走路都意氣風發,對愛人柔情蜜意,濃得化都化不開。那時候,是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美好年華。
許國鋒失落了一陣子,但也大方祝福小夥伴。只是有些改變,也很明顯。
從前幾人有默認的分工,兩個男人幹活,黎會娟幫他們洗衣做飯搞內務。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麽,但現在她再幫他做這些,三個人都有些不自在。
許國峰提出想撤夥分開,大家商議之後同意了。于是和平分手,偶有往來。
分開後沒幾年,許國鋒也有了女朋友,竟然是位富家大小姐。他們約了一起吃飯見面,她見到了那位大小姐。
聽說家裏非常有錢,但長得麽,離她就差些了。
黎會娟心裏有悄眯眯的自得,她覺得自己男人也是。
韓祖慶甚至還去勸過許國峰,說知道他從來愛美人,怎麽會喜歡上長得“也就那樣”的大小姐?問他是不是看上了人家的錢。用了人家的錢,“是會受盡人家搓磨的”。
但許國鋒說,“我就喜歡她。”
兩人感情穩定不說,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韓祖慶覺得那位程大小姐似乎并不是他以為的那種有錢無腦品行不好那類人,慢慢也不反對了,相反,兩家聚飯聊天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其實黎會娟對程蘭君,一直親近不起來,因為她們實在是兩種人。她對她,只不過是對朋友妻的接納罷了。
那時候她想,大家都過得很好,生意也很好,大家都幸福,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但黎會娟的不幸,卻在生意更大之後。
之前她全心全意幫襯丈夫打理生意,付出更多的是勞力。現在生意大了,她能做的依然是幫工的工作,不懂的越來越多,越來越插不上話了。
她和程蘭君的差距之明顯,她自己是知道的。人家從小的學識底蘊甚至讓她連現在學起奮起直追的勇氣都産生不了。她自卑,因為聊工作時的半懂不懂。而程蘭君卻能一個idea,聽得兩個男人眼睛發亮。
她感覺得到,自家男人眼光停留在人家身上的時候越來越多。甚至在家常夫妻閑話中,也時常提起“蘭君”這個名字了。
他會興致勃勃,說蘭君又拿下了個什麽單子,這個單子,頂鋒會賺到多少多少錢。或者頂鋒又接了個什麽項目,這個項目是蘭君的功勞,等項目完成,頂鋒又上一個大臺階了。
她聽得出來男人語氣裏對程蘭君的推崇、親昵、向往及悵然,那一聲聲“蘭君”讓她時時心酸。但她想,他對她應該也沒有多少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對頂鋒生意興旺的羨豔吧。
而男人已經看不出她臉上的強顏歡笑或落落寡歡了。或者看出來了,他只是并不在意罷了。
多少次,她照着鏡子問自己,她仍然很美啊,可怎麽就從你争我搶淪落到無人問津了呢?
她不明白。或者她隐約也是明白的,他們是真正的出色,而她只有顏色。從前她是點綴,現在她連點綴都不合格了。
可明白又能怎麽辦呢?她束手無策。
她終于忍不住問他,是不是被外面的女人迷了眼,怎麽總往外跑呢?
男人生氣了,說她庸俗,沒事兒找事兒,是不是好日子過得不耐煩了?“外面生意場上的事你懂?應酬能當真?我少了你的家用不曾?”
她庸俗,她不懂……槍槍正中,她無言反駁。
傷心到麻木,她安慰自己想開些。
兒子需要陪讀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去了。她想,男人常贊嘆人家的學識見識,她學識上不如人家,去國外多長長見識也是好的吧。
而男人,也陷入了焦燥氣苦之中,越來越難以按捺。
朋友妻的身份讓他的心思難以啓齒,而對方察覺之後後對他也開始退避,這一切都讓他越來越難耐,終于成了偏執。
他養了董春芳,想籍由她讓程蘭君看清自己男人的面目:你看他不是真心愛你,外面随便一個女人都能勾引了他,他甚至有私生子……他試圖破壞人家家庭。
程蘭君傷心難過,然後車禍了。
那時候,她回國,發現自己的丈夫完全變了,生意不再上心,人也憔悴恍惚。多少次她看到他默默浏覽網頁,搜索關鍵詞都是“車禍”。
她問他,他說,沒體驗過,随便了解一下。
他生病住院,叫來了許國鋒商量轉讓公司的事情。他說咱們一起創辦的公司,業務你也都熟,交給你是它最好的歸宿。
他說他要走了。許國鋒問他要去哪裏,他說去很遠的地方。
他們都以為他要出國,畢竟家小都在外面,許國鋒還笑他“從小就有崇洋媚外思想”。
她也終于暗暗高興起來。哪怕公司賤賣,一家人生活也足夠的了。從此遠離這傷心地,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沒想到安排好一切後,他學她的樣子去撞車。他怕自己不死,從立交橋高處直沖下來。
那一刻,他渾身是血,她幾近崩潰。她哭着湊近他,聽到他微弱的氣息,他說:“蘭君,我來陪你了。”
她不在了,他追随而去。
至始至終,沒有她的位置。
。。。
黎會娟講得斷斷續續,但許蘇關注的幾個點,她都get了。
總言之:是他們韓家的“情種”,折騰散了他們許家!
許蘇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之前那對過往的不确定,那或多或少的小心虛,都一股煙的散去無蹤了。
然後止不住的戾氣升騰,她在心裏狠狠的說:可去特麽的吧!
她屏着怒氣,轉身欲走,一只冰涼的手拉住了她。
黎會娟看着她,說:“孩子,我剛才不願意說這些,是因為不想讓阿端知道。他已經很難過,如果知道自己還錯怪誤傷,我怕自責會壓垮他,象他爸一樣。”
許蘇梗了好久,風吹得人直寒到心裏去,她裹了裹大衣,冷眉冷眼:“那為什麽還告訴我這些?你憑什麽覺得我不會去告訴他?”
風同樣裹挾着黎會娟,她整個人孱弱得簡直要被吹飛的感覺,聲音都有些飄忽,“我這些年,大夢一場。如今清醒過來,想活在真實裏。我不想騙你,也沒資格要求你答應什麽。如果你要報複,也是我們該承受的,阿姨能理解。如果阿端真發生什麽不測,我們一家就去那邊團聚也很好。”
許蘇臉上肌肉緊繃,擡眼盯着黎會娟。但很快她就明白,這女人是真的那麽想的,而不是拿死作為要挾。
她撇開眼,不再看那張寫滿誠摯懇切的蒼白的臉。
那女人冰涼的手拍着她的,“但我還是想求你放下過去,放過阿端。他的恨都來源于我,如果我沒有瘋瘋颠颠折磨他,他不會那麽偏激,所以都是我的罪過。我會日日在佛前禱告,願自己折壽贖罪。如果我的命能讓你消恨解氣,我也可以現在給你。”
她說着,在她面前撲騰跪下,“我不只是為他,也是為你。我知道一個女子愛一個男子是什麽樣子,對一個人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卻被辜負後會有多痛有多恨有多瘋。但有時候,再恨再痛再瘋,也想那個人還在。如果沒有了那個人,那才是萬劫不複。”
許蘇差點驚跳起來,她猛力一掙,甩開她的手,轉身疾步而去。
身後,黎會娟的聲音不屈不撓的跟來,“孩子,因為他爸的執念,已毀了兩家的幸福。我不想看到,如今再因那些舊事,也毀了你們的。”
“不要讓他昨天的樣子,成為你明天的日子。”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