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許蘇說怪味話的時候,韓端便不接腔。
兩人沉默着下了樓。許蘇不明白他為什麽跟出來,或者說送出來?但也不想多問,到了樓下正要獨自離去的時候,韓端拉住了她。
韓端說要帶她回碧桂公寓。
許蘇不去:“我說過不會去住的,那裏才不是我的家。”
韓端一臉揶揄,“想什麽呢,哪有讓你去住?只是讓你看看舊物。看看能不能刺激你的記憶神經而已。”
然後他又嘆息,“蘇蘇,我不會強迫你回家。雖然很想你回來,但我更想你心甘情願的回來。”
許蘇:“沒必要。我說過,并不想記起關于你的部分。”
韓端:“蘇蘇,你現在拒絕我防備我,你其實是在拒絕真相知道嗎?你難道希望活在暗黑、無知、被非事實蒙蔽中嗎?”
“你還是敢愛敢恨的蘇蘇嗎?我都答應可以去死了,你怎麽還逃避事實呢?你在怕什麽?你怕那個地方你去了就舍不得走嗎?還是怕事實大白後我羞愧去死?”
許蘇……
跟他相處的這點兒時間,其實讓許蘇頗頭痛。好好說他一般不聽,相當堅持己見。但她一兇,他就慫一慫,等她脾氣過了,他又事事的,還隐隐有點兒得寸進尺的意思。
許蘇也被他磨得沒了脾氣。
她本來也不想發脾氣的,能控制住自己的時候,她都盡量不發火。沒必要,沒用處。
所以到最後,還是許蘇讓步,看看就看看。
她其實也好奇,那個地方現在會是個什麽樣子。
還有就是,她明明收拾掉了所有的東西,哪裏還有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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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分分鐘被戳破的謊撒着有意思嗎?
。。。
直到站在碧桂公寓1809,許蘇還恍惚了一下,怎麽就真來這裏了呢。
餐桌的臺布,盆裏的綠蘿,卡通的靠墊,深咖的地毯……
其實很多細節,她自己都不是很記得了。但顯然,看一看還真能想起不少舊事。
原貌“保持”得不錯。
她慢慢走着,随意看着,許多往事浮上來,讓人心情略複雜。
卧室是韓端重點推介的地方,不容錯過。
許蘇首先看到的,是桌面上擺着的臺歷。
那是她的照片做成的臺歷,上面用她喜歡的卡通貼紙标着各種節日、她的生日、他們的紀念日等等。
還在用那老舊的卡通貼紙,好幼稚。冬至的圖标是雪花,國慶的圖标是喇叭。她的生日圖标是蛋糕,他們訂婚的日子是鑽戒。
一切都有解,可是,為什麽每個月都有幾天,是冒煙的熱茶?
許蘇盯着看了幾眼才明白那指什麽。
可是現在,什麽都變了,從前每月很準時的那幾天,早已不是那日子了。
韓端拉開了衣櫃。
裏面有很多衣服,撕标沒撕标的,都是她的型號。
恍惚記得,從前他第一次讓她留下來時,也有這麽一櫃子準備好的衣服。那時的心情是怎樣的,她已經記不清了。
韓端說:“蘇蘇,你住回來吧,你看,你的東西都在,這裏什麽都不缺。”
這些衣服當然不是當初舊物,是韓端知道她回來之後,最近才置辦的。
他又試探她。
許蘇斜了韓端一眼,沒說話。
韓端摸摸鼻子也沒再多說,跟着許蘇出了卧室,拉着她去廚房,“咱們吃點東西吧,我才做了個蛋糕。”
還真的有,冰箱裏,她喜歡吃的草莓蛋糕,做工不是特別精細,和專業蛋糕房的比,還是差些。韓端說,他手工做的,他經常做,做了又常忘記吃,放在冰箱裏直到壞掉。雖然總浪費,但做蛋糕成了他改不掉的習慣。
好在這個蛋糕并沒有壞,聞起來就很香甜。
許蘇一口也吃不下,轉身往門口走。她準備走了。
韓端在她身後跟着,仍然試圖勸服她,“蘇蘇,這裏是你失憶重災區,住這裏最适合你找回記憶啊。”
許蘇腳步不停。
韓端嘆了口氣,拿出串鑰匙遞給她:“你住這裏,我住別處。你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随意進門的。這樣可以吧?”
這樣不可以。
許蘇不接,在鞋櫃處坐下來換鞋。
韓端見勸說無效,便又拿出另外一串鑰匙來:“若實在不行,你住回澄苑去吧,好過一個人住在外面。黎叔徐媽他們都在,都是你家用慣的老人,沒有外人去過。”
澄苑啊……
許蘇接過鑰匙,“澄苑是你的了?”
“那一直都是你的,産權沒做過任何變更。”韓端眼睛深深看着她,“蘇蘇,當初你連澄苑都拿出來幫我,那份心意無價。現在你就當我以澄苑作聘,想求娶我心愛的女子。”
他說着,又摸出那個訂婚戒指來,“還有這個,一起收下好嗎?現在咱們還是訂婚期,哪怕作個道具也好啊。”
他抓住她的手,把那圈圈往她手指頭上戴,還笑了笑,“或者做個兇器也不壞。”
許蘇掙了掙。韓端抓得更緊,“你若不願意戴,想還我或扔掉,也等你記憶恢複再決定不遲啊。”
。。。
許蘇看着韓端,不明白他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她不太懂他。
股份給的太輕易讓她疑惑,澄苑給的太輕易讓她疑惑,糾纏着不放讓她疑惑。
他們明明是世仇的關系啊,他都忘了?不計較了?因為她死過一次從此一筆勾銷了?
她都說不願意再想起來了,他偏熱心巴拉的想幫她找記憶,他就那麽确定她記得後,不會報複他?
他圖什麽呢?
她說:“看完了這裏的所有,我對你并沒有什麽改觀。”
“但你這麽客氣殷勤的送東西,讓我很意外。”
“為什麽對我好對我大方?是因為愛麽?”她笑起來,“別說我不信你有愛那種東西,就算你真有,我也吃不下。”
“你還不如幹脆點兒告訴我,這又一次戲精上身演深情,又想圖謀什麽呢?”
“我想不通我現在身上,還有什麽值得你演上一場的。”
她說着話,笑意收盡,語氣轉冷,“三年前,你聲嘶力竭怒吼着讓人去死,三年後你不記恨了?你放下了?你爸的遺像你媽的鐵鏈不是日日擺在那裏提醒着你嗎?你悔恨你痛苦你變卦,你問過他們嗎?他們同意了嗎?”
她忽然轉身往回走,拐向最邊的那間空房。她從前,一直稱那間叫小黑屋。
房間其實并不算小,只是常年窗簾罩着,黑黑沉沉,讓人莫名的壓抑。擺放的也都是些,讓人很難愉悅的東西。那是韓端的私人地盤,從前她也極少涉足。
韓端阻攔不及,被許蘇一下推開了房門。
然後,她愣在那裏。
——全室不見從前的舊物,他爸的遺相,他媽的鐵鏈。屋子也不是以前的暗黑,也沒有天天袅袅不斷的香氣飄散。窗戶開了半扇,有風過,輕紗的窗簾輕漾,滿室柔和的淺淺的光亮。
入目的左邊牆上,是整牆高的巨幅畫面,上面是“她”跳樓後的現場照,還有報道上那些煽動性的文字說明。
當然畫面放得這麽大,已經虛化得很厲害,地上斑斑血跡和零亂的四肢,更刻意另加了虛化效果,沒看過原版的人幾乎看不清那些。
但頭部清晰,發型,裙領,都明晰可見,整個躺地的姿态明顯。
這畫面,也絕對是讓人不舒服的存在,當初許蘇看過一眼後,就沒再看過第二眼。沒想到卻這麽大幅的出現在這裏,韓端是個變态麽?
對應的另一面牆上,還是整幅的畫面。
畫上許蘇穿着白色的婚紗,戴着鑽戒,目視遠方,昂頭笑得燦爛張揚。
面前地上,韓端跪在那裏,不是求婚示愛的那種拈花遞鑽,他雙膝着地垂頭垮腰,認罪的姿态。
整幅畫黑白色調,一站一跪對比鮮明,韓端的形象十分卑微可憐。
。。。
許蘇被震在那裏,有好幾分鐘都說不出話來。
心裏悶沉極了。
這是幅全合成的照片,她從來沒有這麽穿過婚紗這麽笑過,他們訂婚的時候,她穿的也不是這種膨膨紗裙,也沒有笑得這麽放肆無忌。
還有韓端的照片,那真的是他本體。是專門跪成那個姿勢拍出來的?cosplay哪個悔過表情包嗎?
這兩幅照片表面,都有些淺淺淡淡的灰跡,絕不是她回來之後,他趕制出來做樣子的。
——與許蘇的僵硬不同,韓端相當慌張,大概自己都不好意思面對這破場面。
他初時手忙腳亂似乎想阻止什麽,想遮擋什麽,但他什麽都做不了。
口中胡亂對許蘇解釋着“不是,不是,那不是……”,也不知道不是個什麽東西,然後他忽然動手,去撕扯那幅現場的照片。
他用這種方式逼自己去面對那不堪回顧的一幕,可是原來,它純屬無稽啊。
撕,趕快撕掉它,永遠都不要有類似的一幕。她回來這幾天,他忘乎所以的,竟把這茬給忘了。
許蘇也走近另外那面牆,去撕扯牆上的照片。
她許蘇是那種喜歡看人跪下唱征服的人麽?她是硬刀硬槍拼殺的人好麽?被用軟骨頭讨饒,顯得她都無聊猥瑣了,她很不喜歡。
尤其對方還是韓端,這麽位相當不可一世的人物,讓許蘇胸口堵着股說不出來的怪滋味。
她真不懂,他為什麽會制作這樣一副照片出來?為什麽啊?!
他每每置身此地,都在想些什麽?
。。。
滿地狼籍中,許蘇往斑駁的牆上一靠,抱胸問他:“你這算怎麽個意思?”
韓端也垂着頭靠着牆,許久才開口:“你去後沒多久,我媽打來電話,她清醒過來了。”他擡頭看了眼許蘇,“不是那種短暫的知東忘西的清醒,她是徹底的清明了。”
“醫生說,巨大的刺激可以讓她混亂,也可能使她清醒。你知道嗎蘇蘇,是你,是你刺激了她,使她真的醒過來了,她正常了,她親自給我打電話了。”
他聲音激動起來,然後又喪下去,“可是你,已經不在了。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惡語相向,你不會想不開。可是我賠不了你的性命,我也賠不了自己一個蘇蘇。也許這就叫,造化弄人吧。”
“我媽回來了,問起你,她說,所有的事,都不關你的事。”
“後來她去了陵園,給你上墳。她……她給你磕了頭,給許家所有人都磕了頭,求你,求你們原諒。”
許蘇的視線從地上雜亂的碎紙片上收回,瞥了他一眼。
“其實我知道,蘇蘇,其實我們都知道,父輩的事兒,和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是我的偏執害了你。”
“這些年,我身體很不好,心髒的毛病,随時玩完那種。醫生開了常備藥,建議我做一些輔助運動,同時最好去看心理醫生做心理疏導等。但我一樣也沒有遵從過,對于猝死什麽的,我有思想準備,我想早點兒去找你,我得去賠罪,也去陪你。”
他的聲音裏有淚,“現在萬幸你回來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治療的,你沒發話,我不敢先死。”
那時候,她沒了,他在醫院被救醒,回來後再一次來了小黑屋。
他跪在那裏,看着父親的遺相,跟他說:“爸爸,你高興嗎?一切都了結了,那個讓你失去一切的許家,沒了。”
那天他昏倒在小黑屋裏,那是他心絞痛發作最嚴重的一次。因為沒被及時發現,他差點沒救回來。
但他卻喜歡上了這種心痛。
媽媽收掉了小黑屋裏的一切東西,連擺放相框香爐的桌子都扔了。說恩怨已過,不許他再沉溺。
他于是制作了畫像挂在牆上。他喜歡在這裏呆着,體味那種痛楚。
她走得支離破碎,他怎麽可能活得不痛不癢?
。。。
對許蘇,這些年,韓端歉悔,愧疚,但也有些話,終究是不想同她提起。
他媽黎會娟回來後,詳細問了許家的事兒。她哭了很久,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沉默了很久,然後她去找了姜正蘭聊了很久。
兩個女人聊了什麽沒人知道,但黎會娟是回來後,才去的陵園,給許家人上墳。
黎會娟對他說:“姜正蘭這個人,我很不喜歡。雖然她救助過我們,但以後,還是不要再聯系的好。”
黎會娟的種種行為,黎會娟的這些話,讓韓端十分的不安。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了人。莫非真相被許蘇一語中的?莫非當年和他爸有染的,不是許蘇媽媽程蘭君,而正是她姜正蘭?
韓端問黎會娟。
黎會娟斷然否定,語氣不屑:“她姜正蘭算個什麽東西,模樣人品連我都不如,你爸會看得上她?”
韓端松了一口氣。
再細問她當年的事,她一臉疲累不肯多言:“就是你知道的那樣。阿端,事情都過去了,我放下了,你也不要再提了。”
黎會娟雖然神智清明了,但這些年身體被淘敗得厲害,得好好将養才行。韓端想找家好點的醫院或者療養院,讓她調理身子。如果想住家裏也行,讓醫生定期上門,平時遵醫囑行事就行。
但黎會娟哪兒都不住,執意要回宜蘭鄉下。說鄉下空氣好,住那兒就是休養。說自己年紀大了十分想家,想終老在自己長大的地方。
韓端拗不過她,終于将人送回去了,但心裏始終有個疙瘩。
他試着再細查當年的事,也親自去問過姜正蘭。姜正蘭矢口否認,撇得很幹淨,說當初和他爸爸甚至都不算熟。
問深了,姜正蘭發火,讓他問自己媽去。
對恩人無端質疑,是很不象話。但有些話說出口,就不能收回了。有些疑問存在那裏,就一直是個疑問。這幾年,他和姜正蘭之間,到底傷了情份,彼此都冷淡了,還沒有跟梁世勳時不時打一架的,來得熱絡。
而對自己親媽,韓端一直問不出旁的話,也不敢多深問。
查無實據的一線疑慮,卻讓韓端心裏一直放不下。
尤其他媽,從前不清醒時表現出的種種激動,對狐貍精的痛恨,讓他确信了狐貍精的存在,也被感染着痛恨狐貍精。但現在她清醒了,為什麽表現得卻那麽愧疚?
黎會娟去陵園祭拜的時候讓他走開了,所以他聽不到他媽媽在每個墓前說了些什麽,但他遠遠的看得到她哭,她跪。
這讓他的心再次揪痛。他們明明是受害者不是嗎?為什麽卑微得象個罪人?只是因為他牽連了無辜傷害了許家後人麽?他對許蘇的痛悔之心,他媽能感同身受?
是看透了想明白了,還是另有隐情?
韓端總覺得答案驚心。
許蘇已經很恨他了,如果最後許家還是無辜的,那他是不是只能以死謝罪了?
韓端有點兒慌。
他很想事情就到此為止算了,不管什麽真相了,不管誰對誰錯了。他的蘇蘇,他好好疼好好愛,不讓她再受傷害,就一定不會錯。
——可但是,如果,他是說如果,許家真是無辜的,那許蘇肯定也想知道真相,她也有權知道真相。無論到時候她有多大的怒火,他都該承當。
韓端默了好一會兒,還是開口道:“蘇蘇,過兩天,我們去看看我媽行嗎?她知道你回來了,非常想見你。她好像,有話想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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