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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乃兮
江南擅繡,單面繡雙面繡各種名冠天下。周城的染布不同。周城染布是特殊的紮染,用各種技巧在布上做處理,随後整塊布紮好放入染缸。取出洗淨攤開,圖自然顯出。手藝好的染布人能讓飛禽走獸躍然布上,花草植株也神魂具備。
傳說中的月娘便是這樣一個人物。
月娘五年前橫空出世,周城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真正叫什麽姓什麽,更不知道她長什麽模樣,年齡又是幾歲。所有人知道的是,遠離京城駐守本地的沐王爺生辰那日,一人自稱替月娘送禮,獻了一幅女子攬月圖。
紮染這活計,做對稱簡單小圖案是五歲小孩都會的簡單事。只要将白布一個地方用細繩紮緊,放入染缸再拿出來就行。細繩所在的位置染不上色便是留白,其餘位置全為青色。
要是想要做複雜的圖案,那不是一天兩天能完工的事。布如何疊,繩如何系全是技巧。要是想要繪成圖,則是難上加難。
哪怕是同樣手法,由于全手工紮染,捆繩松緊不同,染布時力道不一,布折疊時尺寸微差,最終成畫都會有不同。天下沒有同一片葉子,染畫也難有一模一樣的成品。
大多人想染出朵花來都要想好才下手,更別說染出人物來。這女子攬月圖獨一無二,無人可以複制。
聽聞沐王爺收到染畫後,在生辰宴上大醉。他夜晚抱畫痛哭,第二天讓一圈人找月娘是誰。不過最後不知道為何又不了了之。
後來月娘陸陸續續出過幾次染畫。可惜畢竟沒人見過月娘,所以各種染畫中有真有假。誰也不知道哪一幅是月娘真跡。
周城老一輩手藝最好的,當數王家娘子,年六十。最年輕一輩手藝最好的就是梅家三娘。月娘則像一個傳說,被單列算,不會放在一起比。
段瑤玉前腳剛激動,後腳又猶豫起來:“是真的月娘嗎?月娘只收五十兩是不是太少了一些?”像騙子。
阿花姐聽了覺得好笑:“你怎麽一會兒嫌多,一會兒嫌少?不管我這兒的月娘是真是假。只要樣式好看,能染出來不就行了?有了月娘這個名頭,你拿出去不也能讓人高看一二?五十兩要是不值,你來找我便是。”
段瑤玉內心依舊有疑慮,只是一想只要五十兩可以讓月娘出手,一千兩能讓月娘教自己,頭腦發熱起來,微漲紅臉:“行!我先給五十兩。要是好,我就給一千兩,我親自學親自染出來。”
阿花姐點了點紙,又轉身取出了筆和硯臺:“簽字畫押。白紙黑字約定好了。印得是手印,我們不認印章。”
段瑤玉看了眼紙上內容,确定是五十兩的約,拿起筆寫上名字,按下了手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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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姐收了紙:“段小姐離家出走這幾天住在這裏,有什麽要采買的拿錢給我就行。我會出門替段小姐買來。哪天要想要回家了提早和我說一聲,我替段小姐收拾行李。”
段瑤玉忙打開随身錦囊取出五十兩。她試探性問了一聲阿花姐:“我能見一見月娘嗎?”
阿花姐收了錢,遮唇笑起來:“當然不行。月娘性子內斂,從不見外人。你錢給了我,我轉交給月娘。等月娘畫了圖紙,我會拿來給你看一眼。要是喜歡就做起來。要是不喜歡,月娘可以給你改動兩次。”
段瑤玉忙應了。
她常年待在家裏,有點後宅心眼但不多。她帶了點府邸千金的警告:“你要是騙我,我就讓衙門抓你們。讓你們用這套宅子抵我的錢。”
“成。”阿花姐半點也沒被段瑤玉唬到,只說了聲,“今晚上打了只野雞,段小姐是要吃抓飯還是吃雞絲米糷?”
“米線嗎?你們吃得好講究。”米線用潔白的粳米做,過篩後煮,煮完又要加生粉擀面一般制作成細條再煮。米價貴且過程複雜。段瑤玉有些稀奇看着阿花姐,又想到他們月娘接個染畫至少賺五十兩,保不齊各個和她一樣暗自想親自動手,那賺起來一筆便一千兩。
一千兩在周城,日子怎麽都能過很好。
想吃什麽吃什麽,想買什麽地買什麽地。
她當然不苛待自己,用力點頭:“我要吃米線。”
阿花姐應聲,施施然離開。
宅子除了主廳和主卧之外,左右各有兩個廂房。廂房有兩層,一層住人,另一層做什麽的都有。阿花住在右廂房一樓,此時徑直朝樓上走。
她站到樓上門口,自上而下望向主廳。敞開的門內可以看見坐着的女子半個身子,看不到人臉和眼。段家段瑤玉這會兒依舊乖乖待在主廳內,似乎一點都沒有冒出過亂轉亂看的念頭。
離家出走連個丫頭都不帶,随意一花五十金,真是天真浪漫不懂人世間疾苦。
阿花轉身推門進房間,很快将房門關上。
屋內是一間大書房。說是書房,書是沒有幾本,筆墨書桌都有。更有巨大的木架放在角落,那是鋪紙作畫用的。梅三娘一手撐着下巴,一手上拿着一支纏了布條的碳筆轉悠。她面前攤放着一張看着就昂貴的素白大紙。身邊呆愣木讷的男人站着,眼神放在虛空中,似乎頭腦一樣放空。
“月娘。”阿花将剛收下的紙和錢放到桌上遞過去,“段瑤玉要做百獸賀歲圖。時間有些趕,來得及麽?”
梅三娘接過掃了眼,遞給身邊男人:“來得及。樣式我早就在想,怎麽做也想了不少日子。她不找上門,段家其他人也會找上我。”
“梅家名頭也大。”阿花笑出聲,“要是同時找上你和月娘。你要自己和自己比麽?”
“做兩副太趕。梅家除了我還有不少人會做染畫。我找個理由推掉就行。再說現在的段家人……”她想起這群人就煩,“年長的不是好色就是愛賭。年紀小的整天比拼嗓子誰尖叫得厲害,唱山歌連一句都唱不好,只會‘啊啊’叫。一到染坊也不管布幹沒幹,上手就把所有布全摸壞。”
“姑娘裏面,要麽一天到晚買買,要麽一天到晚跑山上唱歌談情說愛惹事。段瑤玉真是矮子裏面□□的高個,除了人傻沒什麽大問題。”
段瑤玉找人到處打探月娘的消息,她順其自然讓阿花去接觸了人。
梅三娘擡手示意阿花坐下:“今年阿花是大功臣。你拉來了奇巧銀器莊的單,談下了染畫的生意。過兩個月我們就能在城裏買下商鋪,專門做生意。你注意身體。錢重要,身體更重要。你娘的病最近穩得還行吧?”
阿花笑笑:“她最近身體好着呢。我幫你去談商鋪的價吧,壓低一些,省下來的錢可以找人打些器具。”
“你帶着阿翔去談。”梅三娘吩咐,“要是對方看你人少欺負你,就讓阿翔把他們談話的桌子劈了。”
阿花一個女子在外走動談生意,總會惹來一些人多勢衆的抱團欺負。
阿花聽到梅三娘的暴力發言,笑得直樂呵,連連應聲:“好啊好啊。”
阿翔聽到梅三娘提自己名字,總算回過神将視線落在阿花身上。他愣愣點了頭,随後看了阿花片刻才再次将視線落到虛空中。
梅三娘想了下:“我回家吃飯。江南商隊很快要來。我們之前陸續從各家收來的布存得好,都能賣上價。要是他們壓低價,我們自己找人送出去賣。”
阿花再次應聲。
兩人再談了會兒關于江南商隊的事,阿花不再打擾三娘:“我去做飯。你這裏先畫着。阿翔的飯我一起做了。”
梅三娘點頭。
阿花出門。房間裏梅三娘繼續低頭繼續對着面前大紙。
半響過後,她在紙上用碳筆塗抹起來,一點點框出留白範圍。所謂百獸賀歲,自是飛禽走獸樣樣要有。最下層是水,水中要有魚。魚要凸顯細節,魚鱗必然要片片皆在。地上走獸矮如兔高如象也要齊全。猛獸獅虎一個不能少。空中要有鳥。喜鵲飛鷹上下分別。
她染過魚,染過馬,染過鳥,染過蝴蝶,染過自己見過的所有生靈。但這些要放在同一幅畫上,不是簡單的拼接。
它們要渾然天成,一下染缸就成一幅巨作。
“光紮做不到。留白的地方要很細,針線少不了。”梅三娘半響開口,“阿翔,再替我打一些細銀針。再收些馬尾毛來。”
阿翔聽到話,徑直從書房出門,竟是決定現在就去打制銀針。
宅子裏每個人各司其職,唯有過來暫住的段瑤玉沒事可幹。
她站在主廳裏小心翼翼朝外探了探頭,注意到廚房方向有動靜,開口喊問:“阿花姐,要我幫忙嗎?”
廚房裏的阿花姐聽到聲音:“好啊。”
到了飯點,梅三娘回了梅家。阿花和阿翔以及段瑤玉坐在飯桌上。
和細軟纖長米線毫無關系的粗線長短不一堆在碗中,上面手撕的雞肉粗細均勻,可菜葉卻是切得稀碎。各種醬料勉勉強強遮掩了一點美食的醜樣。
阿花表情難得寡淡,不得不承認三娘說得對。
段家人,不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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