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周圍的人沒了喧鬧的起哄聲,變得議論紛紛。
反轉來的太快,本來還以為是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癡情男生,沒想到竟然是個成天做白日夢臆想女神的變态跟蹤狂?!
梅鑫的手輕輕卻堅定的握住了許聽月的手,與她并肩站在荀琛面前。
江望之的話給了許聽月心裏的底氣,身旁的梅鑫則給了她面對的勇氣。
荀琛幾乎是一瞬就從興奮變得暴怒,雙目圓睜,臉上的血管都漲出了印子。
“許聽月!”他已近乎咆哮,“我那是喜歡你,在乎你!我想見你才那樣做!我有什麽錯?!”
梅鑫吓得往後縮了縮脖子,可許聽月依舊站的筆挺,微昂着頭冷眼看他。
荀琛的口氣又立馬軟了下來,像是變了一個人:“許聽月,我對你是真心的,你就答應我吧,做我女朋友。”
這個小廣場周圍有三座宿舍樓,都是女生宿舍。荀琛這樣翻臉像翻書一樣的表演一通,人群中響起幾聲女生鄙夷聲音:“死變态,還不快點走,以後見你一次罵你一次。”
許聽月循聲看過去,是幾個小麥膚色的女生,精神利落,好像是體育學院的師姐。
許聽月微微點頭表示感謝。
“荀琛,”許聽月說,“我不會答應你的,以後也請你不要再來找我。”
天黑下來了,荀琛身後擺着密密麻麻的紅色小蠟燭,各個都亮着融融的光。
許聽月壓住心裏的厭煩,還是最後說了一句:“麻煩你跟你的同學把這裏清理幹淨,不要給保潔阿姨制造麻煩。”
她多一秒鐘都不想再站在這裏,于是利索的轉身拉着梅鑫進了宿舍樓大門。
剛走進宿舍樓大廳,就聽見後面一陣怒吼叫罵聲伴着一陣摔砸的巨響傳過來。許聽月和梅鑫吃驚的回頭看過去,竟是荀琛将手裏的玫瑰花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後嘴裏一邊罵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一邊把地上的小蠟燭跳起來踩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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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都是燃燒了好一會兒的,蠟油黏黏膩膩,都被荀琛踩爛在地上。像是黏糊糊的一團團腐爛的紅雲,慘烈又無助。
周圍人群驚呼着後退,荀琛的幾個男同學趕緊上前來攔住他,嘴裏還七嘴八舌的勸着什麽。
荀琛扭過頭,一雙牛眼死死盯着大廳門內的許聽月。
猛的,他竟然要沖上臺階,還好他身旁的幾個同學算是清醒,趕緊将他拉了回去。
“許聽月!你給我聽着!”荀琛的聲音裏飽含怒意,“誰也別想跟我搶,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不許得到!你給我等着!”
許聽月絲毫不懼怕他,反而還往外走了兩步,聲音清冷沉靜,帶着隐約的淩厲:“你不要把我物化成一個只會被人搶來搶去的物件。荀琛,這就是我為什麽跟你不是一路人的原因。好,我等着,但我告訴你,你只要再敢惹我一次,你也給我等着!”
荀琛急促的呼吸着,也許是沒料到許聽月平常看起來不言不語的一個人,今天竟然能這麽厲害。
他氣呼呼的轉身就走,圍觀的同學們噓聲一片。
男主角離場,圍觀的同學拿着手機議論紛紛,也很快就都四散走掉了。
許聽月和梅鑫上了樓,梅鑫捂着胸口:“天哪,剛才好吓人。月月,這男生我看應該不會就這麽算了的,以後你怎麽辦呢!”
許聽月放下手裏的東西,聲音平緩不見波瀾:“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不信他光天化日敢做什麽。”
許聽月拿起門口的掃帚和垃圾桶要出門,梅鑫趕緊叫住她:“你去哪?”
“小廣場那兒太髒了,我下去打掃一下,”許聽月說,“事情畢竟因我而起,我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梅鑫上前來接過許聽月手裏的垃圾桶:“走,我陪你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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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許聽月洗了澡躺在床上,腦子裏全是荀琛暴怒的模樣。屋裏開着空調,熱意騰騰,可許聽月還是遍體生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拉上床簾正要睡覺,手機微微震動一聲。屏幕亮起,竟然是江望之的微信。
Vito:「我看到今晚的視頻了」
他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許聽月無奈的捂住臉,覺得十分尴尬。
晚上的事情被圍觀的同學拍成了好多視頻,現在在校園網上已經傳遍了。同學們還給她起了個頗有武俠氣息的綽號,叫做“冷面女俠”。
只怕明天走出這座宿舍樓,她就會瞬間成為全部人關注的焦點。
許聽月還沒回複,江望之又發來一條消息:「他曾經跟蹤過你?」
許聽月老老實實回答:「是」
許久,江望之才說:「盡量不要一個人出門,凡事小心」
許聽月沒有回複。
該回什麽呢?回複謝謝他的體貼關懷嗎?
之前她與江望之之間的交往還有“鄰居”、“師生”這兩個殼子作為保護色,但如今他們倆一南一北,既不是鄰居,也不再是師生。
夜已深,許聽月覺得自己無論怎麽回複好像都有些不太妥當——她這幾個月始終沒有忘記那兩把親親密密的折疊椅。
她将手機塞進枕頭底下,又從枕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起眼睛想要睡覺。
這一天過的,實在是太累了。
身心俱疲。
手機在枕下頑固的再次震動起來,還是江望之。
「我今天才知?婲道,你念的是翻譯系」
随着這條消息一起發來的,還有校園網的截圖,上面清清楚楚寫着——「翻譯系“冷面女俠”勇戰S師猥瑣男」
許聽月用牙齒緊咬下唇,半天才回複他:「報志願的時候只是想試試,沒想過會被錄取」
「是陰差陽錯了?」江望之又發來一個愉快的表情,顯然心情不錯。
「湊巧」她回道。
這兩個字顯示在手機屏幕上,就連許聽月自己都覺得有些心虛。
真的是湊巧嗎?
當然不是。
她可以若無其事的對所有人都說這只是湊巧,可這個借口騙不了她自己。
——她只是在無意識中不自覺的想要追随江望之腳步,似乎只要沿着江望之的腳步朝前走,她就可以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許聽月盯着「湊巧」兩個字,又趕緊補上一句,意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心虛:「被你說的有些感興趣,所以想試一試。翻譯系的錄取分數線比英語系高很多,我從未想過會被錄取,僥幸而已」
她發出這段話,又覺得自己反反複複提起從未想過會被錄取這件事,似乎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手機良久都沒有動靜,久到許聽月以為江望之是不是已經放下手機去忙別的事了。
「世人凡遇事失敗,要麽是不夠勇敢,要麽是水平有限。許聽月,你敢嘗試,也足夠優秀,已經強過了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這次絕非僥幸,以後時間也會向你慢慢證明這世上真的沒有那麽多僥幸可以被人依賴。雖然只做過你短短幾個月的周末老師,但我很想說一句,我真的很為你感到驕傲——不只是因為你的優秀,更是因為你的勇敢。我真的從沒想到你可以這麽勇敢。當初的事……是我看輕你了,再次向你說抱歉。」
許聽月隔着手機屏幕,仿佛看見了江望之明亮的眼睛。
她的臉頰燒起來,有灼燒的熱意從睡衣衣領裏鑽出來,沿着脖頸向上攀爬到她的臉上。
她猛的将手裏的手機倒扣在床上,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大腦一片空白。
最後一個洗漱完的舍友關了燈,整個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大家躺在各自床上開始小聲聊天。
“今天我就不應該去參加老鄉會,沒能親眼看見月月怒怼變态男,實在是太虧了!要是我在場,一定幫月月打上一巴掌才行!”舍友小聲的咕哝着。
梅鑫“噓”了一聲:“月月那邊好久沒動靜了,估計是睡了,咱們都小點聲。她今天肯定害怕壞了。”
舍友們的聲音小下去,像湖中的魚兒輕輕蕩蕩的吐出幾個幾乎未聞的小氣泡一樣,輕蕩蕩的從許聽月耳中消失不見。
許聽月深呼吸幾口氣,又摸起手機。
似乎是見她許久未有反應,江望之發來一句道別:「今天的事不要害怕,好好休息。晚安,許聽月」
許聽月沒有再回,她關上手機屏幕,在心裏輕輕默念:晚安,江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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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聽月戴上圍巾和帽子,跟陳方英打了聲招呼:“媽媽,你說的那家熟食店就在小區門口西邊嗎?”
陳方英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對,西邊,剛開業,上面是紅色的大字,一看就看見了。”
“好,我一會兒就回來。”許聽月擰開大門。
“欸,月月!”許海潮從樓上下來,站在樓梯上喊住她,笑得殷勤,“再給爸爸買兩瓶啤酒,爸爸給你發紅包。”
“許海潮!”陳方英拿着鍋鏟從廚房氣勢洶洶探出頭,“你不是說要戒酒嗎?買啤酒幹什麽?!”
許海潮一撇嘴:“閨女好不容易放寒假回來,不得喝點小酒接接風嗎?從來沒離開過我這麽久,上了大學一走就是小半年,我高興!喝點酒怎麽了!”
許聽月笑起來:“給你買,放心好了,我一會就回來。”
她坐電梯下了樓。外面很冷,夜幕降臨,比S市要冷不少。
許聽月将手揣進兜裏,低頭将自己的口鼻埋在厚圍巾裏,加快腳步朝小區門口走。
正是下班的點,門口的行人通道有不少剛下班的人騎電動車進來,許聽月稍微等了一會兒,才從門禁出來。
剛邁出小區大門,許聽月腳下往西邊一轉,就在這一瞬,一輛黑色的SUV快速從她餘光中駛過去,開進了小區大門。
熟悉的黑色車身讓許聽月一下停住腳步回頭去望,卻又有兩輛車駛來,排在那輛黑車後面等着進門。
小區的大門修建成富麗氣派的門樓樣式,車子開到門禁處就會被高牆擋住——許聽月只來得及看到一盞鮮紅的尾燈在門內轉彎處一閃而過,再不見了蹤影。
她有些寂寥的回過身,那會是江望之的車嗎?
旋即她自己又自嘲的笑着搖搖頭,簡直是瘋魔了。自從江望之去B市,他的那輛車就天天停在江家的車位上,估計是江伯伯臨時開一下也說不定。
許聽月已經看到了陳方英說的那家新開張的熟食店。熟食的香氣一陣陣飄過來,讓許聽月垂涎三尺。她覺得餓了,于是三步并作兩步,收拾好雜亂的心情,跨步邁進了熟食店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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