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許聽月坐在窗邊,外頭一輪弦月正明,空調沁人的冷風緩緩吹到她的後頸,讓她忽然有些顫栗。
挂掉外事處老師的電話,翻開日歷看了看,離出發只有短短十天。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心裏有種沖動就快要破繭而出。許聽月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強迫着自己深呼吸,逐漸穩定下自己狂跳不止的心。
——她想要和江望之表白。
像宋曦那樣勇敢熱烈,将自己的心事痛痛快快的說給他聽。
許聽月的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裏。許聽月長到這麽大,還從未體驗過将心事全盤托出,這一次,她想試一試。
不知是不是即将要到來的離別給了她嘗試的勇氣,許聽月想,就算失敗也沒關系,反正她很快就要走了,一飛兩年,往後說不定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人有了退路反而能更勇敢的向前邁步。
許聽月也不确定江望之對自己有沒有好感,不過從兩人相處時的狀況來看,至少江望之是不反感她的吧?
她又想起那天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江望之火熱的懷抱,不由得雙頰發燙。
應該是有好感的吧,在那種下意識的反應時刻,他第一反應是抱住了她。
她自己坐在窗邊想了很久,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好時機。但是她還沒有被心中的悸動沖昏頭腦,許聽月覺得她需要給宋曦打個電話。
她和宋曦是從出生就相識的朋友,宋曦喜歡江望之這件事她不能裝作忘卻。無論怎麽樣,許聽月都不想失去宋曦這個朋友,也不想讓任何事情任何人影響到她們之間的關系。
宋曦的電話打過去是正在通話中,已經快要晚上九點,不知道宋曦在和誰講電話。
許聽月等了一會兒,還不等她再打一遍宋曦就撥了回來。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種甜蜜的餍足感:“月月,你剛才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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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聽月太熟悉宋曦了,只是這會兒她滿腦子都是即将要開口說話的腹稿,無暇顧及宋曦的異樣。
“那個,曦曦……”許聽月有些緊張,她不知道宋曦會如何應對自己跟她喜歡上同一個男人的事實。
她有些緊張的吞了吞口水,把心一橫:“我想跟你聊聊,關于戀愛的問題。”
那頭的宋曦卻有些訝異的笑起來:“月月,你真是神了,我還沒跟你說你就已經猜出來了!”
許聽月被她說的有些發懵:“猜出什麽來了?”
宋曦聲音甜膩膩的,聲音低下去,有些不好意思:“我遇上一個很man很man的男人,我很喜歡他。”
宋曦小聲尖叫一聲,感嘆說:“太他媽絕了,真想帶你去看看。那肩、那腿,媽呀!”
“哦、哦!”這是沒有意料到的回答,許聽月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男人?是誰?”
宋曦躍躍欲試:“他叫靳聿,是《M.E.》雜志的廣告部經理。帥到沒邊,但是性子有些冷淡。我喜歡他,但是還不知道他的心意,不過沒關系,我決定要主動出擊,遲早要把他拿下!”
《M.E.》是國內頂尖的時尚雜志,就連許聽月這個從來不關注時尚的人都略有耳聞。微博上時常能見到因為偶像登上《M.E.》的封面而敲鑼打鼓歡慶的粉絲。
一個是知名雜志社的經理,另一個不過是剛剛上大學的學生,許聽月皺起眉來:“曦曦,你要慎重。”
宋曦笑起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月月。你放心,我可從來不是什麽戀愛腦。如果合适總會有緣分在一起的,如果不合适就算了,潇灑說拜拜才是我的風格。”
這才是宋曦,潇灑又清醒的宋曦。
宋曦說完了自己的事,又問許聽月:“月月,你是要問我這件事嗎?還是有別的事要跟我說?”
許聽月攏了攏心思,在心裏又把要說的話快速過了一遍,清清嗓開口:“曦曦,如果我說,我想我已經喜歡上了江望之,想要跟他表白,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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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下過一場雨,晚上罕見的有了涼爽的風。許聽月穿着一條碎花裙坐在樓下小廣場的涼亭裏。
涼亭就在離單元門不遠的地方,如果江望之回來,她能第一時間看見。
前幾天宋曦的話給了她定心丸,許聽月用了三天時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終于在今晚決定要向江望之說出自己的心意。
江望之中午就出門了,說公司有事約了人面談。也許是很重要的事吧,許聽月沒有多問。
晚風吹過,這是N市夏季裏難得的涼爽,小區裏在樓下散步的大人孩子漸漸少了,四周蟲鳴聲漸起,江望之還沒有回來。
許聽月托腮看着不遠處昏黃的路燈,腦海中又想起宋曦的話。
宋曦聽說她要跟江望之表白,并沒有許聽月預想中的生氣、不解,反而哈哈笑起來稱贊許聽月眼光不錯。
“江望之這種優秀的男人是很容易吸引女人視線的,月月,你不用覺得有負擔,你喜歡上他這很正常,你們住的這樣近,你若說對他沒有感覺我才會覺得奇怪。”
宋曦素來爽朗,她說放下就真的放下,她說過去就真的過去了:“我當初跟他表白是因為我憋不住,我想要說出來,并不是非要跟他發展一段戀愛關系。現在我又遇到了另一個讓我有悸動的男人,江望之對于我來說已經成了過去美好的一段回憶。如果你想要跟他表白我第一個支持你,月月。你這樣好看,這樣溫柔,這樣優秀,他一定也會喜歡你的。”
許聽月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擁有宋曦這樣一個通透理智的朋友。
她不善言談,有話總愛憋在心裏,學不會自然的與人溝通情感。許聽月明白,自己這樣的人在跟朋友交往過程中是很容易給對方造成困擾的,但宋曦從來沒有說過什麽,反而欣賞她的一切優點,用自己的熱烈去感染她,去包容她,在外面的喧嚣中将她擋在自己身後,呵護着她的世界。
夜深了,許聽月有些頹然,也不知道江望之幾點能回來。她打開手機想要給他打個電話,但又怕江望之問她有什麽事——她想,那些話應該當面說,在電話裏總歸有些不正式。
她正想起身離開,過道卻駛過來一輛車。車子拐彎,然後從不遠處的路燈下停住。
許聽月沒敢動,定睛看過去卻是一輛紅色的轎車。
不是江望之。
也許也是位辛勤晚歸的人吧。
車燈熄滅,車裏的小燈亮起。就這一瞬,許聽月才看清坐在副駕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江望之。
而他身邊開車的人,是位長發飄飄的女人。
他們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江望之低頭用手摁住鼻梁,看起來有些疲倦。旁邊的女人穿着紅色的吊帶裙子,露出脖頸前胸大片雪白的肌膚。
不知說到了什麽高興地事情,她仰頭大笑起來,飽滿的紅唇盡是風情萬種。
女人笑意未盡,又伸手輕輕在江望之的胳膊上嗔怪的拍了兩下,動作親昵又自然,江望之也側頭看着她笑起來。
許聽月只覺渾身冰涼,在夏夜裏竟好似被凍僵一樣渾身僵硬的動彈不得。
江望之眼角眉梢挂着疲态,可也隐約透出從未有過的輕快和松弛。他側頭看着身邊的女人,唇角翹起,安靜又寵溺的看着她。
女人邊說邊笑,還不時随意的撩一撩落在胸前的長發。舉手投足間是許聽月從來都學不會的肆意和明媚。
盡管許聽月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也從未見過這個女人,但她知道,車裏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就是那位Vivian。
那位早就已經跟江望之分道揚镳,如今看來又要破鏡重圓的Vivian。
許聽月覺得,用“自作多情的跳梁小醜”這句話來形容此刻的自己再合适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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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雨薇“噼裏啪啦”說了一大串,江望之卻彷如沒有聽見一樣,眼睛看着車窗外。
她拍了他一下:“愣什麽神啊,你怎麽想?”
江望之懷疑自己眼花了,他剛剛一轉頭,好像看見了許聽月的身影。但車裏面亮着閱讀燈,外面又暗,再加上他今晚喝了酒頭有些沉,看的也并不真切。等他穩了神再去看的時候,外面空蕩蕩黑漆漆的,哪裏有什麽人影呢。
江望之仰到座椅上,閉上有些酸澀的眼睛。
真是瘋了,怎麽眼前都是許聽月的影子。
“暢想的不錯,在S市設立分公司也是我跟唐淩一直以來的規劃。但現在還不是合适的時機。”江望之看向羅雨薇,“公司現在只能說剛剛進入正軌,想要在B市站穩腳跟尚且還需要個幾年,如果現在盲目擴張,不說別的,我想光我們的精力都會跟不上,到那時豈不是自砸招牌?”
羅雨薇锲而不舍:“我們給淩之做過評估,淩之在現在的B市翻譯市場,甚至是整個華北市場發展的勢頭都是最好的。而且你們背靠着仁恒,所有的合作夥伴都會賣仁恒面子。S市是仁恒的大本營,城市定位跟B市不一樣,總公司那邊的口風今晚你也聽到了,如果想要南下搶占S市的盤子,最起碼仁恒風投的翻譯業務可以給你們做。總之,現在是個好時機。”
江望之有些無奈:“你不用為了這件事專門回來,而且你們總公司的這幾位也不是到N市出差偶然遇上的,對嗎?這種應酬我向來不想參加,早知道是為了這件事,你還不如去找唐淩,他喜歡這種場合,說不定你能說動他。”
羅雨薇比江望之更無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讨厭這種場合嗎?你是我弟弟,但凡我有辦法也不會這樣逼你。我說不動唐淩,不管我磨破了嘴皮怎麽說,唐淩就是翻來覆去一句話——‘望之在這方面規劃清晰,我聽他的’。整個淩之,你占41%,唐淩39%,剩下的投資人共占20%,說到底你才是淩之的老板。你們這個項目是我牽的線,也由我做中間聯絡人,現在總公司那邊看中你們這個項目,壓着我的上司跟你們談,我的上司又讓我來給你們做工作,結果你們兩個現在在這裏互相推來推去。江望之,我可真難。”
羅雨薇不過是個打工人,個中心酸江望之能體會。
“你先回去,這件事等我休假結束我會跟唐淩親自去一趟仁恒,不會讓你夾在中間為難。”
羅雨薇做了個鬼臉:“我可聽我媽說了,你家在重新裝修,姑姑姑父都搬到廠子裏去住了。反正你在家又沒事,幹脆你明後天就跟我一起回去,幹嘛還非要等你休假結束?唐淩跟你這樣好,你就算回B市他也不會開口叫你提前回公司上班的。”
江望之的眼神落到外面空蕩蕩的涼亭裏,語氣不自覺的軟下來:“我還要跟一個很重要的人告別。”
羅雨薇嗅到八卦的味道,湊過來問他:“誰?男的女的?”
江望之瞥她一眼,無情将她推離自己:“不關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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