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醉酒

“缺啊,特別缺。”我抽了一口煙,甩了甩頭發。

齊嘉豪了笑了一下。

又是那種笑容,帶着不屑,還有一絲譏諷。

這種笑容讓我莫名惱怒。

“你不也一樣?”我決定“反擊”他。

“你是說我和戚如溪在一起是為了她的錢?”齊嘉豪的表情告訴我,我剛剛的話戳到了他的痛點,他顯然有些不爽。

我知道齊嘉豪的家境一般,但是他的腳下現在就踩着一雙Dior聯名款AJ,剛剛還摟着戚如溪喝着三千塊一瓶的洋酒。

“不是嗎?”我也露出了笑容,一抹和齊嘉豪一模一樣的笑容。

“呵。”齊嘉豪先是陰沉着臉,然後發出了一絲冷笑,我的骨肉忍不住打了冷顫。我想起剛剛他打人時狠戾的樣子,突然有些害怕。

齊嘉豪甩掉手裏的煙,再也沒看我一眼,招手上了一輛出租車,用力地摔上了車門。

打個平手。

杜子銘自從知道我在這裏打工之後,號召他的狐朋狗友三天兩頭地來酒吧,每次都消費幾萬塊,連着幾天我都是經理重點表揚的對象。

“可可,你這麽厲害,發工資請我吃飯吧。”我告訴了塔塔我的名字,因為我覺得他單純又可愛,和我其他的同事不一樣。

“好啊,你喜歡吃什麽?”每天沒有營業的這段時間,我都會和塔塔在吧臺裏聊天。

“日料!我最喜歡螯蝦!還有三文魚!”塔塔興奮地說。

“那我可請不起,哪天你傍上有錢的小帥哥,讓他帶你吃去吧。”我百無聊賴地玩弄着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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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氣鬼。”塔塔用手指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烤串吧,随便你點,還可以外加兩瓶啤酒。”

“烤串也不是不行!明天我休班,你也休班,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明天還真不行,便利店同事讓我替他一個晚班,我可以白天請你去。”我抱歉地說。

“你還真是鐵人,我白天覺都睡不夠,你還能去再打一份工,真是佩服!”

“就兩個月,挺一挺就過去了。”這一個月以來,我每天大概只睡四個小時,有的時候端着酒站着,感覺下一秒都能睡過去。除了上班,我還要擠出一點時間用來複習功課、寫暑假作業,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已經是奢侈了。

有的時候我覺得老天很不公平,思索着為什麽有的人一生下來就含着金湯匙,可以背幾萬塊錢的包,喝着幾千塊錢的酒,不需要努力學習,等着以後出國留學鍍金,而我卻要為學費發愁,每天吃着過期的面包。

可後來我也想通了,這就是命。許多時候我們所經歷的事情,都是老天爺的安排,是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開宿命。

休息的這一天便利店同事和我換了班,晚上十一點,我見店裏沒什麽客人,從角落的購物筐裏選了幾個過期的飯團和三明治就着牛奶在收銀臺裏吃了起來。

“歡迎光臨。”我見有顧客進來,趕緊喝一口牛奶勉強咽下嘴裏的面包。

“再來一包南京。”

我低着頭,看見收銀臺上放着一盒安全套。而說話的人,正是齊嘉豪。

“掃碼還是現金?”我轉過身拿了一包煙,擡起頭看着他。

我戴着鴨舌帽,齊嘉豪在進店的那一刻沒能認出來我,現在我們兩個人四目相對,我在齊嘉豪的眼裏看到了震驚。

“掃碼。”齊嘉豪故作鎮定,我看出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需要袋子嗎?”我盯着齊嘉豪的眼睛問。

“不用了。”他把東西放在了口袋了,匆忙地走了出去。

一片寂靜,屋子裏只剩下冷櫃啓動的聲音。

我拿起面包大口地吃了起來,讓面包塞滿整個口腔,機械地咀嚼着。不知不覺我竟然流淚了,眼淚順着臉滑到了嘴角,我嘗到了鹹澀的味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會這麽痛,眼淚止不住的狂流。我大口大口地吞着面包,讓這些垃圾食物填滿我的胃,我覺得如果能把胃撐大,也許它可以頂到心髒上,來替我安撫一下它,讓它別再那麽痛。

我不敢哭出聲音,只能吞下眼淚,吞下苦楚。

我有什麽資格哭呢?齊嘉豪和誰上床又與我有什麽關系呢?我暗罵自己活該,活該喜歡上一個本不屬于我的人。

暑假很快就過去,拖杜子銘的福,我攢夠了下學期的學費,還攢了一些生活費,讓我下學期可以過得不太艱難。最後在酒吧工作的那一天,杜子銘帶了一群人來到酒吧,當作是開學之前最後一天的狂歡。我和經理請示了一下,來到吧臺找塔塔拿了一瓶杜子銘經常點的那款洋酒。

“瘋了啊,開這麽貴的酒,想喝下班出去買不好嗎!”塔塔不情願地拿出酒。

“拿人手短。”我沒和塔塔過多解釋,“一會如果我喝多了,把我帶走,記住了嗎?”我和塔塔交代着。

“放心吧。”塔塔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我拿着酒,來到了杜子銘的卡座,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我。

“可可,過來坐。”杜子銘把身邊的女孩推走,拍了拍座位。

“謝謝你最近捧場,我敬你一杯。”我給自己倒了半杯酒。

“客氣什麽,都是好朋友。”杜子銘把手搭在了我的腿上,拿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杯。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精火辣的刺激一路從喉嚨滑向胃裏。

“好酒量!美女牛逼啊!”周圍人開始沖着我起哄。

我的酒量很差,半杯洋酒,我開始感覺到頭暈。

“那你們慢慢喝,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我起身想走,可是杜子銘沒有讓開的意思,用腿擋着出口。

“別走啊可可,最後一天還這麽敬業。”杜子銘拉住了我的手。

“我們上班不讓陪客人喝酒,再喝下去經理要發現了。”我心裏忍不住厭惡,甩開了杜子銘的手。

“叫經理過來。”杜子銘朝身旁的一個男生說。

很快,經理就來到卡座,一臉堆笑看着杜子銘,“杜少有何吩咐啊?今天玩得還盡興嗎?”

“張經理,可可是我朋友,她今天應該是最後一天上班吧,我想讓她和我們玩一會,想和您請個假,這不過分吧?”杜子銘擺出一副大爺相。

經理看了我一眼,我猜她心裏在衡量着是得罪我還是得罪杜子銘。

“哎呀,當然可以了!coco,你今天就休息吧,和杜少好好玩。”經理一把将我按坐在了杜子銘身邊。

“他媽的。”我忍不住在心裏暗罵。

“可可,你看你想喝點什麽?”杜子銘得意的神情呼之欲出。

“随便吧。”我郁悶地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酒過三巡,我開始意識模糊。

“起來,我要去廁所。”我搖晃着站起來,卻一下子沒站穩,坐到了杜子銘的腿上。

“你去哪?”杜子銘也喝醉了,手開始放肆地在我腿上摸。

“杜少,我去上個廁所,馬上就回來。”我強忍住惡心,摟着杜子銘的脖子撒嬌。

杜子銘吃到了甜頭,擡起腿讓我走了出去,我踉跄着來到吧臺。

“水。”我朝着塔塔喊。

塔塔倒了一杯冰水給我,“你還好吧?怎麽喝成這樣?”

“走!”我把水一飲而盡,讓塔塔跟我走。

“我還沒到下班時間啊!”塔塔不敢,吧臺上還坐着兩個客人。

“沒事兒,先走,等一下我和經理說。”我跳進吧臺,拉着塔塔就跑。

走出酒吧,沒跑兩步我就蹲在路邊吐了起來。

“祖宗啊!咋喝這麽多啊!”塔塔也不嫌棄,站在我身後拍着我的後背。

“那個傻逼,仗着賞了我幾個錢就想泡我,惡心死了。”說完我又一口吐了出來。

“你別理他就完了,還上趕子去送酒。”

“我不想欠人情。”路邊正好有一個公交車站,塔塔扶着我坐了上去。

“你去哪啊?要不去我家?”我靠在塔塔肩上,看着眼前這個繁華的街道。

燈火通明,即使深更半夜,車輛也依舊川流不息。

“幫我給這個電話打電話,讓她來接我。”我把林靜的電話找出來,将手機遞給塔塔。

塔塔打完電話,拉過我的手揉按着虎口。

“塔塔你真好。”

“好好上學,別再回來了。”塔塔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語氣也和曾經不一樣。

“嗯,好好上學。”我迷糊着說。

很快,一輛出租車停在了面前,林靜從車上下來。

“這是喝了多少啊?怎麽喝成這副樣子?”林靜扶着我上了出租車。

“謝謝你啊,我先帶她走了。”林靜和塔塔道別。

林靜把我帶到了她家裏。林靜和她奶奶住在一起,進門時候示意我不要出聲。

“明天就開學了,喝成這個樣子,看你怎麽上課。”林靜把我扶到床上,遞給我一杯水。

“涼的。”我吞下水皺了眉頭。

“湊合喝吧,大晚上的上哪給你找熱水。”

林靜幫我換了衣服,卸了妝,鑽進被子躺了下來。

林靜的單人床很小,我們兩個貼得很近。

“林靜。”我抱着林靜,湊過去用頭蹭她的脖頸。

“幹嘛?”林靜輕聲地說。

“齊嘉豪和別人上床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我的委屈情緒被放大,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林靜靜默着沒有說話。

“我好難受。”我抱緊了林靜,想要尋求一絲溫暖。

“難受就別喜歡他。”林靜轉身抱住了我,輕柔地撫摸着我的頭發。

“我自虐,可以嗎?”我聞到了林靜身上的香味,緊緊地貼在她的胸前。

“你還知道自己是自虐?”我哭得快要背過氣,林靜不停用手撫摸我的後背。

“睡吧,睡過去就什麽都忘了。”林靜像哄孩子睡覺,輕輕拍打着我。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再醒來的時候,看見一個老奶奶坐在床邊看着我。

“您……您好。”我尴尬地坐了起來。

“靜靜去上課了,讓我告訴你上午已經幫你請假啦,休息好了下午再去上學。”奶奶一臉慈祥的笑意,她的笑容讓我感到親切。

“昨天打擾到您了吧?”

“沒有,哪裏會打擾呢。快起來吧,奶奶給你煲了粥,吃完了胃裏舒服。”奶奶的話才提醒我,我的胃像被火燒了一樣難受。

下午我整理好情緒,開始了新學期的學習。因為一整個暑假都在打工,功課做起來有些吃力。

下午走進班級時,我回避着齊嘉豪的目光,可是我卻感覺到他在盯着我看。

我不去理會他,專注地聽課。

高三新學期開始,班主任讓我們設定一個目标,思考一下想要去哪所大學。我成績一般,并且也沒有向往某一所大學或是某一個專業,我只想和齊嘉豪在同一個城市上大學。班主任發了一張大學志願表,讓大家寫上自己夢想的大學,我在空白處寫了“齊嘉豪”三個字,然後團成團扔進了垃圾桶中。

我知道以齊嘉豪的成績,是一定會去北城上大學的。我拿着手機搜索着北城的二本大學,謀劃着我的未來。

晚自習結束之後,我來到學校沒有攝像頭的一處陰暗角落裏抽煙。我剛點上煙,就聽見身後傳來了女生哭喊的聲音。

我走過去,經看見了遠處昏暗燈光下站着戚如溪和齊嘉豪。

戚如溪正被齊嘉豪抵在牆上,朝着齊嘉豪哭喊着。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麽,站在暗處冷眼看着眼前的畫面。

突然,齊嘉豪擡手狠狠扇了戚如溪一巴掌,擡腿在她的小腹處頂了一下。

“操。”我趕緊丢下煙,朝着他們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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