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秘密基地

轉眼間期末考試結束，我在宿舍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宿舍裏的人已經都走了，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這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我放了一首搖滾歌曲，把聲音開到最大，搖晃着腦袋收拾着東西。

“顏可！”

戚如溪的突然出現，把我吓得原地起飛。

我并不想看見她。

“音樂怎麽開這麽大聲，我敲了半天門你都沒聽見。”

“有事？”

“嗯，有事。”戚如溪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我關停了音樂，靠着梯子看着她。

“那天晚上的事……我想我需要和你解釋一下。”

“別別別，你不需要和我解釋，反倒是我需要和你道歉，壞了你們的好事。”我被戚如溪突然而來的客套吓得不知所措。

“顏可，那天晚上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兩個……沒和好。”

“你是不是找錯人了，你應該和馮嬌解釋，怎麽會找到我啊。”我簡直就是一頭霧水。

“我想有件事你應該知道。”

“什麽事？”

“齊嘉豪和馮嬌的事。”

“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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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嬌自殺的事情你知道嗎？你知道她為什麽自殺嗎？”

聽着戚如溪的話，我十分震驚。原來學校裏的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馮嬌之前精神狀态就不太好，但不是很嚴重，平時察覺不到。後來齊嘉豪為了她和我分手，哄着馮嬌把奧數競賽的名額讓給了他。前一陣他找馮嬌說分手，馮嬌直接用自殺威脅他，并且精神問題變得更嚴重了。馮校長知道這件事後想要開除齊嘉豪，還找到了齊嘉豪母親，他媽媽氣得直接犯心髒病了。齊嘉豪找到了我，我讓我爸幫忙解決了這件事情，他才能繼續留在學校上課。”

“馮校長答應他回來上課，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每周末他必須去醫院陪馮嬌，也不能和她提分手，直到高考結束。昨天他來酒吧是來謝我的，結果我喝多了，心裏又放不下他，才發生了你看見的一幕。可是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了，那個吻可能算是他對我的報答吧。”

“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我還是沒能搞清楚戚如溪說這些話的目的。

“因為齊嘉豪分手時告訴馮嬌，他喜歡上你了。”

怎麽可能？

齊嘉豪從沒說過喜歡我，甚至在班級裏他和我如同陌生人一樣，怎麽可能喜歡我。

我大腦感覺到一陣眩暈，沒有辦法冷靜地思考，也分辨不出戚如溪說的話真假。我慌亂地掏出一支煙，打火機卻怎麽也點不着。

“總之，我今天和你說這些話，就是想告訴你，那天我們兩個接吻是個意外，我不想和你之間有什麽誤會。而且齊嘉豪如果不愛一個人了，我就是用盡渾身解數也沒有用，并且我對于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馮嬌也是一樣。”戚如溪的話裏帶着一絲惆悵。

“知道了。”我大腦混亂，急需靜一靜。

“顏可，雖然我沒有吃回頭草的打算，我還是想告訴你，你不會是例外，你的結局會和我和馮嬌是一樣的。齊嘉豪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給你摘星星、摘月亮，想着法子哄你開心。但是轉身他就可以不愛你愛上別人，然後像吐掉口香糖一樣甩掉你，冷漠又無情。”

戚如溪走後，我腦子裏反反複複回想着剛剛戚如溪的話，我還是不能相信那是真的。

塔塔載着我來到火車站，一路上我靠在車玻璃上，什麽也不去想，風也驅散不走陰霾的情緒。

我打算讓自己放空，不再讓這些我捉摸不透的事情、捉摸不透的情緒來擾亂我的思緒。

回到了家裏，我又聞到了小鎮上那股特有的味道，曾經我讨厭的味道，如今卻讓我覺得安心。

吃過晚飯，我一個人爬上樓頂，眺望着遠處漆黑的海面發呆。我躺在屋頂上，看着天空中星星點點閃爍的星星，想要伸手去觸碰它們，卻怎麽也抓不到。

明天就是除夕，小鎮上到處都是殺雞宰羊的聲音，每天街上都有許多小孩子在打鬧，家家戶戶炊煙四起，街角曬太陽的老年人都穿了紅色夾襖，到處都洋溢着過年的喜悅。

下午的太陽透過窗子曬得屋子裏暖洋洋的，我賴在被子裏任由奶奶怎麽喊也不起來。這時手機響了，我望着屏幕上的名字，猶豫着是要接聽還是挂斷。

半個月的時間，我強迫自己盡量不去想齊嘉豪，不去關注他的消息，甚至每天會做一套數學卷子來逼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我想我真的快要瘋了。

我接起電話，沒有說話。

“你們家這裏的海邊風還真大。”我已經忘了多久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了，他只說了一句話，就讓我放下一切奔向他。

“你怎麽來了？”我拼命地跑向海邊，看見了站在礁石上的齊嘉豪。

“就過來看看。”

我看見了他眼角不經意間的笑意。

“看我？還是看海？”如果男人是一本書，齊嘉豪就是我怎麽讀也讀不懂的那一本。

“都看。”

他赤裸裸地，沒有遮掩地說出這句話，讓我恍惚間覺得下一秒他要和我告白。

“你打算讓我一直在海邊吹冷風？”

“那我帶你去吃飯。”我雀躍地從礁石上跳下來，帶着齊嘉豪來到了我喜歡的粥店。

“這兒的海鮮粥特別好喝，你嘗嘗。”這間店是我從小到大都一直喜歡的店。雖然粥的味道很寡淡，但是我喜歡這種樸實的口味，一碗熱粥，最能撫平人心。

“好喝。”

我看着齊嘉豪，感覺他的眉目中有着揮之不去的疲憊。

“你怎麽來的？”

“火車。”

我們都閉口不談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但是一想到齊嘉豪看着我失望的眼神，我還是會感到尴尬。

“明天除夕……你怎麽過？”

“和我媽一起，每年都這樣。”我伸手又給齊嘉豪盛了一碗粥。

“阿姨的病好了嗎？”

“已經出院了，沒什麽大事。”

齊嘉豪喝光了碗裏的粥，點了一支煙。

“你們這個小鎮，風景還挺好。”齊嘉豪望着街對面的海岸線。

“那等一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我很想帶齊嘉豪去我的“秘密基地”，那裏藏滿了我的心事和秘密。

“走吧。”

我帶着齊嘉豪穿梭在一排排的老房子中，這裏的每一條道路曾經都是我獨自走過的，可現在不一樣了，齊嘉豪賦予了每一條街道新的意義，這些都成為我們一起走過的路。

“上來。”我順着梯子爬上房頂朝齊嘉豪招手。

齊嘉豪爬上來，坐在了我的旁邊。

房頂上曬滿了床帶，随着風飄動着，穿過這些床單的時候，我聞見了陽光溫暖的味道。

“看。”我指向遠處的大海。

正值傍晚，夕陽熱烈地釋放着橙色的陽光，把整個海面照映成橘黃色。我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聞不到魚腥味，空氣中充滿着甜甜的味道。看着下沉的夕陽，我覺得它變成了心形。

我從我的秘密角落拿了兩聽啤酒遞給齊嘉豪。

“我經常會一個人坐在這裏，有的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随着時間的不同，大海的樣子也不斷在變化，顏色、潮漲潮落、海邊的人……”我眺望着遠方，心裏覺得寧靜。

“景色很美，是個寶地。”齊嘉豪拿着啤酒和我碰了一下。

“為什麽來找我？“我轉過頭看着齊嘉豪的眼睛。

“顏可，我想你了。”

就一句話，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摧毀我對他的鐵石心腸。這半個月的時間，我不斷用戚如溪和馮嬌的結局警醒自己，說服自己齊嘉豪并不是一個值得我用心去愛的一個人。可是我愛的男孩就真真切切地坐在我的面前，對我訴說着思念，所有我在心裏築成的圍牆一瞬間全都坍塌。

齊嘉豪的手就放在我的身側，我很想牽他的手，可是我突然想起戚如溪告訴我的，齊嘉豪在畢業之前都不會和馮嬌分手，我伸出去一半的手又立刻縮了回來。

夜深了，我帶着齊嘉豪找賓館休息。馬上過年，好多小旅館都歇業了。

“我們這兒沒有太好的賓館。”落後的小縣城裏，就連一個快捷酒店都沒有。

“沒事兒，能睡覺就行。”

最後在火車站附近找了一個旅店。

“大床還是标間？”前臺接過齊嘉豪的身份證。

“大床。”

“你身份證給我。”前臺瞥了我一眼。

“我不住……他一個人。”我感覺臉上湧上一股炙熱。

“那我走了。”我站在前臺看着齊嘉豪。

“上來陪我待一會。”齊嘉豪抓着我的手臂向房間走去。

“進來。”房間很破，設施也很老舊。

齊嘉豪坐在床邊點了一支煙，我站在門口也拿出煙盒抽出來一支，摸了半天口袋卻沒找到打火機。

“過來，我給你點。”齊嘉豪朝我勾勾手。

我走過去，他卻遲遲不拿出打火機。

“你倒是給我點啊？”我知道齊嘉豪在調戲我。

“打火機在兜裏，你自己來拿。”齊嘉豪半躺在床上，攤開手等着我去掏口袋。

我夾着煙，探過身子，半壓在齊嘉豪的身上，對着他嘴上的煙點燃了我指尖的煙。

齊嘉豪顯然沒有料到我的舉動，我看見他的嘴唇在微微發抖。

我略帶得意地看着他，覺得在這場對決中我略勝一籌。

“那天晚上的事……我和你道歉。”終究還是我開口先說了這件事。

“為什麽道歉？”齊嘉豪的表情瞬間變了，露出了兇狠。

“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我心虛地說

“擔心你什麽。”齊嘉豪步步緊逼。

“擔心我碰見壞人。”

“碰見壞人怎麽樣？”

我知道他在逼我說出那句話，可是我說不出口，更不知道怎樣和他解釋我和周震的關系。我看着他，不敢說話。

齊嘉豪摔掉手裏的煙頭，狠狠地用腳碾了一下，他起身來到我面前，逼迫我看着他。

“你是不是覺得你和別人上床能夠激怒我？你真是太天真了。馮嬌用命都威脅不了我，你覺得你在酒吧裏和陌生男人一夜情能對我産生什麽影響？顏可，你太不了解我了。”

齊嘉豪的話，讓他今天帶給我甜蜜蕩然無存。

我又被打回到了現實。

齊嘉豪仿佛總在提醒我，狠毒、殘忍、無情才是他的本質。

而我卻總是在幻想，幻想他對我的溫情。

我不想再自取其辱，奪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