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痛
我一路小跑到地下車庫,聽見了喇叭聲,聞聲看去,刃哥正坐在那輛曾經被我撞到的保時捷裏。
“談完了?”刃哥夾着煙的手垂在車窗外。
“嗯,我暫時不打算做模特了。”
“剛才在辦公室看見了你的照片,很漂亮。”
“怎麽也和那天鼻青臉腫的人聯系不到一起吧。”我笑着自嘲。
刃哥輕聲笑了笑。
“走吧,我請你吃飯,地方你随便挑。”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有些心虛。
刃哥開車帶着我來到一家潮汕小館。
小店不大卻人滿為患,中午就已經坐滿了人。
“這家粥很好喝。”刃哥點了海鮮粥。
“你也喜歡海鮮粥?”提到海鮮粥,我突然有些想家。
“粥很平淡,但是也最暖人心。”
我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的臉上有些疲态,我甚至看見他的頭發裏藏着幾根白發。他總是蒙着一層神秘的面紗,讓我看不透他。時而嚴肅,又時而溫柔。
“那天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和你道謝,謝謝你那天救了我。”
“不客氣。”
刃哥拿起碗筷,在熱水盆裏涮了涮,用紙巾擦好放在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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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手機,點開他的頭像轉過去兩千塊錢。
他聽見消息提示,看了一眼手機,又看向了我。
“這是那天你替我墊付的醫藥費,這幾天一直想着還給你,可是之前錢不夠,昨天我的酬勞才打到卡裏,現在還給你。”
我突然發現,我們每一次的見面,似乎都和錢有着脫不掉的聯系。
他臉上沒有表情,點開了收款提示,收下了我的錢。
菜上來了,他盛了一碗粥放在我面前。
“嘗嘗。”
我嘗了一口,味道确實很不錯。
“好喝,和我家鄉的一家店味道很像,有機會請你去那家店嘗嘗。”上一次去那家店,還是和齊嘉豪一起。
“你家鄉在哪?”
“在南方的一個小漁村,很偏遠,也很落後。不過那裏海鮮很好吃,家家戶戶都會做海鮮粥,海邊的風景也不錯,只是我也好久沒回去了。”
“為什麽不做模特了?”我們兩個聊了起來。
“我朋友告訴我應該趁年輕時候多學一點東西,所以我打算去上會計培訓班。恰巧和公司的合約也到期了,就沒有續約。”
“你朋友說得也沒錯,而且會計這一專業也不錯。”
“其實我也不知道會計這項工作适不适合我,不過總要試過才知道,是吧?”我側着頭看向刃哥。
他笑着點了點頭。
我突然覺得刃哥并不像一個公司的老總,更像是一個可以談心的知心老友。他很擅長傾聽,也不會過多打探我的情況,就像他從不過問那天我受傷的原因一樣。
結賬的時候,他沒有推辭,我愉快地買了單。
“你去哪?我送你。”
我撐得不行,站在店門口懶懶地不想走。
“你有事的話先走吧,我自己可以的。”
“我今天沒有事。”
“那我們抽根煙再走吧。”我最近煙瘾很大,塔塔每次回家都會吐槽屋子裏像是着火了一樣。
“上車抽。”他突然拉起我的手臂,把我帶到車上。
刃哥拿着煙盒遞給我,我猶豫着沒有伸手。在這麽貴的車裏抽煙,我覺得有些不合适。
“沒關系的,我也總在車裏抽煙。”他仿佛聽見了我心裏的聲音。
我猶豫着拿了一支煙,他把打火機點燃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按下了車窗,讓煙散到外面去。
“你去哪?”刃哥啓動車子。
“去公寓。”我想着還是要把家裏收拾下,然後去找新的房子。
刃哥開着車帶我回到了公寓,那個充滿着傷心的家。
我不知道最近齊嘉豪有沒有回去過,不過這些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謝謝你送我。”
“你還住在這兒?”我看見刃哥的眉毛皺了一下。
“我最近住在朋友家,今天想回來整理一下東西。”
刃哥頓了一下,像是在想思慮。他突然走下車,拉開副駕駛的門。
“下來,我和你一起去。”他的聲音很嚴肅,帶着命令性,讓我不敢拒絕。
在電梯裏,氣壓很低,我看着他的背影不敢說話。
我拿出鑰匙插進門裏卻不敢轉下去。
我害怕面對屋子裏的一切,生怕會讓心髒上本已結痂的“傷口”再次潰爛。
我看向刃哥,像是在求助。
他突然走到我身邊對我說:“沒關系,有我在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
一切都沒有變。
茶幾上堆放着垃圾,門口挂着刃哥的那件西服外套,屋子裏一片狼藉,卧室裏遍地的鈔票,地板上凝結着暗紅色的血跡。
一切都像是在訴着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不堪的畫面。
我呼吸變得困難,渾身感覺到冰冷刺骨,站在原地不住地顫抖。
“你還好吧?”
我閉着眼睛深呼吸,強迫自己不再被幹擾。
我拿過垃圾桶,開始收拾客廳的垃圾。當我看到我們的合照和垃圾混合在一起後,我拿起相框,撲掉了上面的煙灰。
即使我們的結局如此不堪,但沒有辦法否認我們曾經也有甜蜜美好的時刻。
“錢收好。”刃哥把錢遞給我,他在我收拾客廳的時候幫我把散落錢全都拾起來,又裝回到那枚信封裏。
“你去收拾一下要帶走的東西,其他事情交給保潔,我已經打電話叫保潔公司派人過來了。”
我收拾了幾件衣服,其他什麽也沒帶走,我站在門口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屋子。
我還記得第一次看見這間屋子的時候心裏面的喜悅之情,記得齊嘉豪在廚房裏為我做飯,記得我們兩個躺在沙發裏一起看電影,記得在卧室裏他抱着我睡一整夜。
“走吧。”
我拎着行李箱轉身離開。
眼淚又這樣流了下來。
為什麽心還是會痛啊!
我拖着行李快步走着,我不想讓刃哥看見我的懦弱。我的心思開始混亂,腦中不停地閃現着我和齊嘉豪的過往,一幕幕畫面在眼前閃回。
我站在車旁,慌亂地從口袋裏摸出煙,手哆嗦着按動打火機,可是卻怎麽也拿不穩,點不着火。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自從那天以後,我故作鎮定,裝作若無其事,我所有的平靜都是裝的,我的釋懷也全都是自我麻痹。我再也忍不住,拿着打火機奮力地朝地上摔了下去。
為什麽?為什麽我的愛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得糟糕?
“顏可。”刃哥站在身後輕喚我。
我轉過身用滿眼淚水的眼睛看着他,我艱難地張開口,“我好疼啊……”
我也感受不到我到底是哪裏疼,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很疼。
刃哥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我。
“不疼了。”他的手掌托着我的後頸,我埋在他的肩膀裏放聲痛哭。
就像那天在縫合傷口時,我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
他開車帶着我漫無目的地行駛在馬路上,我哭累了,表情呆滞地向窗外看。
他把車開到了一個商場附近的停車上,帶我來到了一家甜品店。
“你要買蛋糕?”我覺得我現在一定醜爆了,向下壓低了帽檐。
“吃甜品能讓人心情變好,我女兒說的。”刃哥端過來兩個小蛋糕,推到了我的面前。
原來他已經結婚了。
我瞬間感覺剛剛在他懷裏哭這一行為是那麽的不合适。
“我已經好了,剛才……對不起,是我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我大口吃着蛋糕。
“沒關系,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更何況是讓你重新去面對曾經給你帶來傷害的環境。”
“哭一次就夠了,生活中有那麽多事情要做,不能總是在一段已經破滅的感情上面再花費精力了。”哭了一通之後,我感到身心舒暢,好像心裏的那個結也解開了。
離開的時候,刃哥去吧臺取了一個蛋糕。
“你女兒幾歲了。”我坐在副駕駛上抱着蛋糕。
“六歲,馬上要上小學了。”
“她一定很可愛吧。”我看着刃哥選的粉色小兔子蛋糕猜測着。
“很調皮,小大人一樣,不好管。”刃哥笑着搖了搖頭。
刃哥在面對我時,總是很耐心,我猜測應該是他女兒的功勞。
到了塔塔家樓下,我剛要下車,刃哥一把拉住了我。
“明天你有事嗎?”
“沒什麽事,培訓班還沒開始。”
“你腳踝還疼嗎?”
“不疼了。”
“我想讓你陪我去個地方。”
“好,沒問題。”刃哥幫了我很多次,能幫他做一些小事我很開心。
“那我九點來接你。”
“好。”
我拎着行李回到家裏,還沒等輸入密碼,門口打開了。
“我看見了!保時捷!刃哥?”塔塔激動地接過我手裏的東西,像聞到香味的小狗一樣湊上來八卦。
“你能不能不這麽八卦?”我走進屋裏發現周震還沒有下班。
“快說說,你們倆幹嗎去了?”
“他陪我去公寓收拾了點東西,一起吃了個午飯。”
“很貼心啊!他又送你回家!節奏很不錯,我仿佛聞到了荷爾蒙的氣息。”塔塔湊到我身邊聞了聞。
“荷爾蒙個頭啊!”我用抱枕砸他的頭,“他都有女兒了,你就別亂猜了。”我想廚房走去,準備做晚飯。
“有兒女怎麽了?有可能是離異,也有可能是喪偶。”
“你就積點德吧,就不能盼點好。”
“哎,那你還是專心準備學習吧,化悲痛為動力吧。”塔塔憂郁地說。
“悲痛你個頭!”
我開始準備晚飯,不去理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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