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再見面
一
武侯府鐘家和裴家的走動愈發頻繁,這個被遺忘了很久的外姓侯漸漸進入京城世家大族的視線,鐘夫人自丈夫和兒子相繼去世後從此閉門不出,低調行事,若不是與裴家的姻親關系,她也不打算出來走動,但是畢竟自己的女兒要嫁出去了,武侯府本就沒有男丁掌家,她若是再如同以前一樣閉門不出,那麽自己這個女兒将來嫁出去後也不好在京中活動,免不了被人欺負了去,于是鐘夫人便開始頻繁與京中貴夫人聚會。
對于武侯府來說,與裴府的結親是一件大事,鐘夫人甚至比周氏還要重視,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兒,為了女兒嫁過去不受氣,鐘夫人便從鐘绾的嫁妝着手,為她準備着。
而周氏因為裴澤孟的婚事,一直在忙,推了很多邀請。不過偶爾也會和鐘夫人一起赴約,畢竟是裴家求的親,周氏對鐘家一向表現得很熱絡,這也讓鐘夫人很滿意,更用心地為女兒準備婚事。
青莺被周氏一直被周氏帶在身邊,直到有天聚會,有一個婦人問起了青莺的情況。
女人是兵部尚書孫家的主夫人,孫家一向是武官這邊的,說起來當年裴續從軍,與孫家的人是共事過的。
孫夫人笑着看向乖乖巧巧坐在一旁的青莺,笑着對周氏說道:“說起來青莺丫頭十一歲了吧,虛歲也十二三了,裴夫人近來忙着大公子的婚事,想必不久之後就要忙小姐的事了。”
裴續身份特殊,還就只這一個女兒,裴氏也知道青莺的婚事急不得,因此也只是敷衍道:“丫頭還小呢,前幾日還問我成親是什麽,再說了我也想讓丫頭再陪着我些時日。”
孫夫人又繼續說道:“也不早了,京中那好兒郎就這麽些,若是不早日看着,怕到了将來成了大姑娘。”孫夫人說完,又補充道:“不過呀,以咱們青莺丫頭的身份,哪能怕嫁不出去。”
周氏假笑了下,不搭話。
那孫夫人像是沒注意到似的,又繼續說青莺的事:“但是嘛,咱們還是得兩手準備不是,我家一個外甥,明年就參加科舉了,之前連中兩元,先生也說很可能連中三元,如今不過也才十五六歲,才識過人,誰看了都說一句出類拔萃。可惜一心在書學中,我那嫂子也是為此操碎了心,托我幫着看看,如今看青莺漸長,我便又起了些心思,還忘裴夫人見諒。”
“既有望連中三元,又何須擔憂,到時榜下一站,捉婿的人家多了去了。”說完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後端起茶喝了一口。
嚴格來說皇帝封裴續為帝師,實際上并不在朝,所以其實按官位品級來看,兵部尚書的品級可比帝師高多了,但是帝師是唯一一個與宮中聯系最為緊密的人,皇帝面前的紅人,幾個皇子的老師,就算其本人沒有實權,但他身後的哪個人不是位高權重。再者說,裴續未被封為帝師之前,是太子謀士,若是他想要,可以直接當宰相,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選擇了當帝師。
所以孫夫人對上周氏其實是有些勢弱的,見周氏警告地看了自己一眼,也知道這事不成,于是連忙賠笑道:“看我這嘴,怪不會說話,哪家父母不希望女兒多在家待寫時日,青莺這麽招人疼,要換我呀我也舍不得。”
衆人聞言也幫着誇了幾句青莺,讓氣氛緩和了些,這才又說起其他的。
青莺一開始被提到就有些莫名其妙,後來見衆人又把話題岔開了,她也不太理解怎麽好端端就提到自己了。她只知道,大哥結婚的事,好像一下子讓她被大家熱切關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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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回了裴府以後,周氏便鮮少去聚會了,要去也不再把青莺帶在身邊。
二
青莺又恢複了之前整日整日待在院子裏的狀況,不過她也習慣了。
六皇子的信鴿照舊飛來,小小的荷包裏裝着不同的驚喜,為此,青莺還專門去庫房找了個小箱子用來裝這些東西。
秋天天氣逐漸轉涼。
這一日太陽很大,氣溫回升,怕過幾天再沒有這樣的好天氣,阿菊便讓人将青莺屋子裏的棉被、冬日的衣服和所有的書都搬出來曬。
青莺也覺得天氣很好,但是她不能出去,于是便只能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看書,但是太陽太曬,在日光下看書并不好受,因此也只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把書攤開放在桌子上曬,她兩只手托着臉看天上,然後,便看到了一只向她飛過來的信鴿。
信鴿跟她很熟了,青莺一看見信鴿就伸出了手,然後信鴿落在她手上。
青莺熟練地将信鴿腿上綁着的荷包拆開,看到了六皇子的來信。
信上六皇子說十月初七是他的生辰,這天他可以不用去上學,也不需要做功課了。
看得出來六皇子很高興了。
青莺問正在翻書的阿菊今天是初幾了。
阿菊邊翻書邊回答道:“小姐,今天初六了。”
青莺捧着臉想那就是明天了。
青莺進屋去給鴿子取一些瓜果仁兒之類的,自從和六皇子飛鴿傳書以來,她便在屋子裏常備這些東西,在寫回信的過程中讓鴿子先吃東西。
這次也一樣,她将瓜果仁撒在桌子上,然後進屋去給六皇子找生辰禮物,但是最後發現她都沒什麽能送的,于是只好拿出紙筆先給六皇子許一個諾,下次見面就送你生辰禮物。
三
這個下次見面不久就到來了。
雪嫔生下皇子,皇帝為這第八個皇子大辦百日宴,并在宮中宴請百官,與此同時,雪嫔妃位上升,直接被封為愉妃。
這次宮宴是可以帶家眷的,往常裴續出席類似宮宴都是直接帶着青莺,這次也一樣,周氏給青莺和自己打扮一番便随着裴續入了宮。
皇帝對裴續很是看重,将他的位置就排在皇位下第一個,甚至比兩相還要靠前。
這次的宮宴依然有很多人,皇帝身邊是皇後和麗貴妃,再然後是抱着孩子的雪嫔也就是現在的愉妃,再接着就是幾個皇子公主的母妃,然後幾個皇子公主站在最後,
百官對皇帝道了喜,然後皇帝宣布這個八皇子的名諱,八皇子名甫。
青莺坐得離皇帝近,她能看見那個長得白白胖胖的八皇子,她也能感受到那被稱為皇後的女人看着那可愛的小孩的并不怎麽高興的目光。
青莺猛然和皇後對上目光,吓了一跳,不過她還是對着皇後乖巧地笑了一下,皇後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
青莺再轉向看其他人,就注意到了站在後面使勁朝自己眨眼的六皇子宿昔澹。青莺對他笑了,六皇子也回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皇帝宣布落座後大家聊天喝酒都顯得很含蓄,好在中間有歌舞演奏,不至于顯得那麽尴尬。
青莺忽然感覺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一擡頭,發現是一個長得很明豔的後妃,她不認識麗貴妃,擡頭有些疑惑地和她對視着,麗貴妃則對着她笑了一下。
周氏發現青莺盯着上面的目光久了些,于是拉了她一下,讓她不要一直盯着上面看,青莺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麗貴妃是認得青莺的,畢竟皇宮每次允許帶家眷的宮宴裴續都會帶着青莺過來,她知道青莺長得好看,但也沒太注意,畢竟誰都知道裴續中立,她是有皇子的妃子,那就不可避免會陷入到太子之位的争奪,而裴續并不參與其中。只是近來六皇子對青莺過于殷勤,于是麗貴妃不免好奇,便盯着人看了一會兒,長得很漂亮的小姑娘,笑得又特別乖巧,麗貴妃覺得女孩子真可愛。
宴會進行到一半八皇子哭鬧起來,愉妃帶着孩子離開了,緊接着皇帝也離開了,皇後坐了沒一會兒也找借口帶着大皇子走了。
麗貴妃也站起來準備走人了,剩下的嫔妃也陸續起身走了,這時候宴會也即将結束了。
過了一會兒裴續也正打算走的時候,四公主跑過來,拉住青莺的手對裴續說道:“夫子,我想和青莺玩一會兒行嗎?”
周氏想起上次也是這個公主将青莺拉走,裴續顯然也記得上次的事,于是便問四公主:“公主怎的會找青莺?”
四公主盯着青莺看了一會兒,說實話她已經忘記上次的事了,現編一個理由,四公主只能說道:“她長得好看。”
裴續無言,只能交代了青莺幾句便讓四公主帶着人走了,臨了囑咐她:“速去速回,不可貪玩。”
青莺向周氏和裴續行禮告退。
四公主拉着青莺到了一個隐蔽的假山後,然後在那裏看見了六皇子。
原來六皇子知道青莺可能進宮後便央求母妃将青莺叫過來,但是麗貴妃警告他在宮宴中別太顯眼。
叫是不可能叫的,雖然大庭廣衆之下麗貴妃覺得自己坦坦蕩蕩,但是宮裏這群人誰沒兩三個心眼子,到時候以訛傳訛,盡管皇帝不信,但還是在他心裏留下一個痕跡。于是便給六皇子一個建議,找個公主和青莺一起不就得了,然後六皇子想起上次和四公主的交易,這次還是用同樣的理由讓四公主去将青莺帶出來。
青莺還怕沒有機會送六皇子生辰禮物,沒想到能單獨見到六皇子。
青莺将一個同心圓白玉玉佩流蘇挂飾遞給六皇子,“我最近都不能出去了,所以不知道送你什麽禮物,這個是很久以前父親在江南買給我的,送你了。”
六皇子接過來,本打算挂腰間,但發現這不是腰飾,只是個挂飾,于是放棄,“謝謝青莺,對了,我這次是想送你這個。”
六皇子拿出一個小巧的金絲镂空香爐,“這個可以在裏面點上熏香然後挂在床頭的。”
青莺看着這小小的香爐,對六皇子說道:“謝謝你!不過你下次不要再送我東西了。”
六皇子問為什麽。
青莺便道:“你總是送我這些貴重的東西,我不知道怎麽還你。”
“不用你還呀。”六皇子急忙道,“我喜歡送你東西。”
青莺還是拒絕道:“那也不行,我不能總是收你東西。”
“可是你之前也送我了呀,書上說了,咱們這叫禮尚往來。”
“可是我送你的沒有你送我的多。”
“沒關系,我只是喜歡送你東西,你不用回我也可以的。”
“那更不行了,我不能總是收你東西。”
“可是我喜歡送你東西。”
“······”
四公主都聽糊塗了,趕緊打斷他們:“行了,別争了,你倆實在不行送我吧。”
六皇子表示沒聽見,青莺對四公主說道:“謝謝你帶我出來,你喜歡什麽呀?我下次送你呀。”
四公主激動道:“我喜歡···呃,”四公主猶豫了一會,想起母妃的話,才又勉強說道:“我喜歡漂亮的手帕子,上面一定要繡花的那種。”
語氣很不情願了。
青莺想起來自己那還有昭昭送的帕子,但是畢竟是昭昭專門繡給自己的,自己不好拿出去,現在她又不能出府,那便只能自己繡了,雖說她沒有昭昭繡的好看,但畢竟也是練了好久的,也可以拿得出手,于是她對四公主說道:“那下次有機會見面的話,我送你一方手帕吧。”
四公主并不是很高興地說了聲謝謝。
青莺和六皇子關于送不送禮物這事還沒争出來個結果,青莺怕耽誤得太久,于是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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