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說話的藝術

正中央的兩頭野豬被烤熟後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此時飯菜陸陸續續被端上來。每個人的菜色都是一樣的,除了皇家的。野豬烤好後還不能動,要等待皇帝分配。

那兩頭野豬看着大,其實分到現場每一個人的碗裏也就幾片而已,僅僅嘗嘗鮮。

王德音本來還想開玩笑,說快來嘗嘗青莺獵的野豬,但轉念又想到就是因為這一箭導致了後面發生的事,于是剛開了口又迅速閉上了。

秦予思不喜歡吃這個,只象征性地咬了一口就悄悄分給青莺和王德音兩人。

王德音抓住秦予思的手腕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我一只手都能握得住。”

秦予思用力拍了下她的手,“你專門挑最細的地方握當然能握住,不然你再往上一點?”

王德音笑了笑,趕緊收回手繼續吃飯。

青莺本來正低頭吃飯呢,偶爾擡起頭的時候發現不遠處周氏正和一位夫人說話,那夫人她沒見過,不知道是誰。倆人說着說着便轉過頭來看了青莺一眼,看完後又繼續說話。

青莺不明所以,只是在好幾次和她們對上視線的時候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這天發生的事太多,青莺皺着眉,只能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這一頓飯吃的時間非常長,從太陽西落一直吃到四周完全黑暗下來,燈火點燃,遠處山林裏傳來蟋蟀與蛐蛐的叫聲,風吹樹葉響起的簌簌聲,若放在平時是有些吓人的,不過現下人多,倒顯得別有一番趣味。秋風吹起帶來一陣涼意,再過不久就要入冬了。

晚飯結束,在場的男人們都還要接着聊天,夫人們又都三三兩兩約好去誰的帳篷裏閑聊一下,消消食。

青莺便和周氏說了聲,與秦予思和王德音兩人一起相約着在慢慢走回帳篷,就當飯後散步消食了。

只不過還沒等三人走,就聽後面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談話聲。

“有些人為了嫁出去,可什麽都幹得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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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女聲說道:“就是啊,我們可不如人家,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自己挑夫君。”

“你當然不能,畢竟你又不會射箭。”

接着便是幾個女聲哈哈地笑起來。

三人轉過頭,便看到了盧秋亞和其他三個女子,青莺都不認得。

陰陽怪氣這方面秦予思擅長,她看了四人一眼,轉頭便對青莺說道:“有些人可真可笑,那點見不得人的小把戲還要拿出來丢人現眼,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盧秋亞看了她們一眼,又對自己的同伴說道:“虧有些人自己有自知之明呢,也知道那是些見不得人的小把戲。”

盧秋亞的女伴說道:“不就是勾引男人的小把戲麽?啧啧啧,除了在我家那幾個上不得臺面的姨娘身上,我還從未見過哪個女子會這麽不顧臉面讨好男人呢。”

又有另一個人笑嘻嘻道:“你懂什麽,人家懂得早早為自己打算,我們呢,還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着男方三書六禮,八擡大轎呢,可有得等了。”

裴府後宅是很少有這樣的場面發生的,裴續敬重周氏,周氏也有手段,她不介意自己的丈夫納妾,但是她不會讓妾欺負到自己頭上,吳氏剛進來那幾年異常嚣張,被教訓過幾次之後就不敢對周氏不敬了,鄭氏倒是一點心思沒有,平日裏恨不得躲着所有人,周氏雖然看不順眼鄭氏,但是畢竟自己抱養了青莺,所以平時對鄭氏頂多算無視,不會說其他的。因而青莺自懂事以來從未在後宅見過後宅女子唇槍舌戰,陰陽怪氣,明争暗鬥的場景。

但是,她沒見過,不代表她不會。

青莺攔住了要上前說話的王德音,對秦予思說道:“予思,不會說話便別說了。”

王德音驚訝地看向青莺,以為她倆要內讧。

青莺轉過頭又對盧秋亞幾人笑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咱們畢竟不是一路人,你再怎麽學也學不會那仿佛吞了幾只臭蟲一樣的語氣。予思回去便好好簌簌口,免得伯母問起來,還以為是跟我和德音學壞了呢。”

秦予思笑了一下,道:“瞧我,竟忘了這個,恰好我們今日摘了許多花,我得回去多聞聞,生怕我下次再開口,臭得附近幾公裏都沒人。”

王德音了然,也開始應和她們:“走走走,我受不了了。我剛剛看見馮軒了,我讓他給咱們摘幾朵花去。”

三人非常自然地挽手一起走了,青莺問:“馮軒是誰?”

秦予思笑道:“是德音的朋友。”

青莺不解:“是德音的朋友你笑這麽意味深長做什麽?”

秦予思笑出了聲,不說話。

王德音便道:“他才不是我朋友,他是我仇人。”

秦予思小聲說道:“是冤家吧。”

青莺問王德音:“那你還帶我們去找他?”

“诶呀,反正無聊嘛,找他給咱們摘朵花而已,我今天問過他,他說這山林裏面有衆紅色的花是可以吸食裏面的甜汁兒水的,我們去找他要去!”

青莺猶豫道:“這不好吧。”

秦予思說道:“別擔心,馮軒還挺讓人放心的。”

青莺見秦予思都這麽說了,于是便放下心,跟着王德音一起走,三人一問一答的,直接把身後的人忽略掉了。

盧秋亞恨恨瞪着幾人離去的背影。

而那邊青莺幾人渾然不覺,也絲毫不在意,王德音将兩人帶到營地圍欄處,外面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侍衛站崗。

王德音走到一個侍衛背後,還沒等她去叫人,那侍衛便轉過身來,看到是王德音,略過她,看向青莺和秦予思,對她們點了下頭,然後又轉過身去站崗。

王德音抱怨道:“馮軒你可真沒意思!”

馮軒不說話,王德音繼續說道:“你今天跟我說的花呢?還有嗎?”

馮軒回了句“沒有了”,然後又繼續站崗。

王德音重重拍了下他的後背,不過馮軒一點沒動。

王德音說道:“你突然裝什麽話少呢?”

馮軒無奈轉過頭來說道:“我站崗呢大小姐,沒時間跟您閑聊。”

王德音切了一聲,“所以你白天是在偷懶?”

馮軒道:“你可真是沒良心,誰專門給你送了朵花?”

“如果你是說那朵被你吸過的花,我覺得它髒了我的手。”

馮軒說道:“明天再賠你一朵,你趕緊回去吧,天黑了外面不安全。”

“哪裏不安全?”

“山林裏蟲子多,趕緊回去吧,免得到時候看到了叫得一驚一乍的。”

王德音聞言道:“好吧,不過你明天記得摘來啊,我都和我朋友說好了。”

馮軒趕緊點頭,“趕緊回去吧。”

回來的路上青莺還是忍不住問道:“所以德音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啊?總不會有親戚關系吧。”

秦予思神神秘秘地笑道:“說不定哦。”

王德音趕緊說道:“你可別瞎說,我怎麽可能有馮軒那樣的親戚,我要有我都覺得羞恥。”

“他做了什麽?”

秦予思解釋道:“其實是當初馮夫人給馮軒說親,說到德音身上去,不過德音和馮軒倆人當時都沒那意思,哪知後來兩人陰差陽錯認識了,并且漸漸熟悉起來,馮軒老喜歡逗德音生氣,德音氣不過,便總想着去找他麻煩,一來二去兩人發展成了對冤家。”

王德音覺得冤家這詞兒用得不對,于是反駁道:“是他先招惹我的,要不是他每次惹我生氣,我能那麽報複回去嗎?”

秦予思對青莺笑笑,不說話。

王德音接下來一路都是對馮軒的控訴,都到青莺帳篷前了,王德音還在絮叨個不停,秦予思無奈地将她拉走。

青莺笑着和她們揮手說再見,也總算懂得了秦予思的笑容的含義,王德音哪裏像在抱怨馮軒惹她生氣,真要說起來更像是戀人間的嬉鬧,不過倆人都不這麽認為。

阿菊在帳篷門口等着青莺回來,青莺便見帳篷燈都沒點,于是問道:“母親還未回來?”

阿菊點點頭,“是的。”

阿菊進去帳篷點了燈,又吩咐另一個丫鬟去打水來給青莺洗漱。

等青莺躺下去了,周氏才終于回來了。

周氏坐到床邊,青莺連忙坐起來,道:“母親您回來了。”

周氏點點頭,對青莺說道:“今日的事,你父親剛剛跟我說,讓我和你說一聲別多想。”

青莺點點頭,“本就是青莺惹出來的事,青莺只是在反思今天的行為,确保日後不要再這麽貿然行事。”

“這事也不能怪你。”周氏嘆了一口氣,又道:“就連我也猜不透你父親如今是個什麽想法。”

青莺低着頭不說話,周氏看着某處沉思。

丫鬟進來說熱水已經端來了,周氏拍怕青莺,“睡吧,我去洗漱一下。”

“那母親洗漱便便上來歇着吧。”

周氏點頭,站起來,丫鬟将水端進來,外面條件有限,因此大家都只是簡單洗漱而已,不像平日裏在家那樣花費太多時間在潔面上。

青莺躺在床上,背對着周氏慢慢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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