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陰陽相隔

日子開始變得一成不變,每天上課、下課,還有做不完的作業,考不完的試。嚴亦偶爾會給蔣韻發短信,可蔣韻從來沒有回複過,也會偶爾出現在校門口“調戲”蔣韻幾句,然後騎着摩托車消失。

因為即将到來的中考,音樂社也停止了活動,偶爾“桃園三兄妹”會來到音樂教室,柯以難會教丁一打架子鼓,蔣韻在一旁戴着耳機邊聽音樂邊看熱鬧。

中考結束後,張遠作為學生會會長,組織音樂社的成員一起吃燒烤,來歡送自己、謝歡和景陽陽,柯以難也被邀請。

“我不去。”柯以難從蔣韻那裏得知了聚會的消息,果斷拒絕了。

“哦,那我單獨去赴約了,正好還想和學長打聽一下一中的情況。”蔣韻表現出無所謂的态度,故意用激将法刺激柯以難。

“那我還是和你一起吧。”柯以難思慮了一下,還是對張遠放不下心來。

柯以難最讨厭張遠的就是他永遠是一副平易近人、鄰家哥哥的樣子,并且和蔣韻相處時總是透露着寵溺的眼神。蔣韻很吃這一套,看見張遠總是會甜甜地叫“學長”,可是在柯以難眼裏就變成了不懷好意、虛僞至極。

蔣韻偷笑自己的激将法還真有用,看來治柯以難還得對症下藥。

晚上一行人來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燒烤店。店裏人很多,張遠提前預訂才有位置。

“來來來,咱們慶祝我們三個順利畢業!”謝歡今天很開心,舉起可樂張羅大家捧杯。

“幹杯!”幾個人一起歡呼,拿起手裏的杯子撞在了一起。

“景陽陽,我覺得這頓飯應該你來請,你為了考附中,抛棄樂隊,要不是有柯以難臨時救急,比賽也拿不到名次,這得在初中生涯中留下多大的遺憾啊!”謝歡用筷子敲打景陽陽的杯子。

“好好好,我來請,我自罰三杯!”景陽陽連幹了三杯可樂。

“你藝考過了嗎?”蔣韻問景陽陽。

“過了,現在就看文化課的分數了。”景陽陽最近變身拼命三郎,每天熬夜學習,生怕文化課分數不過線。

“真厲害!”蔣韻很羨慕景陽陽能夠為了夢想不斷努力拼搏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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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柯以難是吧,我敬你一杯,也歡迎你步我們後塵加入音樂社,争取把二中音樂社發揚光大!”景陽陽向柯以難舉起杯子。

柯以難一時竟有些不好意思,羞澀地和景陽陽碰了杯。

“話說,你架子鼓打得不錯啊,從小就學了吧。”景陽陽對柯以難說。

“一年級開始學的,現在已經荒廢得差不多了。”柯以難遞給蔣韻一串雞翅。

“打得真不錯,歡迎你報考我們音樂附中啊。還有蔣韻,以後不考慮走唱歌專業嗎?”景陽陽看向蔣韻。

“完全不考慮!”蔣韻連連擺手。

“為什麽?”

“我這水平連業餘都算不上,更別提專業了。你看謝歡吉他彈得那麽好,不也要學幼師去教小孩子了嘛。”蔣韻從心裏覺得,唱歌對于她來說,連愛好都算不上,更別提熱愛了,她并不想将唱歌當作夢想。

“我覺得她可能會教壞小朋友。”張遠笑着說。

“你這話就差矣了,以後我帶出的孩子,各個都有音樂細胞,以後不是音樂家就是大明星!”謝歡神情激昂地反駁張遠。

“蔣韻,你成績那麽好,以後要不要來一中,我還做你的學長。”張遠笑着對蔣韻說。

“呃……這個我還沒考慮。”蔣韻一時語塞。

“這個就不用學長操心了,我去哪個高中,蔣韻就跟去哪個高中。”

柯以難的話讓在座的各位有些震驚,再一次感受到了柯以難對張遠的“敵意”。

“那你可要好好學習了啊,才能追上阿韻的腳步。”張遠沒有在意,笑着對柯以難說。

突然間,在隔壁包廂裏傳來一陣酒瓶倒地的聲音,吸引住了店裏顧客的目光,一夥人黑壓壓地從包廂裏走出來。

蔣韻不愛看熱鬧,低着頭吃着手裏的肉串。

“靠,這不是我們職高的扛把子嗎?太他媽帥了!”謝歡放低了的聲音也掩飾不住她的興奮。(扛把子就是老大的意思)

“這麽快就把你自己劃到職中裏了。”蔣韻對謝歡說。

“別吃了,你快看我男神,帥不帥?”謝歡拍打着蔣韻。

蔣韻擡頭,正好和嚴亦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此刻的嚴亦後面跟了一衆小弟,身穿一件黑色棒球服,嘴裏叼着煙,正意味深長地看着蔣韻。

“我給你發短信怎麽都不會啊?”嚴亦直接拉過來一個凳子坐在了蔣韻的旁邊。

柯以難瞬間站了起來,警惕地看着嚴亦。而嚴亦身後的小弟,也警惕地看着柯以難。

“誰規定我一定得回你消息的。”蔣韻被煙味嗆地咳嗽了兩聲,嚴亦丢掉煙頭用腳碾了兩下。

“這是聚會呢?”嚴亦掃視了一圈桌子上的人。

“看見還問。”蔣韻冷漠地說。

“要不要去看賽車?”無論蔣韻多麽冷漠,嚴亦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沒興趣。”

“行吧,那你們慢慢吃,我已經買過單了。”嚴亦潇灑地站了起來,“拜拜,蔣韻。”

蔣韻沒有回應嚴亦,她搞不懂嚴亦為什麽總是神出鬼沒。

嚴亦氣勢磅礴地帶着一衆小弟離開了燒烤店。

“天啊,阿韻,你怎麽認識嚴亦啊?”謝歡摟過蔣韻激動地問。

“不認識,精神病。”蔣韻下意識地看向柯以難,發現他面色鐵青。

“不準诋毀我偶像!”謝歡一本正經地說:“我去職中,有一半原因是他,你和他認識也好,以後介紹給我認識。”謝歡一臉花癡像。

蔣韻沒有接茬,深深地嘆了口氣。

看來柯以難這下又要生氣了。

吃完飯,大家相互道別,蔣韻和柯以難向着家裏的方向走去。

“你想去哪所高中?”柯以難突然開口問蔣韻。

“一中吧,大家不都是擠破腦袋想考進一中嘛。”

“那我也努努力,争取咱們三個還能在一所學校。“柯以難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認真。

“好啊,最好是大學也在一起。”蔣韻開心地說。

前幾天柯以難的父母回了家,他被柯景安叫去談話。

“有沒有想過出國念書。”柯景安開門見山地對柯以難說。

“什麽?”柯以難以為自己聽錯了。

“現在你可以考慮一下高中要不要出國去念,以後留學也方便些,還能提前适應那面的環境。”

“為什麽要留學?”柯以難覺得柯景安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家裏這麽多生意,以後都需要你來打理,留學既能夠鍛煉能力,也能提升你的眼界。”

“我對家裏的生意沒興趣。”柯以難毫不客氣地回絕柯景安的“好意“。

“你現在才十幾歲,我也不指着你能有什麽理想抱負,以後的事情可以先放下不談,留學的事情可以先考慮着。”

柯以難心裏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想去留學,他答應過蔣韻和丁一要一起上同一所高中的。

“不用考慮了,我不去留學。”柯以難沒有絲毫猶豫地對柯景安說。

“我也沒逼你現在就去,總之你回去想想吧。”柯景安見柯以難決絕的态度,感到有些頭痛。

“阿難。”

柯以難的思緒被拉回。

“你看前面怎麽了?好像誰家着火了。”蔣韻見前面被圍得水洩不通,還聽見了消防車的警報聲。

“好像是誰家着火了。”柯以難比蔣韻高,自然能看得遠一點。

“麻煩讓一讓。”蔣韻推開人群艱難地向家裏走去。

“阿韻!你可回來了!你奶奶在家裏暈倒了,剛剛被救護車拉走了!暈倒的時候竈上還做着東西,結果鍋燒幹了着了起來!我聞見味道打了119!你快去醫院看看她吧!”鄰居家的奶奶一把捉抓住蔣韻焦急地說。

“我奶奶怎麽樣了?沒事吧?”蔣韻只覺得腦袋“轟”的一下爆炸了。

“我也不知道什麽情況,就在第四醫院,你趕快聯系你爸爸吧。”

蔣韻沖出人群就向外跑去。

“蔣蔣!”柯以難在後面喊她。

“上車!”突然間,嚴亦騎着摩托車出現在蔣韻的面前,将摩托車頭盔遞給蔣韻。

蔣韻已經來不及思考,也聽不見柯以難的呼喚,接過頭盔一把跨上了摩托車。

到了第四醫院的時候,蔣韻直沖進急診,慌亂中抓住一個護士問:“有一個叫楊叢清的奶奶被送過來嗎!?六十多歲!”蔣韻覺得心髒要從嗓子裏蹦出來了。

嚴亦跟在蔣韻身後跑了進來,扶住了已經站不穩的蔣韻。

“你是她的什麽人?”

“我是她孫女!她怎麽樣了!?您能帶我去見她嗎?”蔣韻用幾乎乞求的語氣對護士說。

“你跟我過來吧。“護士走在前面,帶着蔣韻來到了醫生辦公室。護士沒有再說什麽,拉開門站在側面,帶蔣韻走進辦公室出去關上了門。

“醫生,我是楊叢清的孫女,我奶奶現在怎麽樣了?”蔣韻剛剛從護士的表情裏感知到了一些不明的情緒,心裏不禁緊張了起來。

“你們家大人呢?”醫生帶着惆悵的語氣問蔣韻。

“我們家沒大人!醫生你快告訴我她的情況啊!”蔣韻雙手錘向辦公桌,歇斯底裏地喊出來。

她着急地想要知道奶奶的情況,她要醫生立刻告訴她奶奶沒事。

“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聽鄰居說你爸爸在外地是吧,你最好現在叫他趕回來。”

“他死了!趕不回來了!醫生,我奶奶到底怎麽樣了!?”蔣韻很想抓住面前醫生的脖領告訴他,在這個城市裏,只有她和奶奶在一起,她們兩個是相依為命。

“是這樣的,小姑娘你不要激動,你奶奶……突發心肌梗塞,我們去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經過搶救也沒能将她搶救回來,我們試圖聯系你父親,但是一直沒有聯系上。”

“醫生,我奶奶叫楊叢清,您沒記錯名字吧?您剛剛說的不是她吧!”蔣韻踉跄着站起來,質問着醫生。

“小姑娘你冷靜一點,你現在過去還可以見她一面,然後就要着手準備後事了。”醫生起身,讓護士帶着蔣韻來到了太平間。

“蔣韻,你一個人行嗎?”嚴亦一直跟在蔣韻身後。

當他看見蔣韻的生活發生如此大的變故,本以為蔣韻會崩潰,可是此刻蔣韻冷靜地讓他有些害怕。

蔣韻站在門口,整個人都在顫抖,她的雙腳就像被釘在了地板上,怎麽也踏不出這一步。

從辦公室來到太平間的距離,成了蔣韻人生裏最漫長,走得最艱難的一段路。她無法相信這一切的發生。

就在今早,奶奶還收拾好她的書包擺放在鞋架上,她還吃到了奶奶最拿手的生滾牛肉粥,臨走時候奶奶還叮囑她中午的菜放在了冰箱裏。

也許她中午打麻将還贏了錢,鍋裏煨好了湯等蔣韻回家。

怎麽現在就躺在了停屍房裏了?

蔣韻觸摸到了停屍房的門把手,一股刺骨的寒冷從手心流向心裏,蔓延至骨髓。

蔣韻急促地呼吸着,伸手推開了門。

“蔣蔣!!!”

伴随着急促的腳步聲,柯以難出現在走廊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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