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暗湧①

小七手裏端着盤子跟在白胡子管家身後，她現在心情緊張，平日裏練的十分娴熟的步伐不禁紊亂。

“怎麽回事呢？”老管家回身輕叱。

小七輕了輕喉嚨，目光有些閃爍，“白爺爺，聽說這将軍，脾氣不怎麽樣啊？”

“哪個嘴碎的胡說，能伺候得上将軍，都不知道是你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老管家表情嚴肅道。

小七默默的低頭，嘴角不自覺的翹了起來，眼中帶着計謀得逞的笑意。

老管家只當柒小七害怕，他心裏還是挺喜歡這個機靈的丫頭的。這次，平日裏伺候将軍的秋心姑娘突然離開，将軍身邊少了一個人，這件事老管家看在眼裏，立刻就想到了柒小七。

這柒小七無父無母，來将軍府也有半年，按理說是沒有資格作為替補的。只不過，她做事幹淨利落，雖然偶爾會調皮搗蛋，不過，在處理正事上卻讓人放心。更重要的是，心地純良，沒什麽雜七雜八的念頭，這樣的人伺候将軍，老管家也覺得更放心。

“我們将軍，是個好人。”老管家沉吟了片刻，沉聲說道。

“是。”

小七跟着老管家繞了彎彎曲曲的路，終于在一扇深色大門前停住了腳步。

“記得我前兩天和你說過的話了嗎？”老管家壓低聲音。

小七望着那扇門，輕聲道：“少說話，多做事，将軍說什麽就是什麽。”

老管家點了點頭，“跟緊我。”他說完就緩步走上前去敲門，門裏面傳來低沉的男聲。看着老管家推開門，小七只感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小七剛走進屋子，立刻就感覺屋裏的光線比外面的暗淡了許多。她小心翼翼擡眼，立刻就看到了坐在書桌前陸翊。光線雖然暗，可是耐不住她眼睛亮，陸翊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并不影響他俊美的容顏。

還是一如既往的吸引人，柒小七覺得自己要醉了。

“陳伯，你這是怎麽回事？”陸翊目光如炬，視線掃過老管家身後的柒小七，他雖然坐着，氣勢卻逼人。

老管家神色自若，作為府裏的老人，要是連這點抵壓力都沒有，他也沒必要繼續做下去了。更何況，将軍是他自小看着長大的，在老管家心裏，陸翊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是可以舍命守護的。“我見将軍身邊的秋心姑娘不在了，沒有個細心的奴仆使喚怎麽行，就給将軍找來了一個。這孩子叫柒小七，動作機靈，人也老實，我覺得還是不錯的。”

陸翊沉默着沒有說話。

“小七。”老管家輕喚了一聲，在他身後的柒小七回了神，趕緊上前把手裏端着的盤子呈到陸翊面前。

“小七是嗎？”陸翊看着盤子，随口問道。

小七面色恭敬，“是的，将軍。”

“好了，那你以後就在這吧，陳伯，你下去吧。”陸翊說道。

老管家離開，昏暗的屋裏只剩下柒小七和陸翊。

柒小七心心念念着陸翊，此刻又來到他身邊，她一絲目光都不舍得放開。

陸翊突然轉頭，“怎麽？我臉上有東西？”

小七一時沒把握住目光，只感覺陸翊漆黑的雙瞳猶如望不盡的黑夜。她感覺心頭亂撞的小鹿要蹦出來了，她卻只能狠狠的壓制，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道：“沒有的，将軍。”

陸翊沉沉的笑了一聲，卻不帶喜悅，“把盤子放下吧，過來推我。”

“可是，将軍，陳管家說你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了，這次必須。。。。。”小七急忙說道，眼裏滿滿都是關心。

“到底我是你主子，還是陳伯？”陸翊這句話說得毫無感情，卻讓柒小七心頭一顫，她覺得，或許，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她更了解陸翊的人了，他這樣的冷淡的話，其實已經生氣了。

“是的，将軍。”小七放下盤子，走到陸翊身後，她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在看到陸翊削瘦的身體時，她心底的憤憤幾乎到了極點，那個歐陽雪，憑什麽？值得你這樣！

一個一聽到你殘廢就悔婚的女人，憑什麽？！

“推我去院裏看看吧。”

小七推着陸翊出門。陸翊居住的這個院子，一般人根本進不來。這個院子頗大，景致也比小七在将軍府看到的其他院落好許多。小七推着陸翊，感覺時間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的戰場上。

那時，只有他們兩個。

那時，陸翊還沒有殘廢，她也不知道，原來還有歐陽雪這個人。

“将軍，你撐住，馬上，援軍就要來了。”小七看着陸翊，他嘴角還有一絲血絲，臉色也白的可怕，他中毒了。該死的蠻族！小七恨恨的朝遠方看了一眼，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陸翊雖然重傷又中毒，不過神色不改，一臉淡然，他有些調侃的看着小七，說道：“七殺，近看你，你的臉和你的眼睛真是不搭啊。”

“将軍，你不要說話了！”小七心急如焚，看着陸翊的生命一點點消逝，她做不到。

“呵，你平常可不是這樣婦仁的。”陸翊嘲笑道。

小七神色痛苦，看着陸翊道：“因為是你，是你，将軍！”

陸翊怔住，過了片刻才道：“你還真是，孩子天性。”

我不是孩子天性，我只是如此愛你，除了你，其他人，都變成了別人。

“将軍，将軍。”小七看着陸翊微微眯起的眼睛，生怕他睡去。

“我記得，以前也有個人這麽喚我，”陸翊眼神有些迷離，他的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她叫歐陽雪，歐陽雪，我的雪兒。”

小七扶住陸翊的手顫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歐陽雪的名字。

“歐陽雪？”小七輕聲咀嚼。

“是啊，”陸翊覺得自己的神智開始渙散，“七殺，如果我死了，你要告訴她，我陸翊，要對不起她了。”

“不會的，不會的，将軍，你不會死！”小七看着陸翊，心底仿佛都在滴血，她已經顧不得去深究那個歐陽雪，她一次次的看向遠處，祈禱那個人盡快趕到。

陸翊輕笑了一聲，生死，向來不是定數。他看的開，卻還是有舍不得，他舍不得他帶出來的千軍萬馬，他舍不得他的生死之交，他舍不得，歐陽雪。

突然，遠處傳來馬蹄聲，小七欣喜的叫道：“将軍，他來了，他來了。”她低頭，才發現陸翊已經閉上了眼睛。她立刻慌了神，“将軍，陸翊，陸翊！六寶，六寶，你快來救救他，你快來救救陸翊。”小七一臉恐慌的望着洞口那個白衣挺拔的男子，聲音懇切。

“柒小七，你看看你，真是，沒用。”白衣男子仿佛自風雪中走來，面目冰冷，連聲音，也仿佛冰塊般凍人。

小七緊緊抱着陸翊，她很早就知道了，陸翊便是她的世界，沒有陸翊，她便沒有生存的空間。

院裏一陣冷風劃過，小七打了一個激靈。

“将軍，要不要回屋裏，外邊風大。”小七關心道。

陸翊冷冷道：“你想的倒是多。”

小七緊張的不敢說話了，因為陸翊殘廢，她比之前更多了一層顧慮，卻忘記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奴仆。曾經的陸翊，怎麽說也是一個大将軍，雖然殘廢，卻也沒有弱到要進屋避風。

關心則亂。

柒小七默默的低下頭。

這時，老管家從遠處的走來，他手裏拿着一張大紅的帖子，臉色卻不太好。

“将軍，“老管家走到陸翊面前，面色有些猶豫，然後把手中的紅帖遞給陸翊。

小七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個紅帖，望着老管家略顯不安的表情，她心底也冒出了一絲緊張。

“這是什麽？”陸翊問道。

老管家低頭道：“将軍，剛才歐陽姑娘來府上，把請帖交給我，說是務必交給将軍。”

小七看到陸翊拿過紅帖，打開，驟然又合上。

“好啊，真是好啊。”陸翊臉上帶着笑，眼神卻十足的冰冷。

小七已經在陸翊打開的間隙看到了請帖裏的內容，歐陽雪與三太子羅皓，成親邀帖。

真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嫁便嫁了，你何苦要為她生氣呢？小七心疼的望着陸翊，卻抑制不住心底的高興。

歐陽雪要嫁人了，那個人不是陸翊。

這個如噩夢般纏繞了她好幾年的名字，終于也要消失在陸翊的生命裏了。

真好。

小七覺得自己都快要控制不住嘴角上翹了。

“告訴歐陽姑娘，我一定會準時出席的。”陸翊道。

老管家點了點頭，默默的退下去。

“開心了吧？”陸翊突然說道。

小七神色一驚，下意識看向陸翊。

陸翊轉頭，雖然在笑卻讓人無法感覺欣喜，而更多的狠意浮現在眼底，“擺脫我這樣的人，她應該很開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