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劍靈不易做
*《天衍紀》遭删除劇情*
黃昏的小院, 鬼燈籠的影子起起伏伏。
多年不見, 獨孤寂萬沒想到他會在毒蠶教中與小師妹時蘭重逢。
她長大了, 變成了大姑娘,已經明豔得他不敢逼視。之前聽人說她同淩微樓主訂了婚,下月就要拜堂。
既然如此,何不嬌羞地乖乖待在閨中?
怎麽一個人跑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正邪不兩立, 雙方誰遇上誰都不會客氣。時蘭武功平平,阿古夏又在這兒養了那麽多毒蠍毒蟲,萬一不小心碰着……
卻見時蘭忽然屈膝跪低, 柔然向他一拜。
“大師兄, 求您看在一同長大的份上,發發善心把秦師兄給放了吧!”
“……放?”獨孤寂一愣, 秦熠又什麽時候來過毒蠶教?“師妹,你是聽誰說的他在這裏?”
“師兄,你就不要騙蘭兒了!”
時蘭雙肩聳動, 淚水簌簌如珠子一般掉落:“秦師兄他明明就被你關在毒蠶教五毒壇中受苦!大師兄, 蘭兒什麽都肯答應你,求你放了他, 不要再記恨他了好不好?”
“記恨?”獨孤寂越,一聲苦笑。
“……你也真是的, 如何聽信謠言,一個人冒冒失失的自己跑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趕快起來,趁着無人發現,我先送你出去!”
徐徐清風晃動滿園的鬼燈籠, 花架子沙沙作響。
時蘭起身,粉色的唇輕輕動了動,獨孤寂卻沒聽清她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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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這一切……始終都是因蘭兒而起,對吧?”
“蘭兒不怕。秦師兄去哪,蘭兒就跟着他去哪。只是大師兄你……如何狠心不肯放過他,既然如此……”
……
一陣幽香。那少女撲進了獨孤寂懷中。
獨孤寂愣了愣,一時間如墜夢境,身子僵着全然不敢動。懷裏傳來時蘭低低的啜泣,他恍恍惚惚擡起手來,想要撫摸她的長發,忽然小腹一陣劇痛。
低下頭,他看到了一柄沒入體內的匕首。
紅色的刃,精巧的寶石刀柄。正是當年他還在楓葉山莊時,送給秦熠和時蘭成雙成對、百年好合的紅鸾刀。
……
“呵……”
着實是一點都不可笑,他卻笑了。
忽然想起年少時,在玄碧宗,在師父身邊,仍是萬人仰視的“大師兄”的那段日子。
玄火洞救了秦熠,廢了雙腿,師父失蹤,因虹鈴之死背叛師門去了魔教。
也不知道如何就走到了今天這般田地。
一步錯,步步錯。
時蘭不斷哭泣,斷斷續續又說了什麽,他卻統統聽不到。仰起頭,入目是一片暗淡的黃昏天空。
黑影一閃而過,在時蘭脊梁輕輕一點,那藍衣少女便整個人軟倒下去。
只有□□歲的聖蠍小教主阿古夏赤着腳,一身苗銀紫衣。悠悠逗這手背上爬着的蠍子,踱步到那頹然的白衣男子身邊。
“獨孤大哥你也真是~難得咱們教主那麽器重你,你竟讓這武功平平的女子偷襲得手?”
她尚小,不懂大人的愛恨情苦。只見得獨孤寂那雙平日裏好看的眼睛中,此刻只剩一片黑洞洞的死寂。
單手點了獨孤寂的幾處止血穴道,拔出那把小刀,刀刃上竟然還上淬了毒!
喲,真沒想到,現在名門正道那邊也知道下毒啦?
嗅了嗅。嗯~不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解不解的了?
手腕卻突然被握住,獨孤寂的聲音嘶啞,帶着懇切。
“阿古夏……放了她,莫讓教主知道。”
放了她?但,怎麽可能放了她?獨孤大哥這該不是被這毒蝕了神智吧?
“殺了我……阿古夏,快,殺了我。”
小姑娘更是一愣。
她自然知道被淬毒的匕首捅傷很痛,但又真的……會痛楚折磨到想死的地步麽?
但那人卻只呢一遍遍喃着“殺了我”,直到徹底失去意識。阿古夏則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待她長大成人有了那樣的心,才逐漸明白過來當時那人經歷的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
一支青玉簪,抵住了幻影時蘭的脖子。
唐深的配劍适才已給丢了,手中就只有這只簪子,一頭墨色長發緩亂散落肩頭。
他不準她繼續前行。
鬼燈籠,紅鸾刀,滿地的鮮血。獨孤寂心切求死,不願再留在世上空受折磨。
那樣的曾經,他絕不會允許她再重演一次。
幻影時蘭微微一笑,緩緩消失。而周遭的鬼燈籠掉落在地,化作一灘灘污血,驟然一陣陰冷,無形的雨水淅淅瀝瀝不斷下着。
腳下是屍山血海。
被“琴魔”屠戮的鹽海城,正在哭泣般地下着雨。
“師、師父?”
獨孤寂的聲音帶了些顫抖。
他半跪下去,腳邊橫着一具青衣男子的屍體。那人容貌俊朗清修,閉着眼睛,嘴角血跡斑駁。
“師父……師父?!不……”
他的手冰冷如雪,唐深剛要去抱他,忽然之間無數幽靈冤魂帶着血淚包圍了二人。鋪天蓋地的屍首,“是你殺了我”“是你殺了我”一遍遍喃喃的低語回響在整個空虛的黑暗之中,一遍又一遍。
“郁沉影早就已經死了。你親手殺了他,呵呵,魔頭,你都忘記了麽?”
“在鹽海城,整整三萬多條人命。我們都死了,你為什麽還活着?”
“我沒有……我沒有!師父他……不會的!”
“夠了……獨孤前輩不要聽他們胡說!”
懷中之人佝偻着身子,撕心裂肺的痛苦隔着胸膛襲來,亦生生扯裂了唐深的心扉。
不過是幻影,不過是幻影……
這些都是幻影,但,幻影也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你們都給我統統……退散!”
“都給我滾————!”
青玉簪砸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之前那半夢半醒、仿佛體內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的感覺卷土重來。
唐深怒發沖冠,整個人都被戾氣包圍,只覺得一陣過速心跳,郁結層層疊加噴薄欲出,連帶着牙齒都在輕微作響。
忽然之間,也不知道觸動了什麽,那力量仿佛崩斷了全部枷鎖一般,一股氣流以他為中心平地席卷起陣陣妖風,那些幻影開始被刮亂刮散。
這是什麽……
這是……我?
僅僅是一瞬間的疑惑而已,下一瞬直接妖風大盛,生生撕裂了一切亂七八糟的鬼影。什麽屍骨什麽鬼燈籠,仿若被大漠狂沙卷過一般分分鐘侵蝕得不見蹤影。
……
周遭,瞬間又恢複到了一片黑寂。
唐深卻仿佛周身的力量都被抽幹一般,靠着獨孤寂,有些難以動彈。
“略言,略言?!”
半晌,他像是從昏睡中醒來一般,聽到那人在叫他。黑暗之中還是看不到彼此的臉,雙肩、手臂卻被那人緊張地摸了一遍:“略言,你身上好冷!”
“嗯……”
是冷,也好困。意識卻挺清醒的。
它們走了吧?那些幻影……都不在了。
呵,卻連它們都只知道欺負你……
“獨孤前輩。”
那人匆匆“嗯”了一聲,提了些氣息讓身子熱起來,那溫度源源不斷從肌膚相觸的地方蔓延了過來。唐深一陣心暖,卻也有些難掩的感傷:“我之前……說了喜歡你。”
那人身子僵了僵。
屏了呼吸,小心翼翼等着他的下一句話。
“……也知道,你從來都不是那樣看我的。”
沒有做聲,那人卻只小心地将他抱得更緊。像是抱着什麽珍寶一般,無論如何不願放手。
……
心底,一個小人義正辭嚴地跳出來:“別再說了!你既然知道他不是那樣看你,又何必還要逼他,他好可憐!”
另一個卻搖着旗子、拼命吶喊:“攻城略地在此一舉,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唐深眼眶一熱,仿佛看到自己穿了一身滿腹心機的奸商華服,在一個饞了一輩子的窮苦孩子面前舉了一只小糖人。
“前輩。”
“嗯?”
“你還記得那‘苦糖根’麽?”
“其實世間很多事情,同那苦糖根都是一樣的。究竟是甜還是苦,不咬一口試試看的話,永遠也不會知道的。”
“……”
“所以前輩,跟我在一起試試看吧?我會對你好的。”
“我保證,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比之前對你還好一百倍。”
笑眯眯搖晃着小糖人,說着令那人最無法抵抗的話語。狡猾的奸商深知那人有多渴望那一點點甜,好整以暇地循循誘惑。
“就稍微試一下,我保證不會做讓前輩讨厭的事情。”
吃一口看看吧,很甜的。
“不喜歡也沒關系。我不會有任何怨言,只要前輩不趕我走,我一輩子都待在你身邊陪你。”
無條件無理由無期限退貨,多劃算的買賣。
看,物美價廉,任何人也無法拒絕。
……
抱着他的那個人又何曾被這般溫柔地步步相逼過,貼合的前胸直直傳來紊亂得一塌糊塗的心跳聲,就連聲音話語也颠三倒四、潰不成軍。
“我、我不過是個……我像這樣,我、我……略言你、你又何必……這般對我。”
“因為我喜歡你呀。”
那人于是吃吃再說不出話來了。黑暗之中,唐深可想而知他無辜、不知所措又滿是苦悶無奈的臉。
“那,咱們就這麽說定了?前輩從今天起,就跟我在一起了?”
“……”那人身子更僵了。
他好像……真的很經不起言語撩撥。
“前輩,我喜歡你。”
果然,剛才是僵硬,現在已經徹底石化了。
“……實在抱歉,在這種當口打擾二位。”
突然之間,幽幽鬼火帶着一個低沉男聲,就在耳邊極近之處響起。
因為太近了,兩人皆是悚然震驚。
“吾輩也不是沒眼力見的那種人。但,吾輩從适才……真的已經在旁邊默默等了很久了。等得好生心累,唉。”
……
一把劍。
一把懸空在虛空中的……黑紅色燃着邪火的劍。
劍本乃是鲛骨所制,斑駁血紅很是淩厲,無奈卻始終有一團團圓形的小鬼火圍着劍身開心地轉着圈圈,完全破壞了整只劍霸氣側漏的架勢。
……
魔劍飄了飄,飄到唐深面前轉了個圈,又飄到獨孤寂面前晃了晃。
“兩位果然都是修為深厚的高人。”
小鬼火一閃,那劍又長嘆一聲。
“罷了,吾輩便長話短說了吧——吾乃魔劍沉淵之劍靈,一直被封印在這紫玉幽冥陣中。”
“二十多年了,整整二十多年了!你看吾輩劍身都生鏽了!今日總算等到有人闖入陣心了!”
“要知道,每年踏入這幽冥陣中之人成百上千!但能到達此處的,二十年了!你們還是頭一對啊啊啊!”
這……
好好的一把魔劍,怎麽個性卻二缺缺的?
“二位大俠,吾輩不僅是天下少有的利劍,更通古知今,知曉天下秘寶藏址!有吾輩在身邊,主人想要通天之財、一生順遂快活,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所以……拜托兩位随便誰都好!”
“請收下吾,做吾尊主,趕緊将吾從這鬼地方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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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騙到确定關系,先婚後愛(口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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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