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婁朋輝

吵架自然是無疾而終,而且周瑞安的笨嘴也不是彭天的對手。

“你為什麽回來不告訴我?”周瑞安質問。

“不是剛才說了嗎,過幾天還要忙,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你來了床都沒睡暖和就走?”

“這怎麽了,我在乎的是你為什麽不通知我,還有,剛才那個人是誰?”

“畫室的同事。”

“他來這幹什麽?”

“他為什麽不能來?”彭天反問;“他這不也走了嗎。”

“如果我不來他走嗎?”周瑞安追問,心髒蹬蹬直跳。

“多大點事,”彭天不耐煩了;“至于你像個捉奸的這麽喊嘛?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麽了。”

“你回來了不通知我,一開門多了個陌生人,你覺得我能有什麽好臉色?”

“那你看見我們做什麽了嗎?你要不要去檢查下卧室的床?”彭天說着,就着周瑞安的胳膊把他拽進屋裏。

周瑞安看他這個坦蕩的态度,心裏的銳氣又消了一點,可進屋後,卻是冷笑出來。

屋裏依舊是他離開的樣子,東西一樣不多一樣不少,床鋪的整齊,床單是新換的。

“他還有什麽時候來過?”周瑞安問。

“就今天。”

周瑞安扭過頭直視彭天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問;“什麽時候還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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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天毫不怯懦,回答;“就今天。”

周瑞安氣息顫了,他知道他在說謊。

同居的這段時間,周瑞安幾乎摸清了彭天的家庭和習性。

彭天是典型的甩手掌櫃懶爺們兒,所有的事情都是周瑞安打理,他自己多一分也不會做,他會在無人的情況下自己整理床?

周瑞安又跑去水房,果然,幾件白襯衣牛仔褲已經挂在了晾衣杆上。

“幹嘛?”彭天追着他跑過來。

“這是你洗的?”周瑞安問。

“我姐這幾天來了,她洗的。”

彭天不是獨生子,他上面有兩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雖然出身貧寒,但身為第一個男孩,從小就被父母姐姐寵的沒邊,上大學後甚至把髒衣服打包郵寄回家,再讓他們把洗幹淨的郵寄回來,這種習慣一直維持到現在。

周瑞安當時聽了簡直驚訝,他作為本地人都不會這麽做,身邊人也是老老實實用學校的洗衣機,彭天倒是毫不在意;“他們願意給我洗,那我就給他們。”

二人因為這些事情吵到半夜,彭天一口咬定他與這人沒有更多來往,也說自己不通知周瑞安是因為忙,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而大動幹戈,周瑞安是完全不信他的鬼話,就要他交代實情。

最終彭天一氣之下,摔門走了,留下周瑞安一個人。

關門的聲音極大,咣的一聲,像是耳光甩在周瑞安臉上,震得他鼓膜疼,驚得他半天沒緩過來。

他在床邊坐了整整一夜。

周圍安靜極了,午夜時分所有人都睡着,只有他心中滿是茫然,耳朵裏還滿是那耳光一樣的關門聲。

彭天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不是很好嘛?為什麽……忽然就多了一個人?忽然就……這樣的态度。

是自己哪做錯了嗎?還是他一直在隐瞞?又或者自己想到的理由都是理由?

周瑞安苦思冥想一整夜,到太陽冒頭了也沒想出個結果。

早上6、7點鐘,周瑞安肚子裏餓腦袋暈,想就在這躺一晚上睡覺,剛躺下沒幾秒鐘,房門開了。

周瑞安立刻直起身,望向門口。

彭天回來了,他還穿着昨晚出去的衣服,牛仔褲,黑色薄尼外套,手上拎着……豆腐腦和油條?

周瑞安沒說話,也沒上去迎接,單是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他。

“你坐這幹嘛?”彭天問。

周瑞安沒說話。

“你坐了一晚上?”彭天又問。

周瑞安還是沒說話。

“我給你買了早飯,來吃吧,”彭天将早飯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樣子看上去很平靜,就好像他剛出去晨跑,順道買了早點。

周瑞安搖晃着站起來,走到客廳,低頭看着豆腐腦,心裏快速的打着鼓,不知道彭天這是什麽意思。

彭天這一晚上也沒睡,他跑去了張教授的工作室,在沙發上窩了一晚上,輾轉反側。

他原本打算慢慢忽略周瑞安的,甚至有些不想回到這個出租屋,他怕自己會無法控制,再次失去冷靜,身陷欲望,再把更重要的東西耽誤了。

一開始挺順利,不見面也不會想,可下午在食堂見到周瑞安,他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怕他上來打招呼甚至擁抱,也說不清為什麽怕,也許是怕別人看出他們的關系,好在周瑞安并沒有這麽做,但那雙專注的眼神卻印在了彭天的腦子裏,不斷地提醒他。

彭天被擾的很亂,畫也畫不下去,于是下午叫來了個朋友,是原來大學同學,做設計的,二人在大學時有些短暫接觸,算是固定炮友之一,這幾天周瑞安不在,都是他來纾解。

今天一進門他忽然起了興致,想畫兩筆油畫感覺感覺,彭天答應,自己進屋玩手機,然而一關還沒打過呢,周瑞安回來了。

其實就着周瑞安的質問,彭天大可以說實話,然後分手,就此結束,可他鬼使神差的開始為自己辯解,而且理直氣壯,眼看周瑞安的表情越來越失望,彭天覺得自己要繃不住了,他故作憤怒摔門而出,其實是落荒而逃。

平心而論,彭天承認自己比以為的更喜歡周瑞安,他覺的目前的喜歡就足夠了,可這種喜歡似乎還能蔓延,他不知道最終會成長成什麽樣子,會不會把自己吞噬。

天一亮,彭天就去買了早飯,短暫的糾結後,他決定還是回出租屋,昨晚上不理智,需要好好坐下來談。

他做好了進屋後空無一人的準備,卻沒想到周瑞安居然也徹夜未眠,這種發現讓他心裏一熱,喉頭發酸。

周瑞安眼皮有些浮腫,面無表情的看着彭天,讓他不敢直視。

二人默默無語的坐到桌旁,認真的嚼着早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早餐被他們吃的無比細致幹淨。

等最後一口豆腐腦喝完後,他們和解了。

沒有再次争吵,也沒有約法三章,但是達成了默契,誰也不再去提。

就從這天開始,周瑞安才開始模模糊糊的清醒。

不是說他不愛彭天了,而是他不再那麽盲目,現實也逐漸從理想中冒出頭。

周瑞安的生活費越來越拮據,他不亂花錢,只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AA的房租總是他攤大頭,有時還要幫彭天還信用卡,他自己都沒有信用卡,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都是小到想不起來的花費,但日積月累,對周瑞安這樣的學生來說還是不少。

彭天對錢一直不大方,他很嚴肅的說過,自己家裏不富裕,攢的錢大部分寄回家裏,再加上這時候是奮鬥階段,兩人一起辛苦點沒壞處,然後其他道理噼噼啪啪一頓說,幾句下來周瑞安就懵了,雖然心裏不服,但嘴上挑不出理。

周瑞安咬着嘴唇,覺得這說辭怎麽這麽耳熟呢……他記得前段時間微博上特別流行鳳凰男的說法,當時作為旁觀者的他,經常嘲笑深陷其中的男女都特別蠢,現在自己差不多就是當事人了,卻發現自己比那些人高明不了。

生活費超标不敢找父母要,周瑞安無奈之下,找到同學牽線,認識了一些畫廊老板,其中也有些不算是畫廊的,比如在裝修城開個攤位賣軟裝,以油畫為主。畫行畫這個行為,在自诩為清高的藝術家和學生裏是很不齒的,周瑞安也不例外,可為了錢,只能去試試。

拿着電話號碼,周瑞安忍不住的直嘆氣,他明明不窮,卻把生活過得有種捉襟見肘的局促。

周瑞安給這些老板都發去了作品,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和合作後,還是那個軟裝老板給的錢最多,單也穩,其他人都是石沉大海,再沒消息。

錢的問題暫時解決,新的問題又冒了出來——商人的要求永遠和藝術不同,他們只關注銷量,如果法律允許,恨不得店的裏裏外外都挂上春宮圖。這樣的導向讓周瑞安畫的很憋屈,為了能按時完成訂單,周瑞安整日待在出租屋裏,沒日沒夜的畫,從偉人頭像,到穆夏的裝飾畫,他全都接觸個遍,有時活兒太多,周瑞安也會拉着彭天幫忙,但彭天對此嗤之以鼻。

“這東西畫多了手會廢。”

“那你就看着我廢掉!?”

“你不是有我嗎,你廢了我養你,咱們都廢了那只能一輩子幹這個了。”

周瑞安說不過他,硬按着彭天坐下幫他畫了一下午,然而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所有彭天加工過的畫都被退了回來,老板很遺憾的表示,有瑕疵。

這下彭天生氣了,一個破軟裝店的小老板居然說他的畫有瑕疵!張教授對待他的作品都是和顏悅色,笑眯眯的挂在工作室牆上,他個沒什麽文化程度的小老板居然說有瑕疵!?簡直不能忍!

彭天一生氣,周瑞安就要遭殃,對他挑鼻子挑眼的,周瑞安着急趕活兒沒時間跟他吵架,于是嘔着胸口的一股氣不和他一般見識。

周瑞安也找到何老,想接真正畫廊的單,可是知名畫廊對作品異常挑剔,再加上群衆對藝術的不了解,導致油畫市場永遠供大于求,最終也是無果。

這麽看來,能進入張教授工作室的彭天還是挺有前途,可遠水解不了近渴,在熬出頭之前,彭天也只是被壓榨的那一方。

在接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周瑞安陷入無盡的行畫之中,他原來認為畫畫是快樂的,現在看到油畫顏料都會覺得憎恨,聞見松節油味會想吐,必須聽着很燥的金屬樂才能靜下心,硬着頭皮去賺房租和生活費,還有信用卡。

這期間發生了一點讓周瑞安很傷心的是,是何老。

原本總是對他贊不絕口的何老,在看到周瑞安近期的作品時,竟是沒說一句話,只是皺着眉反複看,然後默默地走開。快60的畫家,從作品就能讀出作者的心境甚至生活狀态,他想學生也許有自己的難處,不該在這上面刁難他。

雖然何老什麽也沒說,卻導致周瑞安異常消沉,好一段時間打不起精神,彭天也看出他的苦衷,倒是懂事的沒有招惹他,可新的問題再次出現。

連續的工作與消極态度讓周瑞安不堪重負,以至于原本就冷感的他,對性事逐漸有了排斥。

彭天性欲很強,只要他們二人在家,就有半天絕不閑着,甚至半夜,周瑞安都會從夢中驚醒,黑暗中,一個熟悉的男人捧着他的大腿不辭辛苦的耕耘。

以前壓力不大,周瑞安就依着彭天随意折騰,可現在不同,睡眠質量一天不如一天的周瑞安不幹了,死活不肯接受半夜的侵占,甚至分房睡了一段時間。

兩人的關系一度很緊張,周瑞安甚至丢下幹了一半的活兒回了學校宿舍,他只是研一,他只是愛這個人,為什麽到頭來這麽艱難?

而說巧不巧的,張教授的工作室傳來消息,彭天挂在工作室的三幅畫居然在同一天都賣出去,同時張教授準備辦一次個人展,資方很大方,給出了不小的數目,雖然漏到彭天他們這些人手裏的只是粉末,但足以緩解窘迫的生活。

彭天興沖沖的給周瑞安打電話報喜,說話都變得傻兮兮的,笑的像個小孩。

周瑞安聽着聽着也笑出來,滿心的陰霾中射出一道強光,似乎生活一下子有了盼頭。

小別勝新婚,“分居”的二人再次見面時,心裏都很激動,像兩只抱在一起取暖的動物,互相蹭着嗅着,表達各自的相思之情。

這樣的幸福生活能維持大概半個多月,然後又因為某件事情,再鬧分歧,然後“分居”。

這樣分分合合,居然也維持了一年多,一直到彭天畢業。

彭天畢業的第二天,二人就租房問題大吵了一架。

周瑞安不想畫了,讓彭天拿之前賣畫的交房租,彭天卻搖頭,說自己的錢全都寄回家裏給小弟交學費,身上沒有存款,讓周瑞安再堅持堅持。

“你知道嗎,何老和宋老要合辦主題畫展,我送過去的畫被退回來了!”周瑞安說這,心裏全是酸楚,他一直都不願提。

想起何老滿臉歉意的笑容,周瑞安就覺得胸口堵得慌,何老讓他這段時間多去轉轉別人的畫展和工作室,汲取營養,好把廢料排出去。

“那怎麽辦?!難道你讓我找我父母把錢要回來?”彭天反問。

“你為什麽不能有點計劃,總是靠我,如果我哪天不畫了你就不住在這裏了?”

“咱們當初不是說好,自己做好分內活兒,現在你扛不住了就來怨我?”

“你為什麽就不能替我着想!我他媽又沒推掉學校宿舍,我完全可以回去住!”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彭天終于從座椅上站起來,正視周瑞安的眼睛;“脅迫我?”

周瑞安的眼睛随着彭天的動作轉動,最終停留在他身後的那幅畫上。

那是彭天的新作,蒼白的底色上有一條明顯的裂痕,是用油畫刀抹出來的,有着畫筆無法達到的效果,在整個畫面中起着标新立異的作用。

周瑞安看着他的畫,不知什麽時候,彭天已經抛棄了那投機取巧的一抹亮色,紮紮實實的從整體起步,這一年多,他悄無聲息的完成了進化。

這個發現讓周瑞安心如刀絞,他背過身不再去看,眨眼的瞬間,淚珠噼噼啪啪的落了下來。

彭天以為他被自己說服,便也不再咄咄逼人,放下油畫刀,抱着周瑞安的肩膀讓他扭過身,面對自己。

周瑞安眼神躲閃,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副畫。

彭天看着周瑞安的側臉,心軟下來,替他擦掉臉上的淚珠,發現比以前瘦了,原來是個紅潤的蘋果臉,現在臉蛋不再那麽鼓,下巴也顯了出來。

彭天用力摟了摟周瑞安,感覺懷裏的身體的确比以前縮水。

“張教授昨天給了我們幾張話劇門票,我多拿了一張,今天出去走走吧。”

周瑞安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他倚着彭天的肩膀,麻木的想,這一次的争吵,也會和之前的許多次一樣,無疾而終。

話劇演得不錯,是最近大熱的一個話劇組全國巡演中的一站,用滑稽的表演方式諷刺了許多當下社會的弊端,讓觀衆大笑的同時還引人深思。

開始還可以,的确能讓人忘掉煩惱,但看着看着周瑞安就受不了了,坐他後排的觀衆太沒素質了!一直在踹他的椅子後背。

不僅如此,他還和旁邊的女伴大聊劇情,其間伴随着吧唧吧唧的嚼薯片聲,引得周瑞安頻頻回頭,然而這對情侶顯然沒注意到,依舊我行我素,彭天也發現了,體貼的問他要不倆人互換座位,周瑞安賭氣的拒絕。

話劇逐漸走向高潮,觀衆的激情被調動起來,背後那倆人也包括在內,于是踢得更加忘情,終于在全場的爆笑聲中,周瑞安爆發了。

周瑞安轉過身,一拳打在了後面男人的膝蓋上;“就你他媽張腿了嗎!不知道素質兩個字怎麽寫!?”

這麽多天的不快終于有了發洩口,周瑞安這一拳打的是又準又狠,男人毫無防備,正樂得開心,猛遭這一擊頓時嗷一嗓子嚎出來,薯片都飛了。

周圍聲音太嘈雜,誰也沒注意到這邊。

男人愣住了,定定的看着前方周瑞安憤怒的臉,表情和傻子一樣,幾秒後,他嘴唇動了,是在說話,但是聽不清,身邊的女伴抱着他的胳膊,伸着紅指甲指着周瑞安說着什麽,情緒看上去比那個男人還激動。

彭天倒不太緊張,對面一男一女,要真鬧起來,自己這邊不吃虧。

周瑞安做好了打一架的準備,可對方挨了這下狠的後,當真是安靜下來了,也許是也看清局勢,不敢輕舉妄動。

接下來得情況好多了,在沒有煩人的踢動,也沒有聒噪的廢話,連薯片也沒了。

周瑞安舒舒服服的看到了劇目結束。

結束時彭天着急去廁所,先一步跑出劇場,周瑞安随着人群走到門口,站到垃圾桶旁邊抽煙等他。

周瑞安沒什麽煙瘾,但出來的觀衆幾乎人手一根,他的瘾也被勾了上來,于是從煙盒裏磕出一顆煙叼在嘴上。

正在他找打火機時,啪的一聲輕響,一簇小火苗出現在面前。

一個看上去大概40多歲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周瑞安身邊,正笑微微的給他點煙。

周瑞安愣了一下,道了聲謝,就着火苗點上。

男人笑眯眯的很好脾氣,就是眼神有點怪,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周瑞安,不知道為什麽。

“沒認出我?”

這話說得周瑞安有點懵,趕緊努力回想自己認識的人,從同學到老師,再到畫廊老板,似乎……真沒這個人……

“您是……”

男人大笑,說完跺了跺右腿;“剛打過我就忘啦?”

周瑞安恍然大悟,居然是坐在他後排的那個男人!

“當時坐的太矮,沒想到你站起來這麽高,腿這麽長,”男人說的話沒頭沒腦的,但依舊笑嘻嘻,讓周瑞安沒法接。

“你喜歡這個話劇團?”

“随便看看。”

“我也是,你也是被人強拉來的吧,不過不看不知道,看了還真挺有趣。”

周瑞安不想跟他說話,可彭天半天沒出來,他決定手裏的煙抽完就去廁所找他。

“哎,剛才打擾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啊,”男人看周瑞安愛答不理,聊天的性質卻是絲毫不減。

挨了打還道歉,真是新鮮,周瑞安在心裏嗤笑,忍不住多看了這個男人幾眼。

仔細看,才發現這男人沒這麽大歲數,也就30出頭,個頭沒有彭天高,跟自己差不太多,雖然笑着,五官卻帶着一股天生的兇相,頭發統一向後梳,打理得很整齊,露出飽滿的額頭,瞧這氣質,應該有一份很體面的工作,就是穿着有些老氣,4月初的晚上,穿着駝色的薄呢西服外套,黑色的西裝褲,裏面是白襯衣,一雙棕色皮鞋,腕子上還帶了個金色的金屬表,看起來都像是高檔貨,配起來卻有種奇異的過時感。

男人看周瑞安終于願意正眼看自己了,話又多了起來;“你是做什麽的,長這麽好,演員嘛?還是模特?我是不是在電視上見過你?”

“都不是,”周瑞安不願和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信息,尤其說話帶着股莫名的輕薄勁兒,可自己又不是女人,穿着也不女氣,是不是想多了?

“哦,我不是壞人,就是想聊聊天,看你氣質特別不一樣,想必是搞藝術的吧,交個朋友吧。”

不是壞人…………

周瑞安知道了,這是個流氓……還纏上自己了……

連煙也不抽,直接按滅在垃圾桶上,扭頭就走,男人見他說翻臉就翻臉,趕緊拉住,周瑞安差點擡腳就踹。

“不好意思,我不大會說話,這是我的名片,”男人雙手奉上自己的名片。

“今天是我多有得罪,要是願意給個改正的機會,想請教下名字,沒別的意思,只是我一直對藝術有種天生的崇拜。”

周瑞安遲疑地看着他,保持着距離。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周瑞安眼珠一轉,瞄上了名片上的三枚燙金大字——婁朋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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