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又是一見鐘情

婁朋輝前幾天剛過完32歲生日。

身為周朋福珠寶公司老總的長子,這個生日派對耗資百萬,包下了A市某豪華酒店的頂層宴會廳,邀請了200多位來賓,除了親朋好友之外,還有各路藝術名流、富商巨賈,外加聞訊而來的記者。

派對辦的很聰明,是慈善募捐主題,珠光寶氣的來賓無一不手拿善款,名歌手一曲唱罷,主角婁朋輝迎着掌聲上臺致謝,同時帶頭,與場下來賓一同将紅信封投入身邊的募捐箱。窮奢極侈的同時多了那麽一絲的人情味在裏面,只是其中的內幕交易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點子是婁朋輝出的,開始父親婁明不同意,覺得生日是生日,募捐是募捐,你可以放生積攢福報,但募捐的話就不合适。父子二人就這個問題讨論很久,最終還是婁朋輝取勝,畢竟在公司的發展中,的确有幾次重要的決斷是他提出,收效也出奇的好,就是有些太危險。

“高風險高回報,”婁朋輝每次都這麽安慰父親;“受得住人捧,就要挨得了人打,生意做到目前這個程度,除了拼沒有退路。”

“你是個賭徒,”婁明搖着頭評價兒子;“不怕把自己賠進去?”

“怕不賭,賭不怕,”婁朋輝笑的意氣風發,很像婁明年輕時的樣子。

老總婁明快70了,一直不服老,此時卻和老太爺一樣坐在主賓席,不動如山,身邊的夫人位坐着一位滿臉冒光、穿着華貴的中年婦人,看上去比婁朋輝大不過10歲,十分溫柔的挽着婁明幹瘦的胳膊,望向婁朋輝的目光,也挺像一位慈母。

每每有人上來敬酒問好,婦人就代替婁明握手攀談,婁明則視對象而定,時而點頭時而微笑。

婁朋輝忙得腳不沾地,作為壽星兼主持人,身着老氣的棕色套裝從頭跑到位,與名歌手的對話如同脫口秀,還在來賓們的慫恿下高歌一曲,雖然唱的不怎麽樣,但成功的把大家逗笑了,人人都誇他穩重得體,才思敏捷,前途無量,高興的婁明合不攏嘴,一邊的婦人跟着陪笑,同時略帶憂愁的偷看自己的孩子。

婦人和婁明生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的19歲,小的才13歲,不知是這父子倆誰的注意,一直不肯讓他們姓婁,婦人軟硬兼施,鬧過哭過求過,都未果,又不甘心就此事離婚,愁得整日唉聲嘆氣。

這自然是婁朋輝的主意。

他不算是24K純富二代,父親婁明以前是個金匠。還記得6歲前的生活,和普通的工薪階級一樣,住小單元房,每天和小區朋友玩尿泥,父母早出晚歸。

小學一年級到三年級是個過渡期,那段時間家裏不斷添加新東西,不斷有訪客,到六年級,生活基本成型,別墅洋房,汽車保镖,外加人員稀少的貴族學校,已經穩穩地紮進了婁朋輝的生活。

這段生活經歷讓他更加珍惜現在的富足,但并不滿足,他的胃口比婁明還大,從只做黃金,到開辟鑽石市場,再到經營模式的轉換,還有上市,都是婁朋輝的注意。

他的大胃口也不只體現在工作上,比如,以長子的身份威脅父親,絕不允許情婦的孩子姓婁;再比如,對美人永遠不嫌多,無論男女,遇見了就要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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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朋輝在生日的第二天,在一家私人會所辦了個圈內的小派對,全是平時一起打鬧的狐朋狗友,還裝模作樣的請了廖涵潇,結果自然是被拒絕。

這兩人表面上互相恭敬,私底下其實鬥了很久,各自有什麽活動都叫上對方,但哪一次都不會赴約。

小派對就沒有昨天的那樣聲勢浩大,低調了很多,但內容并不低調,堪稱低俗。

哥們兒程蛟駒在操辦時幫了不少忙,還請了一水兒美女,都是婁朋輝喜歡的類型,因為是泳池主題,一個個穿着比基尼,滿眼的大白胸大白腿,昏暗的燈光一晃,再加上泳池的水波一映,到處肉浪翻滾,很有點酒池肉林的意思。

“看見那邊那個了嗎,”程蛟駒指着遠處穿黑色比基尼的模特說;“哥們兒給你挑的。”

“滾蛋,你驗過了吧。”

“那必須不可能,”程蛟駒哈哈一笑;“畢竟是你大壽,缺德也不能盡趕這會兒啊。”

婁朋輝眯着眼睛又往黑色比基尼那邊看了會兒,沒覺出太特別的。也不是人家長得不美,實在是全場來助興的幾乎一個模子出來的,要不是那身泳衣,真的不大出挑。

“知道你厭倦清純型了,給你來個新鮮的,混血,現在的什麽網紅主播,真有不少比小花還正。”

既然是哥們兒的好意,那自然有所不同。

“就你有眼力見兒!”婁朋輝拍拍程蛟駒的肩膀。

婁朋輝在朋友面前不拿着勁兒,開始放肆大笑大鬧,身着西裝,架着兩個肉彈嫩模一起跳進泳池,其他人也毫不示弱,紛紛跳入水中,頓時不大的泳池就塞滿了人,跟煮餃子一樣。

侍者開始還一輪一輪的往裏送酒,後來幹脆就站在場外不進去了,不知誰帶了料進去,裏面已經淫聲浪語響成一片。

隔天早上,婁朋輝在沙發裏醒過來,屋裏橫七豎八躺滿了落體男女,連他自己懷裏也塞了兩個,不遠處有兩個醒得早的還在做晨間運動,啪啪作響的肉皮拍打聲就是吵醒他的元兇,仔細一看,是程蛟駒。

“我擦……你真有精神……”婁朋輝篷着一腦袋亂毛自言自語,同時挨個細看身邊的裸女,想找出昨晚上穿黑比基尼的那個。

然而很快他便放棄,因為脫了衣服根本認不出來,還看到了好幾個用過的安全套。

他幾乎是當天就把模特抛在了腦後,但人家卻把他記在了心上,三五不時的同人打聽,還要來了聯系方式每天聊騷,更有趣的是,也不知道她從哪得到了婁朋輝的行程安排,竟去創造偶遇,似乎是勢必将此人拿下。

結果婁朋輝沒記住她,保镖和司機倒是記住了,司機和婁朋輝很熟,開玩笑說你在不理人家,就要上演當街攔車的戲碼。

婁朋輝想了想,身邊的那個長期情人去外地拍戲,此時床邊無人,公司風平浪靜,繼母也老實,不如自己就假裝着她的道,陪她玩一玩。

模特以為自己的小心機起了作用,登時心花怒放,挽着婁朋輝的胳膊傾訴離別的相思之苦,婁朋輝因為無聊,也樂得陪她演戲,假裝不食人間煙火的闊少,不光開了房,還陪着模特轉了幾天的菜市場和路邊攤蒼蠅店。

別人聽到這一定很奇怪,為什麽要轉這種地方,婁朋輝自己也奇怪。挺體面的兩人非要往這種地方鑽,又髒又小,沒人願意多待,可模特似乎鐵了心,體恤民情一樣走街串巷,每次都拍胸脯說;“帶你吃點看點不一樣的,不花你錢,我請客!”

婁朋輝冷哼,心想你倒是請點貴的啊,一頓飯下來50都沒有還叫請客……說好聽點是什麽民間美食,但哪個嘗起來都是地溝油味。

有一次更有趣,模特拉着婁朋輝去菜市場,拿着一顆圓白菜和一顆圓生菜問他能不能分清。

婁朋輝的臉色被映得有些發綠,心想這人是在裝純還是真蠢?

模特看婁朋輝不吃這一套,立刻轉變戰術,要帶他看話劇,看芭蕾。

戰術的第一步,就是去隔壁A市追那部好評如潮的諷刺話劇。

婁朋輝這下明白了,這模特完全不滿足于短暫的肉體關系,她要自己迷上她!這些所謂的戰術應該是從某偶像劇或是答題貼裏學來的,如果自己還不着她的道,下一步八成就是親自下廚用了……

想明白後,婁朋輝立刻對她失去了興趣,并且覺得自己智商被嚴重侮辱,很想一刀兩斷永遠不見,但看着手裏的話劇票,他忽然生出了一點興趣,要不……把話劇看了吧,看完再斷。

這轉念之間的想法,讓他有了意外的收獲。

那張氣急敗壞的俏臉,像是烙印在了他的虹膜上,總是揮之不去,右腿膝蓋的疼痛時刻催促着他——快上去搭讪!快問人家姓名!導致他完全忽略了身邊不斷慰問他的模特。

婁朋輝沉住氣,心想也許是劇場暗淡的燈光起了美化作用,也許真人根本沒那麽好看,這麽想着,婁朋輝那顆躁動的心慢慢平複,像個獵人一樣,耐心等待結束。

他等了整半場,把這個人的後腦勺看了個通透,等幕布終于合上,燈光紛紛點亮時,他居然像個等着拆禮物的孩子,一下子興奮起來。

這個人沒注意到他的目光,慢吞吞的起身,然後慢吞吞的随着人流走出劇場。

這次婁朋輝看的非常仔細,幾乎是不眨眼的看着他。

這人穿着一身黑,鞋是黑的,牛仔褲是黑的,上身的棒球服夾克也是黑的,雖然是肥款,但穿在他身上顯得人清清瘦瘦,有種懶懶的街頭氣質,但一點也不痞氣,白色的指尖從肥長的袖口裏露出來,拎着一個大號的郵差包,沒精打采的樣子和他的着裝風格是同一款。

他的臉被這身黑對比的異常白`皙,幾乎沒了人氣兒,眼睛細長,總像是半閉着,但剛才他明明瞪得那麽大,發怒的野貓一樣,一下子就把婁朋輝的魂兒勾走了一半,鼻子的側影無可挑剔,是一道挺直優美的斜線,還有那張嘴也像貓,唇峰明顯豐潤,嘴角自然上翹深陷。婁朋輝記得以前有個女伴經常照鏡子,問他自己把嘴整成這樣好不好看,婁朋輝回答好看,但這嘴挑五官,鼻子眼睛不配套就成怪物了。

這人的五官就很配套,太配套了,單看好看,放在一起也好看。

婁朋輝立刻坐不住了,他直着眼睛起身,追着那道背影走出劇院,走了沒幾步忽然想起什麽,扭身囑咐尾随而來的模特;“我跟熟人聊兩句,你別過來。”

“耳熟……”陳露露放下畫筆,凝眉思索,片刻後發現記不起來,就拿出手機搜索;“真的很耳熟……我查查。”

“能查到什麽?”周瑞安不以為然。

周瑞安今天回學校畫畫,因為是周末,畫室裏沒幾個人,一到下午,貪玩的就都回宿舍玩電腦,剩下的三人,一個在屋角戴着耳機,一搖一晃的畫景物,另兩個就是周瑞安和陳露露。

周瑞安把昨晚看話劇的事情當成笑話講給陳露露聽,不想陳露露居然對這個名字還有點印象。

“哎哎哎,查到了查到了!”陳露露一拍巴掌,将手機抵到周瑞安面前;“你看是不是他!”

周瑞安眯起眼睛。手機上是一條新聞,某珠寶品牌的首飾獲得國際上的設計大獎,照片中是獲獎設計師和品牌老板,二人一同捧着個水晶獎杯。

周瑞安一眼就認出,看上去顯老的那個就是昨天強行搭讪的婁朋輝。

“神奇~~”陳露露連連搖頭,還把自己脖子上的鉑金項鏈扯出來給周瑞安看;“看我這條項鏈,過生日的時候我媽送的,就是在周朋福買的!我媽特別喜歡這個牌子,說金飾特別好看。”

“周朋福?”

“就是這個婁朋輝家開的,周朋福是他們家的品牌!”

周瑞安把口袋裏的名片拿出來仔細看,果然,旁邊有行小字,周朋福珠寶公司總經理——婁朋輝。

周瑞安對珠寶首飾毫無了解,很無知的問;“他們家賣項鏈?”

“蠢!”陳露露用一個字形容周瑞安;“這我就太有發言權了,我媽是他們家的尊尚會員,他們家以前是賣黃金首飾的,要不起這麽俗的名字呢,後來估計是黃金不好做了,也賣鉑金啊,鑽石什麽的,現在主打就是鑽類。”

“那他也算富二代吧,這麽有錢的人,去看話劇還坐普通席?”

陳露露被問住了;“土豪的世界我怎麽會懂,也許想感受下窮人的生活。”

“別說了我都想哭……還是畫畫吧……”

“你哭什麽!人家都上趕着找你聊天了,這是要嫁入豪門呀!”

“不嫁,”周瑞安一本正經道;“生兒子壓力太大。”

話剛說完,周瑞安自己就憋不住,和陳露露笑成一團。

“哎,說真的,你打算聯系他麽?”陳露露問。

周瑞安想了想,搖搖頭;“他要是開畫廊我還願意認識認識。”

“哎喲怎麽這麽死板,”陳露露一拍周瑞安大腿,很有點怒其不争的意思;“他是有錢人,怎麽會不認識畫廊老板,畫廊老板肯定上趕着找他攀關系呢,而且他們家賣珠寶,你也許可以去給他們設計珠寶!”

“不懂,”周瑞安又一搖頭。

“設計還不懂,設計有什麽難的,”陳露露很是不屑;“設計的最高境界不就是無限趨向于純藝麽,你不過是做個反向思維,有什麽不會,看你喜不喜歡。”

周瑞安被說的有點心動,畢竟與油畫相比,設計的收入更穩定,也更靠譜,只是……

捏了捏手裏的畫筆,他漸漸有些不甘心。堅持了大學四年,研究生兩年,合起來六年,未來還有一年,七年的油畫,為的就是在畢業以後做設計?還是從沒接觸過的珠寶設計?還不是因為喜歡和走投無路,就是因為一個流氓的搭讪放棄七年的油畫改做珠寶設計?

“再說吧,”周瑞安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沒開始就轉行,我何必學這麽久呢,等我真揭不開鍋了再說。”

“不會的,大不了就找個學校當老師,別的不說,安安穩穩一輩子是肯定有了。”陳露露看出來,周瑞安對油畫的執着要比她想的更深。

周瑞安以前對這種生活嗤之以鼻,現在聽了,卻露出淺笑;“然後沒事的時候接點單,參加個展覽,也挺不錯。”

“聽起來像個闊太太,如果……”陳露露又拿他打趣。

周瑞安趕緊接着她的話往下說;“放心,茍富貴勿相忘,我記着呢,”

難得舒适的周末,就在畫室中與朋友度過,晚上回到出租屋時,周瑞安早已徹底忘記了婁朋輝這個人。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他們又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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