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陷阱

當天晚上，周瑞安睡得很早，電腦被李奧站着一直在玩游戲，周媽和爸爸在客廳看國産玄幻言情劇，自己不喜歡看，而且也覺得跟他們沒什麽話，就拿着手機早早回屋。

躺在客房的床上，周瑞安開始和彭天發微信。

周周周瑞安；嘿！

彭天；？

周周周瑞安；幹嘛呢？

彭天；忙

周周周瑞安；切

彭天；切菜去

周周周瑞安；切你！把你切成好幾節，夠我吃到過年了

彭天；不切夠你吃一輩子

周周周瑞啊；誰要吃你一輩子，膩

周瑞安抱着手機等了會兒，彭天沒理他。

周周周瑞安；幹嘛呢！！！！

彭天；剛跟人吃完飯，在工作室畫畫呢

周周周瑞安；哦？聊了畫廊的問題了嗎？

彭天；嗯，挺好，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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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周周瑞安；哇！資金問題解決了？

彭天；現在資金不是問題，是管理問題，還有選址

周周周瑞安；資金問題是怎麽解決的？

彭天；拉來投資了

投資？

周瑞安想了想，開這種規模的小店還能拉投資？投資商有什麽好處？

周周周瑞安；誰贊助的？

彭天不知道在那邊忙什麽，周瑞安捧着手機在床上來回翻滾等回答，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被他從黑暗處翻滾出來。

投資……不會是……

已經黑屏的手機忽然亮起來，彭天回答了他的問話。

彭天；婁總

周瑞安趴在床上，保持着低頭看手機的狀态，最後全身一松勁兒，腦袋埋進了枕頭裏。

周周周瑞安；……………………………………

彭天；？？

周周周瑞安；他已經給錢了？？？沒別的選擇了？？？？

彭天；還沒有，不過企劃書已經拿走了，他的助理也要走了我們的聯系方式和銀行卡號

周周周瑞安；哦，那就是說還是塵埃未定

彭天；因為我們現在還沒用上錢，等用上的時候再說

周周周瑞安；真沒別的辦法了？沒別的人選了嗎？

彭天；什麽意思？

彭天；你一直說什麽別的選擇？

彭天；我忙了這麽久，好容易找到了投資，然後你跟我說選別的？

彭天；選別的可以，你去辦！

周瑞安抿着嘴，知道彭天是生氣了，想想也是，他一直忙這麽久，眼看就要成功，自己什麽也沒幫，上來就說否定的話，換誰都會生氣……

可是…………

彭天；我要趕畫，改天聊。

沒等周瑞安相處怎麽解釋，彭天那邊就自行結束了這次對話。

周瑞安把手機扔一邊，心事重重的平躺下來。

原來婁朋輝這段時間安安靜靜的，是在忙別的嗎，真纏上自己了？打算從彭天下手？雖然這麽想有點自戀的嫌疑……

但周瑞安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不出別的理由。

他的腦袋能分析出蒙克作品背後的寓意，能記住很多很長的畫家名字，能輕松搞定每一個命名創作，但是輪到這方面，他的腦袋立刻木了。

算了，周瑞安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錢也沒到位，八字還沒一撇，自己頭疼什麽，是他們畫廊的事情，橫豎跟自己沒關系，不想了！

第二天一早，周瑞安吃過早飯就走了。

他離開的時候，爸爸還在看電視，李奧還沒起床，周媽給他準備的早飯，問他有沒有什麽需要的，周瑞安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回答沒有。

在沒有丈夫和次子的情況下，周媽摸着周瑞安的頭發，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長年緊繃的瘦黃臉上終于有了點放松的跡象。

“有什麽需要的就說，媽自己有存款，”周媽小聲的告訴周瑞安。

周瑞安喝完一杯牛奶；“沒事，我不用。”

“以後常回來。”

“嗯，”周瑞安點頭，把外套穿上就出門，臨走時爸爸起身來送他，二人站在門口，目送周瑞安走進電梯。

站在電梯裏，周瑞安靠在牆上，心想每個月都和例行公事一樣，回家住一晚上，吃頓晚飯和早飯，然後離開，目的是什麽呢？維系越來越少的親情？這樣的公事還會行多久。雖然周媽和爸爸對他很好，但隔閡感一直存在，尤其是考上研究生以後這種感覺更甚，倒是弟弟李奧一直和原來一樣，沒心沒肺的，讓他輕松不少。

其實他們三個才是一家子，自己只是還存有一絲不甘，才會每個月來搗亂一次，讓他們記的還有個自己，也許哪天自己真看開了，就不會再來了。

奶奶家離得有點遠，在一個老小區，周瑞安打車跑了半小時才到，敲了半天門，奶奶遠遠地應着，步履蹒跚的走來打開門。

奶奶一看是周瑞安，立刻笑得合不上嘴，拉着周瑞安進屋。

屋裏很陰暗，有股潮味和說不清的臭味，沙發上扔着幾個幼兒玩具，鞋櫃邊還放着一個兒童腳踏車。

“爸這周沒來？”周瑞安邊換鞋邊問。

“沒有，都一個月沒來了，玲玲要上小學了，忙入學考試呢。”

“小學的入學考試還用準備？”周瑞安坐在沙發上，接過奶奶遞過來的熱茶。玲玲是周瑞安生父在婚後生的孩子。

“可不是，複雜着呢，要會算數，還要表演才藝，哎喲，早知道就送她去好點的幼兒園了，現在都不會，都要現學。”

周瑞安點頭，奶奶坐到他身邊，明知家裏只有他們二人，還是壓低聲音告訴他；“奶奶這裏存了10萬塊錢了，都是給你的，什麽時候你要結婚買房，奶奶就都給你！”

周瑞安笑笑，點點頭。

“怎麽樣，老大不小了，交女朋友了沒？”奶奶慈祥的詢問。

“我還沒畢業呢，學校規定畢業前不能交女友，”周瑞安每次都拿這話糊弄老人，不忍心告訴她真實情況。

“不對呀，我聽隔壁的張姨說，現在大學都能談對象，還能結婚呢！”

“我是研究生，不是大學生，研究生管得嚴，不一樣，”周瑞安睜着大眼說瞎話。

“哦……”奶奶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對他的話表示信服；“真厲害，研究生比大學生還厲害，你啥時候畢業？”

“還一年。”

“一年呀，那快啦，等畢業就能結婚了，一結婚就趕緊要個孩子，”奶奶高興地盤算；“這一年，奶奶再給你存點錢，首付多給點，還貸壓力小。”

周瑞安笑着點頭，他知道勸也沒用，奶奶就是一根筋的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關心，也表示自己不是個廢老太太，還有用，如果真的義正言辭的拒絕，反而會傷了老人家的心。

周瑞安中午幫奶奶做飯，下午陪她聽京劇，聊天，看玲玲的照片視頻，再把結婚交女友的事情重提N遍，晚上吃罷晚飯洗完碗筷，這每月一次的訪家日，就基本上完美結束了。

謝絕了奶奶的留宿後，周瑞安在華燈初上的時候出門，他不着急打車，邊走邊盤算是回學校還是回出租屋。

出租屋的話，彭天不一定在家，回學校的話，同學們可能都回家或者出去玩，不過可以畫會畫。

周瑞安邊走邊想，走的漫不經心，一步三晃的，類似于飯後散步，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輛車跟着。

婁朋輝坐在車裏，雙眼放光的盯着前方被自己車燈照亮的那個颀長身影，覺得緣分真是個神奇的東西，他只是帶着新女伴回學校，路上居然遇見了周瑞安！

婁朋輝最近又結識了新女伴，手下一個經理牽線介紹的，是A市的大學生，學舞蹈的，身體極為修長柔韌，而且長得純真可人，和以往那些妖豔賤貨一點都不一樣，還有點羞羞答答的勁頭，立刻将他的胃口勾了起來，裝模作樣的吃過幾頓飯後，本想痛痛快快的和她去開房，卻到現在都沒有近她的身。

這有點破了婁朋輝以往的紀錄，女伴欲拒還迎的态度像是讓他受到了傳染，反而不急于做出點什麽，也跟着斯文起來，再加上婁朋輝是B市的人，要見面的話必須有一個人來回奔波，女伴不肯他總往A市跑，自己很少來B市，而且天色一晚就立刻坐城際回學校。

婁朋輝一直平心靜氣，為了把她哄騙上床，每天都是電話微信的互相問候，時間一長，越看越像是談戀愛。

要是今天不遇見周瑞安，婁朋輝就真的以為這就是戀愛了。

“朋輝？”女伴溫柔的在一邊招呼他，關切道；“你看到什麽了？怎麽開這麽慢？”

婁朋輝在這輕聲呼喚中回過神兒來，才發現自己和跟蹤狂一樣，竟然開着車跟在周瑞安的身後。

他被這一個身影撩的瞬間起了火，心中一陣騷動。

“啊？我……”婁朋輝看着身邊玉女般的女伴，有點笨嘴拙舌，不知道怎麽解釋。

“不是說送我回學校嗎？”女伴說着，眼睛卻瞟着馬路旁的一家賓館。

婁朋輝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一閃而逝的熱情，也扭頭看到了賓館，但他卻不想去那裏，或者說，他想換個人去那裏。

“你……你提前怎麽也不說，這麽突然，吓我一跳，”女伴誤解了婁朋輝的意思，立刻含羞帶怯的低下了頭，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婁朋輝看着她，又看了看前方慢慢移動的身影，心裏逐漸明朗。

他是一個追求性的人，所有能讓他喜愛的人，首要條件是能勾起他的性欲，而在戀愛前，也要檢驗下二人在性事上是否契合，合格了，才能進行下一步。

也許開始他對這個女伴是垂涎的，這麽久的紳士風度都是為了最後能春宵一度，他壓抑着自己的本性，耐着性子與她玩家家酒的游戲，卻并沒有等來女伴的回應，沒有回應其實就表示拒絕，婁朋輝覺得自己再等下去，就要變成聖賢之人了。

而就在剛才，他意外的看到那個背影，不僅燃起了熊熊欲火，同時還心中一動，茅塞頓開！

我這麽壓抑幹什麽？戀愛難道就是性壓抑！？我幹嘛要隐藏本性？難道戀愛的主題不是包容嗎？這他媽都是假象！！！我被假象騙了！！

周瑞安走了一段後沒遇見一輛出租，于是掏出手機打算叫網約車，同時還盤算着自己到底回哪裏好，要不給彭天打個電話……？哎，不知道他氣消了沒有，今天一天沒理人。

“嘿！”

一個聲音在周瑞安身邊響起。

“去哪啊？要不送你一趟。”

婁朋輝！？周瑞安傻眼，這人……他不是B市的人嗎？怎麽跑到了A市！？他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的！？

怎麽他的每次出現都這麽突然！？

“他是誰呀，朋輝？”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婁朋輝身邊傳來，周瑞安沒看見人，只看到一雙被牛仔褲緊緊包裹的細腿。

婁朋輝沒理她，将車窗完全降下來，一只胳膊搭在車門上，半個腦袋伸出來，面帶微笑的繼續和周瑞安打招呼。

“這麽晚了還在外面走，我記得你們學校挺遠的吧，來，上車送你。”

周瑞安張嘴就想拒絕，然而在話出口的瞬間，不知怎麽的，他想到了彭天。

彭天最近很辛苦，一直在外面跑動看房，寫企劃書，還要忙工作室的畫作，但他很高興，覺得很充實，想到這樣滿懷希望的他，周瑞安的心都軟了。

“婁總也不是一個人呀，我就不做沒眼力的人了，”周瑞安笑着回應。

周瑞安臉上有兩個很淺很淺的小酒窩，平時隐藏在淡淡的笑痕中，輕易不出來見人，今天晚上借着路燈打下來的側光，婁朋輝很驚喜的發現了這兩個可愛的小陰影。

“等着，”婁朋輝說完，扭頭回到車裏，跟副駕駛的女伴說了什麽，接着副駕駛的車門一開，一個頗有姿色的女人冷着臉下了車。

“車空了，上來吧，”婁朋輝又把頭探出去，想繼續欣賞他的小酒窩，然而周瑞安卻不笑了。

周瑞安看着那個女人，看着她強忍眼淚，連再見也沒說，獨自背着挎包走到馬路對面，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路盡頭的十字路口。

這兩人什麽關系，周瑞安再蠢也能猜到，所以十分心驚于婁朋輝的冷酷，簡直就是把人當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件。

“上來啊，怎麽，你看上她了？”婁朋輝依舊笑容可掬；“來，上車告訴你她的聯系方式。”

“婁總，你這是幹嘛，”周瑞安有些尴尬，他覺得這人有些可怕，更不想與他扯上關系。

“什麽幹嘛？”婁朋輝反問；“她不下車你有地方坐嗎？難道坐我腿上？”

周瑞安直勾勾的看着他，越看越覺得他笑臉陰森。

“你上次說，有緣再見就好好聊聊，怎麽，自己說的話全當放屁？”婁朋輝的笑容慢慢挂不住了，他剛剛為他趕走個人，騰出地方，他就這麽涼着自己？

就在婁朋輝的笑容徹底消失，要說難聽話的時候，周瑞安的腳終于擡起來，他繞過車頭，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婁朋輝盯賊似的盯着周瑞安，看他大義凜然的上了車，慷慨赴死似的拉上安全帶，正襟危坐的目視前方；“去學校。”

“走着！”婁朋輝一踩油門，車嗡的一聲竄了出去，然而跑了沒幾百米，車速又緩慢降下來，婁朋輝還不想這麽快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