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婁朋輝的電話
周瑞安第二天就回了學校,他是巴不得趕緊回來,a市的一草一木,乃至空氣,都讓他不舒服不痛快,唯獨學校宿舍,是他自己的地方,能讓他喘口氣。
嚴克寒老樣子,還在跟那幫哥們兒玩游戲,這次多了個不認識的人來,好像是設計院的,坐在他身後指指點點,似乎是在指揮他怎麽打。
周瑞安很滿意這樣的環境,又很羨慕嚴克寒。
這幾天自己的世界翻天覆地,每次回憶昨天就像是回憶去年,不只是因為時間過得慢,還有發生的事情太多,全是擔驚受怕耗費體力的,等他回了學校看見這幫子亂喊的人,一種安全感由內而外的蔓延,就像是浸透在了溫水中,外面的刀槍和算計全傷害不了自己。
脫力般的躺倒在自己床上,躺倒時後背硌了下,周瑞安掀開空調被一看,是個ipad。
“哎喲抱歉啊,是我的,”不認識的男生趕緊跑過來把ipad拿走,扔到了嚴克寒床上。
周瑞安坐在床上看着這個陌生的男生,問道;“你這幾天睡在我床上?”
男生聽了這個話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點點頭;“我就睡了1晚上。”
周瑞安心裏咯噔一聲。
要放以前,他不會在意這些,他也不是小氣的人,更何況只有一晚上,但是那個ipad太硬了,嗝的他後背不舒服,就像是被人掐了一下一樣,被婁朋輝掐的一樣……
周瑞安背過手,摸着剛才被硌到的地方,心裏不斷重複一個念頭;自己的床,被一個陌生男人躺過。
這個想法在周瑞安的心裏生了根,他忽然無比的在意,甚至能感覺到床上的餘溫,他知道這一定是錯覺,但就是抑制不住的渾身發毛,起雞皮疙瘩,再轉身去看那個不認識的男生,正看見他把頭正回去看電腦屏幕。
他剛才在看自己?
周瑞安周身抖了一下,心裏念叨着完了完了……開始疑神疑鬼了。
周瑞安覺得自己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但他不敢和別人說,拎起自己的包又出去了,這次目的地是出租屋。
在去的路上,周瑞安把剛才的事情又過了一遍,知道是自己大驚小怪,但看看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那種不适又是确實存在,大腦的清醒和肉體的排斥并不矛盾,也許這就是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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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安無奈的垂下眼簾,心算自己的存款,想着還夠自己住幾天酒店,也許過個幾天,一切就會好起來。
不知道警察什麽時候再叫自己過去,也許等這件事情有了結果,自己就好了……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周瑞安摸出一部雜牌子的智能機,是他在a市買的,裏面插着一張177開頭的電話卡,都是臨時置辦的,只存了那個姜隊的號碼。
周瑞安邊想邊走,差點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上,等他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經閃身避開,而周瑞安捂着心口,臉色蒼白的看着那人的背影,耳邊回響起婁朋輝的話,聽不清楚,斷斷續續模模糊糊,但沒有好話,不是污言穢語,就是野調無腔,嘁嘁喳喳的講個沒完。
周瑞安害怕了,是由心而生的恐懼,他捂住耳朵,後脖頸上的汗毛立起來,瞪着眼睛開始跑,要把這個聲音甩掉,遠遠地甩在背後,甩在a市的監獄裏。
周瑞安一路跑到了出租屋,很幸運,彭天不在,看看屋裏還是他走之前的樣子,好像他也沒來過。
周瑞安喘着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開始收拾東西。
他的電腦,他的畫,他的移動硬盤他的手繪板,等等一系列東西,統統塞進自己的包裏,不管裝不裝得下,還有幾件衣服。
那些杯子,畫板,牙刷梳子等等,當初與彭天混用的東西,他一件也不要了。
周瑞安手腳麻利的收拾出一個大鼓包,手裏還拎着兩幅畫,一步一響的走出屋,臨下樓前,他在包裏掏了許久,将房門鑰匙拿出來,扔在了門口地上,還有個東西被他不小心帶了出來,叮叮當當的摔在了地上。
周瑞安低頭尋找,等他看清楚東西時,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枚戒指,獅子大張着嘴,叼着一枚月長石。
周瑞安的五髒六腑,被一雙手狠狠地掐了一把,疼得他一晃悠。
這枚戒指是彭天買給他的,在設計院開辦的那個展覽的攤子上買的,這個東西還不便宜,有房租的一半那麽多。
當時他們過得多窘迫啊,彭天居然有心情給他買這個,周瑞安既心疼又高興,愛不釋手的把玩了很久,戴手上有點不好意思,就和手繪板放在一起了。
那時他還能感受到喜悅,還能感受到彭天對他的注視,兩個人的心還是綁在一起的,至少在買戒指的那一瞬間是這樣的。
細想一下,這些事情離得并不遠,但已經物是人非了。
周瑞安怔怔的呼了口冷氣,像是被它吓到似的後退了幾步,然後頭也不回的,拖着兩條凍僵的腿就往樓下跑。
最殘酷的事情,莫過于讓身陷泥潭的人看見曾經的美好,那枚戒指的影子一直留在周瑞安的視網膜上,閃閃爍爍的提醒他,他曾經的快樂和幸福是多麽可笑。
周瑞安在學校附近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要的是最便宜的,一間沒有窗戶的大床房,關上門不開燈,整個屋子就像個密閉的黑盒子。
坐在潮悶的屋中,周瑞安平靜了許多,黑暗阻隔了他與外界的聯系,也讓紛擾的內心得到了一些安寧。
慢慢平躺在床上,很神奇的,不像以往那樣厭煩被單上的廉價洗衣粉味,反倒覺得這味道十分清潔,是只屬于他的,沒人用過的信號。
周瑞安長出一口氣,長長條條的完全躺在了床上,過程中小心翼翼,是在試探是否有不該出現的東西。
還好,床很軟,不硌人,也沒有陌生的東西,這一刻,他是真的由內而外的安靜了。
将手機放在自己眼前,側身蜷縮着,周瑞安決定睡一覺,然後雙眼一閉,就這麽在黑暗中躺了三天。
第四天,叫醒他的不是手機,是房費不足的提醒,這三天中,他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不知今夕何夕,像只冬眠的動物。
每次醒來後第一件事是看手機,然而手機永遠沒有提示,也沒有主動亮起過,也就是說姜隊一直沒有聯系他。
離開房間時,周瑞安很是留戀,好像那才是他的家,外面的太陽太大,天氣太熱,人太多,他有些膽怯,可沒辦法,錢不夠了,他必須走,走了去哪呢?回學校吧,但願學校裏那個陌生的男生已經走了。
退房時,前臺服務員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他,結完賬後,還在小聲議論。
周瑞安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多麽頹廢,頭發淩亂,臉色蒼白,雙頰消瘦,滿臉胡茬,拎着一個背包外加兩幅油畫,走起路來一點精神都沒有,好像個剛出院的老頭,不情不願病病殃殃的。
他一路走回學校,等到宿舍時,已經被大太陽曬得要靈魂出竅了,這幾天沒怎麽吃飯光喝水不覺得餓,每天的狀态都和剛進屋一樣,仿佛時間靜止,而這一路走過來,居然餓的想吐……似乎時間被快速的向前撥動了三天,胃口和靈魂一起被太陽喚醒。
很少見的,宿舍居然沒人,他打開屋門坐回到自己床上。
床邊多了個快遞箱,是寄給自己的?
周瑞安低頭抱起來,從嚴克寒的桌上找到把剪子。
誰會寄東西給我呢?我不記得網購了什麽呀……周瑞安邊納悶,邊把箱子打開。
箱子不重也不大,裏面放的是個背包,雙肩的,有些舊,周瑞安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包是自己的。
是自己去a市見婁朋輝時背的那個包。
怎麽寄回來了?誰給寄回來的??
周瑞安肩膀開始哆嗦,他把箱子翻了個底兒朝天,把包裏的東西也全都掏了出來,把箱子上的字逐一讀過去,也沒發現任何線索,誰寄的?是姜隊吧,一定是他吧!他找到了自己的東西寄了過來。
周瑞安用力的安慰自己,一定是這樣,是姜隊寄來的。
那自己給他打個電話回複一聲,告訴他自己收到東西了,也問問案情的進展。
周瑞安拿起自己那個雜牌手機開始撥號,不知怎麽,手指抖得怎麽也戳不中,就和翻了老年癡呆症一樣。
因為他有另一個想法——這是婁朋輝寄過來的。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東西放在哪。
“喂,哪位?”姜隊的嗓子依舊是一副老煙槍。
“喂姜隊,我是周瑞安,我想問下我那個案子有進展了麽?”
“哦……這個……呃,現在不歸我關了,移交了。”
“什麽……?”周瑞安幾乎是眼前一黑;“那……婁朋輝呢……”
“這個……沒人通知你嗎?婁朋輝應該是走了,拘留了幾天就出去了,這個……驗傷結果你也知道,就是流氓罪。”
“等一下,不是還有非法拘禁嗎!!”
“沒證據呀……誰有證據呢?”
“酒店不是有人願意作證嗎!?”
“哎呀,他看錯了,本來就是近視,那天還沒戴眼鏡,這不就看錯了……”
“監控啊!有監控的!!”
“那幾天監控都在維修,沒有一個錄上。”
周瑞安握着手機閉着眼睛,很痛苦的喘息,他強壓下湧上喉頭的熱潮,一字一頓的問;“姜隊,你告訴我,這套說辭你相信嗎?”
姜隊不說話了。
“肯定是有人撈他!那個酒店的老板跟婁朋輝認識,肯定是這樣!還有……那天酒店開了個攝影展,很多人看到我去了!對了!我有證人!我有證人能證明我那天晚上去了酒店!”
“小周,你冷靜一下,”姜隊無可奈何的開了口;“你聽我說。”
“我怎麽聽你說!!為什麽要放了他!非法監禁不是要判個幾年嗎!為什麽才這幾天就放了他!你們不是警察嗎!為什麽不管!!”
周瑞安抱着手機,歇斯底裏的咆哮,把這段時間積累的擔憂和不滿全部發洩了出來。
“你聽我說!!!”姜隊操着煙嗓喊了一句,也許是這一聲的威懾性太強,周瑞安真的閉嘴了。
姜隊喊完就有點後悔,他內心其實是同情他的,知道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但這件事情,他也做不了主。
“小周,你聽我說,他本來當天就能走,是我把他硬壓着關了兩天,這件事情,說大可以大,說小也可以很小,關鍵就在于,你是什麽樣的人。”
“我……”
“我知道,這樣的委屈太他媽憋屈了,可沒辦法,你就當是被狗咬了,吃了點虧,他們也是怕我再管,直接移交了,說是移交,其實就是……”
姜隊沒說,但周瑞安也明白,就是無疾而終的意思。
“我是明白的,但是咱們明白又有什麽用?你要是還信我,就聽我一句勸,以後呀,也別來a市了,好好你的生活,把這件事情忘了,要是普通人,咱們該怎麽辦就怎麽辦,碰到這樣的人,好鞋不踩臭狗屎,咱們避着他走,他總會陰溝裏翻船的,惹上不該惹的人,咱們等着看他的笑話就行了。”
姜隊很是耐心的開解周瑞安,周瑞安這邊也是認真聽着,只是渾身的血液在迅速變涼,結冰,凍得他渾身發顫,一動不能動。
“姜隊,我的包是你寄過來的嗎?”
“包?什麽包?我沒寄過東西。”
“哦……”周瑞安點點頭,心裏了然。
二人最後又說了點有的沒的,把電話挂了。
婁朋輝出去了,他無罪,不,姜隊還盡力關了他兩天,然而沒什麽用,沒人能把他怎麽樣,他就這麽走了,還把自己的東西還給了自己,他是幹嘛?示威嗎?
周瑞安大腦像被凍住了,想東西都慢一拍,渾渾噩噩。
他拿着雜牌手機愣了會兒,直到手機鈴聲打斷他的放空。
手機鈴聲?是自己的手機!?
周瑞安看着扔在地上的手機,是他原來的那部蘋果手機,屏幕上明晃晃的三個字——婁朋輝。
周瑞安直着眼睛看了片刻,忽然覺得自己後背的汗毛炸起來了,就像是動物在遇到危險時的防禦姿态。
手機沒有因為他的注視而停下來,電話那邊的人似乎也篤定他就在旁邊,堅持不懈的呼叫。
周瑞安搓了搓自己僵住的右手,勉強伸直手指,濕淋淋的雜牌手機掉了下來,他姿态僵硬地撿起了地上的蘋果手機。
“喂……”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一分鐘後,傳來一陣輕快地低笑。
周瑞安料到他會是這麽個反應,并沒有太吃驚,繼續等他說話。
“怎麽才接電話,這幾天去哪瘋了?”
這幾天?他打了很久嗎?
“是不是跟朋友慶祝去了,以為我出不來了?”
“很抱歉啊,讓你失望了,你爺爺我又活過來了。”
“你覺得這事兒完了嗎?沒有,剛開始,後面還有好戲呢,不對,好戲已經開始了。”
“你挺有趣的,我不知道你背後有誰支持這麽大膽子,不過我不找他就拿你下刀,殺雞給猴看。”
“想反水的話也別着急,不急于這兩天,先讓我玩玩,許你瘋不許我瘋就過分了啊,哈哈哈哈~有什麽話,等過了這幾天再說。”
“啞巴了?還是你的真正金主就在背後站着呢?”
“婁朋輝……”周瑞安終于開口,有氣無力,卻也平靜,婁朋輝說的這番話,全在他的意料之內。
“嗯?”婁朋輝饒有興趣的答應了一聲。
“你是個惡人。”
“惡人?這才哪到哪就是惡人,早了點,”婁朋輝笑呵呵的回答,聽了周瑞安的聲音,他剛剛的那股惡勁兒消散了不少,開始說人話;“其實你也別害怕,我是跟你背後的人有仇,不要你的命,不過也得教訓教訓,誰讓你站錯隊了呢。”
“我背後沒人。”
“是嗎,那更好啊,省我事兒了,直接弄死你就完了。”
周瑞安聽到這裏真害怕了,嗓子梗了一聲,是想說話沒說出來,聲帶抖得變了聲。
婁朋輝又笑了;“吓唬你呢,傻孩子,不跟你扯了,我還有事情,記住,這段時間我都忙,別聯系我,挂了。”
通完電話,周瑞安覺得自己心裏居然平和了一些,之前心一直懸着是因為對未知的恐懼,現在知道了,反而沒那麽害怕。
他知道自己和婁朋輝是沒完了,沒辦法像姜隊說的那樣,好鞋不踩臭狗屎,原本的生活是徹底過不上了,恐怕從此以後就要和他死磕,直到真的把他搞倒,或者他真的弄死自己才算結束。
周瑞安檢查了下自己的手機,有幾條嚴克寒的微信,朋友的微信,就是問問他在哪,都是昨天的,還有好幾通婁朋輝的未接來電,其他就沒什麽了。
他說好戲已經開始了,什麽好戲?他幹了什麽?
周瑞安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了,于是懷着惴惴不安的心,在宿舍待了一整天。
這期間他一一回複了同學朋友的問候,但沒得到他們的回複,嚴克寒也是一夜沒回宿舍,這讓他有些意外,這麽個游戲成瘾的人,居然舍得不回宿舍玩電腦?稀奇。
等到翌日清晨,嚴克寒推門回來了,推開宿舍門,正與睡眼惺忪的周瑞安對上視線。
二人愣了一下,周瑞安向他打了個招呼,嚴克寒神情複雜的站在門口看着他,最後似乎是有點尴尬,潦草的招了下手,小跑進來收拾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又走了。
周瑞安看他風似的刮了兩股,不明白什麽意思,還沒等他想清楚,手機又響了。
是教導員的電話。
“喂,劉老……”
沒等周瑞安說完,教導員就插嘴打斷。
“你來六教四樓一趟,現在。”
“現在?要帶什麽嗎?”
“不用,你人來就可以。”
“好的,馬上到。”
周瑞安揉了揉眼睛,徹底清醒了,他有預感,婁朋輝所說的好戲,正在向他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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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