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走向黑暗

周瑞安毫不知情的去了六教四樓,去的還是系主任的單獨辦公室,在裏面耗了大概一上午的時間才出來。

等他出來才知道,原來自己矯情了,之前的事情要算絕望的話,現在發生的事情基本可以直接跳樓了。

系主任也算是個藝術家,自己要臉面,也給學生留臉面,雖然自己很氣憤,但說話依舊心平氣和,明明一句話就能講明白的事情,他七扭八拐的硬是說了十來分鐘,最後才把雲裏霧裏的周瑞安說明白。

他被要求自願休學。

周瑞安不明就裏,認為這事情來的簡直匪夷所思,立刻和系主任争辯起來,系主任話裏很含糊,似乎有意不把事情說透,言語之中推三阻四,而周瑞安很着急,他急于知道真相,為什麽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要被休學。

于是兩人争辯來争辯去,竟然發展到争吵,最後都嚷嚷的臉紅脖子粗,只是周瑞安相較系主任還有點心虛,畢竟還是在校生,他有點擔心把主任惹急了不給他學位證。

系主任剛50,一直受人尊敬,過得我行我素十分潇灑,這時候被個名不見經傳的學生頂撞,開始還能忍受,後來脾氣也上來了,把大桌子拍得啪啪直響,直接把電腦屏幕扭過去給周瑞安看。

“我本來想給你留點臉面,可你自己不做臉!人都鬧到學校了你還好意思厚着臉皮待在這!?”

系主任的老臉漲的紫紅,喘氣如牛,周瑞安被他這幅尊容有點震住,依言去看屏幕。

屏幕裏是系主任的電子郵件,郵件內容很豐富,堪稱是圖文并茂,标題是三個大大的“舉報信”。

周瑞安轉動眼珠,一目三行的看下來,瞬間渾身的血都冷了。

郵件的內容可以用爆炸性來形容,大致內容講的是,貴校一名研究生生活不檢點,為賺外快從事淫穢色情行業,這也就算了,還言而無信欺騙顧客,被騙嫖資包括一輛特斯拉……剩下的就是各種控訴,其中還講到了那間酒店,只打了一層沒什麽用的薄碼,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下面還附贈了幾張同樣打了薄碼的照片,外加錄像,都是此研究生赤身裸體的“工作照”,還有幾張照片沒打碼,不知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的。

雖然整篇舉報信沒有明說這個人是誰,但無論是從面容還是身材上,指的都是周瑞安。

婁朋輝。

這個名字無聲的闖進周瑞安的大腦,他默默地咬緊了牙關,本就消瘦的腮幫子上出現了棱角。

這麽下三濫的手段一定是他,他昨天就說有什麽好戲,今天果然上演了!自己真是被打的猝不及防,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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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隊昨天還勸他,面對這種人,能躲就躲,好鞋不踩臭狗屎。

說得簡單,先不管自己是不是咽下這口氣,人家那邊是卯足了勁兒要幹掉自己。

周瑞安鐵青着臉,冷汗順着鬓角往下流,他不在急赤白臉,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深呼吸評定情緒,義正言辭的與系主任解釋,告訴他自己是被害的,完全否認上面的人是自己,要徹底的與這件事撇清關系。

然而這種事怎麽否認?周瑞安越說越扯不清,越看越像是在說謊,然而聽者分辨不出哪個是謊言,尤其是讀出系主任不信任的眼神後,他抖着嘴唇改了口,實話實說,承認上面的是自己,但事情并不是上面所說的那樣, 他是被騙,他是受害者,他有苦衷。

系主任并沒有打斷他,看好戲似的看着他。周瑞安自己越說越急,恨不得多張出幾張嘴,一張說前因,一張說後果,還有一張哭訴,然而事實是他只長了一張,三件事情一張嘴說,全亂套了,亂也要說,此時不說,以後也不會有人聽他解釋。

最後系主任嘆了口氣,擡起手制止了周瑞安的前言不搭後語,也不去看周瑞安在警察局拍的筆錄證明。

“這件事情的真假不是重點了,重點是這件事影響很大你知道嗎!這只是我個人的郵箱,學校的郵箱也被發了,院長那邊也有,你還不知道是嗎?昨天下午這事兒就在學生之間傳開了,我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別這麽看我,你自己的事情你不清楚?連你的導師都有可能受牽連,學校的名聲也不能因為這種事情被抹黑!你也別跟我解釋,我不是警察斷不了案,你去找警察解決,去之前你先把你的那個休學的東西辦齊了。”

周瑞安打了個大打冷戰,渾身一陣發緊一陣發麻,眼睛完全瞪大死盯着系主任,半天不動不出聲。

系主任也是見過場面的人,每年的四六級考試都要抓住幾個作弊的,然後開除以儆效尤,而這幾個被開除的,都要在他的辦公室上演一出死去活來的鬧劇,他習慣了,也知道怎麽應付。

“你也別跟我這哭慘了,這件事情你的教導員專業主任都要被問話,我們才真慘呢,再說了這是休學又不是開除,你鬧什麽鬧?輪得到你鬧?趕緊趁午飯前把事情都辦好,這幾天就離校吧,現在全校都知道這點事兒了,早走對你有好處,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周瑞安所有的話,徹底被他堵嚴實了。

從系主任辦公室出來時已經中午,看着頭頂上的大太陽,周瑞安自己都意外,以為才一小時而已,沒想到一上午過去了,怎麽過的這麽快。

過得快也好,省的受鈍刀子割肉的痛苦。

一路走回宿舍,他忽然想明白今早為什麽嚴克寒那副表情了,他肯定知道了,也看到了那個所謂的舉報信,還有照片……視頻……

他這麽個游戲宅男還能看見這種消息,別人肯定也看到了,也許全校都看見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有人會從中看出他是被迫嗎?

有人會相信信裏說的嗎?

我該怎麽解釋?

我還解釋的通嗎?

我該怎麽辦?

周瑞安大腦中一片迷茫,像是夜晚的沼澤,什麽都看不清,也想不通,行屍走肉一般愣愣的往前走,目的地是宿舍,回宿舍幹嘛?他也不知道,這所謂的舉報信如同當頭一棒,他被打傻了,神經都是木的,還沒緩過來,也不知道應對措施,他沒背景沒靠山,甚至沒有可以傾訴的人,如果早一點還可以,現在等事情發生了,哪怕有人願意聽,可能也是抱着獵奇心态,而不是排憂解難。

“……應該是他……”

“……怎麽看出來的?”

幾段只言片語飄進周瑞安的耳朵,他聞聲扭頭,看着剛才與他擦肩而過的女生。

女生在他回頭的瞬間也看向他,三人簡短的對視了幾秒,就各走各的路。

周瑞安回過頭繼續走,迎面又收獲了幾道陌生的視線,這些視線在與他相撞之時又紛紛避開。

然後相同的事情,在走回宿舍的一路上屢屢發生,甚至在進宿舍樓時,有個眼熟的男生抱着籃球走出來,對着周瑞安很意外的,甚至是驚吓的喊了句我擦!是他!

同行的男生拍了他一下,示意趕緊走。

周瑞安對此面無表情,只聽見那二人在走遠後熱烈的讨論着什麽。

回到宿舍關上門,周瑞安沒有立刻躺到床上,而是脫力般的靠在門板上,用力的倚着,雙腿蹬直,慢慢慢慢的,一點點向下滑,最後坐在地上,他堅持不住了。

這一路走得很累,毫無尊嚴可言,就像是被脫光了游街示衆一樣,渾身都被曬得發燙,而自己消失的這幾天就好像默認罪名然後逃避一樣,今天回來一趟就是為了辦休學手續,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無巧不成書。

細細咋摸着這個詞,周瑞安吸了下鼻子,卻不想吸出了一聲哽咽。

這聲哽咽把他自己吓了一跳,眼珠左右一轉,竟是把蓄在裏面的淚水擠了出來,全都大滴大滴的順着面頰滾落。

周瑞安被自己吓着了,他沒想哭,甚至痛苦的感覺沒那麽強烈,可眼淚怎麽就出來了呢?他手忙腳亂的擦着臉,可眼淚就是擦不盡,順着手腕往下流,順着下巴流進脖子裏。

“媽的……媽的……”周瑞安嘴裏喃喃咒罵着,說出來的話帶着顫抖的哭腔,他抑制不住,用手去捂,可哭聲怎麽捂得住,哪怕用力埂住嗓子,身體也會跟着嗚咽顫抖。

太難受了……太他媽憋屈了……

周瑞安抱起雙腿癱坐在地上,臉埋在膝蓋中,艱難的搖着頭,将眼淚蹭在褲子上。

我該怎麽做?我還能怎麽做……

“嗡————”

手機震動着從口袋裏掉出來,一直響個不停。

周瑞安仰起頭,深吸一口平定內心,淚眼朦胧的望向手機。

來電是李奧。

周瑞安用力順着自己胸口,咳嗽了幾聲穩定聲線;“喂?”

“你在哪呢!”李奧聲音很沖,有着和平時不一樣的急躁。

“學校,怎麽了?”周瑞安極力做出冷靜的姿态,不讓人聽出破綻。

“還怎麽了!?你自己辦的破事你說怎麽了!?你現在趕緊回家!媽正哭呢,你趕緊回來解釋解釋!”

“解釋什麽……”這句話周瑞安說的很心虛,他的胃忽然劇烈收縮,有股強烈的不适感在上湧。

“你說解釋什麽!人都把電話打家裏來了!如果你缺錢就直接說幹嘛去幹那種事!幹就幹了吧怎麽還他媽……哎說你也沒用,算了你別回來了,回來就撞槍口上。”

“那事是假的!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那照片還有……就是你啊。”

“我……我是說……我是說他說的事情不是真的!我惹了不該惹的人被害的!!”

“誰啊……你怎麽惹得?不是你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怎麽惹了?算了你還是回來吧把事情說清楚。”

兄弟倆是一樣的嘴笨,李奧在電話裏也是說的颠三倒四,一會兒讓周瑞安回家解釋,一會兒又不讓,可見他也麻了爪。

挂了電話,周瑞安顧不上其他的,簡單收拾下東西往家趕,出門時左腳還被右腳絆了一下,差點摔跤。

回家,還有回家,這時候也只有家人能幫幫自己了。周瑞安覺得也許還有一線希望,好好跟他們解釋,他還是有機會的,還有一點。

還有一點……周瑞安長籲了口氣,又吸吸鼻子,放松了些許。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差點擊碎耳膜,來不及覺出疼,只有種木木的感覺,鼻腔随之一酸,有股溫熱的東西從裏面流出來。

周瑞安下意識的擦了下鼻子,血紅直接染了他半只手。

“不要臉的東西,你回來幹嘛!你還怕氣不死你媽!?”高大的繼父站在客廳中間叉着腰,旁邊還有兩個陌生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這兩人周瑞安曾經見過,是繼父多年的摯友,上個月還喊過他們叔叔。

“滾,趕緊滾!別回來,這不是你家!”繼父右手火辣辣的,剛才那一巴掌他是一點力道也沒留,就是為了轟眼前這個人走。

這三個人成半包圍形,将周瑞安堵在門口,房門就在他身後虛掩着。

周瑞安看着他們,左臉頰這才覺出一點疼,燒灼感更強,而且皮膚有種緊繃繃的感覺,應該是腫起來了。

“我要見我媽,我有話跟她說,”周瑞安邊說邊又擦了把臉,下半張臉直接被他抹紅了。

裏屋斷斷續續的有女人的哭聲,是周媽,李奧就在屋裏安慰她。

“你們都不知道,我是被人害了!”

“被人害?你要是個閨女我還姑且信一信,你他媽一人高馬大的老爺們兒還有人害你?別他媽想美事了!!滾!趕緊滾!我和你媽的臉都被你丢盡了!這電話還他媽打到我單位去了!你又不姓李!!我還要給你買單!”

“爸!”李奧此時從屋裏出來;“你讓他跟媽說幾句吧。”

“回屋去!這沒你事!”繼父回頭怒吼。

李奧将近一米九的大個子,被他這一聲喊震得晃悠了一下,焦急又為難的站了會兒,還是無可奈何的回了屋。

周瑞安也急了,他要進屋跟媽媽解釋,別人誤會可以,自己的媽媽不能也跟着被蒙蔽!

“幹嘛!你還想進去!?”繼父看他要硬闖,趕緊擋在他身前,其他二人也走上來擋住他;“滾滾滾,別回來了!還有,以後離李奧也遠點!你們這種人都有病,別傳給我兒子!”

“哪種人!?什麽哪種人!?”周瑞安也急了,雖然是繼父,但他也喊這個男人爸爸喊了這麽多年,雖然二人一直沒有沖突,但也沒多親近,尤其是李奧出生後,更是生疏的好像房東與租客,他以為他們會永遠這麽生疏下去,沒想到在關鍵時刻,他确實反映最強烈的一個,也許他早就不希望這個異姓的兒子出現在他眼前了,憋了這麽多年,終于有了發洩口。

“我是什麽人用不着你去定義,你也說了我不姓李,那我幹什麽也不用你管!”

中繼父漲紅着臉,一拳打在周瑞安胸口上,指着他的鼻尖說;“告訴你周瑞安,我他媽對你仁至義盡了,成年前的事情我就不說了,本來你高中畢業就改自己出去讨生活,我看你媽可憐,讓你念了大學,大學完了還他媽要念研究生?我也同意了,我夠意思了知道嗎,你呢?看看你是怎麽報答我,報答這個家的?這麽丢人的事你他媽是怎麽做出來的?你還有臉嗎!”

原本止住的鼻血因為這一下又流出來了,滴滴答答的沾染了衣領前襟,周瑞安胡亂抹了把,痛苦而又絕望的重複;“我要見我媽……我要跟她說不跟你說,你讓我見她!”

周瑞安不死心,可又突破不了這三人的重圍,只能扯着嗓子喊,好像他媽媽出來,事情就解決了,好像這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這個家,以後不用回來了,你也別喊你媽,她都被你害死了!單位的同事還不知道怎麽議論她呢,你讓她這麽大歲數怎麽做人?你還有臉喊媽?快滾!”繼父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氣勢,是要把這個喪門星趕出去。

周瑞安也急了,只能繼續喊,喊給他的媽媽聽,聲音裏帶了幾分孩子氣的哭腔,

他說自己是被算計了,被冤枉了,他們看見的東西都是放狗屁,完全是假的,他現在孤身一人沒人肯信他幫他,他求他媽媽不要相信那些,要相信自己。

繼父似乎是怕他的嗓門驚動鄰居,激動地上去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人整個釘在了牆壁上,周瑞安已經急的要瘋了,又踢又打的反抗,二人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旁邊兩人看事态不妙,一個趕緊去關門,另一個連忙拉架,四個人忙成了一團,呼呼喝喝的誰也不閑着。

李奧人在屋裏,耳朵一直豎着聽着門外,驚得渾身汗毛直豎。

“媽,要不讓他……解釋……解釋?”李奧猶猶豫豫的問。

周媽哭的滿臉憔悴,看着比平時還老,她抹了把眼睛,哽咽着搖搖頭,沒說話。

李奧嘆口氣,知道現在不是解釋不解釋的問題,而是事情已經傳開的問題。

如果只是家裏人知道,也許不會鬧成這樣,可現在家醜依然穿出去,不跟他斷絕關系劃清界限,就真的一點臉面也沒了。

李奧知道他們還要在單位幹幾年,完了還要與鄰裏鄰居的相處,這些都是不能缺少的,不僅如此,還有周瑞安的性向問題……這麽多信息量一起爆發,在開明的家庭也受不了啊。

李奧自己平心而論,在看到父母受到的東西時,也挺反感,那照片那視頻……雖然視頻沒看,但光是照片就足以毀掉他的三觀,不敢想象平時看着穩重的哥哥居然會……這麽……

李奧想不出詞形容,只覺得這世界太可怕,本以為只會在影視作品裏出現的東西會出現在生活裏,還是自己家!?

換成李奧,他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也不知道要不要見他。

客廳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剛才的扭打聲也停了。

李奧心說不好,難道出事了!?周媽也停止了哭泣,腫着眼睛望向屋門。

李奧趕緊推門出去。

客廳裏,三個中年男人都是一頭大汗,穿着大氣,繼父捂着眼睛,脖子上青筋暴起,周瑞安坐在地上靠着牆,也用手捂着腦袋。

李奧先上去查看自己父親的情況,卻被他一手推開。

“我沒事,回去陪着你媽,這沒你事!”

李奧看他還有勁兒訓自己,相信是真沒事,又轉頭去看周瑞安。

周瑞安也緩緩的爬起來,依舊捂着頭,他看上去白的幾乎透明,也比以往所有時候都要瘦,眼下還返青,精神很不好。

周瑞安定了半天神才站起來,拿下捂着頭的手,手心有一點血跡,不多,應該不嚴重。

剛剛二人扭打時,那兩個中年男人将他們分開,繼父趁機不知道拿了什麽砸在了他的頭上,自己趁機還了手,打在了他的眼睛上。

“媽呢……”周瑞安看李奧出來了,用沙啞着嗓子做最後的掙紮。

李奧看着他,眼神複雜,既有憐憫,也有不解,還有陌生感,他幾次張嘴都沒說出話,最後閉上嘴一搖頭。

周瑞安看着他,得到了最終結果,心裏居然沒有太大波動,好像他本該衆叛親離,本該被所有人放棄。李奧最後的搖頭,一點都不稀奇。

不稀奇……

周瑞安在心裏重複默念,一點都不稀奇……哪怕他什麽都沒做。

放棄吧,別掙紮了……

“我走了,”周瑞安和着一團冷氣,将這三個字低低的說出來,像是說給繼父,也是說給自己,也想說給媽媽聽,但實在沒力氣喊了,在李奧閉着嘴搖頭的時候,他所有的勇氣和最後的一點力氣全被抽走了。

“哎,你等下!”繼父忽然開口,叫住了周瑞安;“你別去找奶奶,我們都瞞着呢!她老人家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聽見沒有!”

周瑞安背對着他停頓了片刻,聲音黯啞的回答;“不會。”

李奧聽了這話,本能的覺着不對,但又說不出哪不對,只看他的背影很消瘦,很孤苦,像是受傷的孤獸,慢慢走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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