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會面

周瑞安心裏有了事，搞得接下來幾天過得有些心不在焉，楊桐問他怎麽了，還沒等他說話，雯雯就插嘴，說他是想婁總了。

周瑞安也不否認，只低頭淡淡的笑。

低頭的一剎那看到手機屏幕，一條微信鑽了進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将手機塞進口袋裏，雖然備注改成了一個陌生人，但他知道來信的人是彭天。

彭天也知道他沒走，只要他多在a市待一天，他就魂牽夢繞一天，不見會想，見了更想，一條微信都夠他傻笑半天，他甚至想念原先上學的日子，二人住在一間出租屋裏，為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吵架，然後和好，接着又吵架，繼續和好，當時的那點柴米油鹽，現在想想居然帶着幸福的味道。

這種幸福，可能現在乃至未來都不會有了。

彭天站在一幢居民樓的一樓，往四樓的窗戶看，窗簾是淡粉色，窗帷有小熊，是女孩子的愛好，也是他未婚妻的愛好，他不喜歡，為此和未婚妻說過幾次，甚至發生口角，未果，還惹得未來的老丈人不開心，只好妥協。

看到窗口，他的理智慢慢回潮。

他不是那個會在洗手間與人偷偷快樂的人，也不是那個會因為一條微信就跑去酒店與人狂歡至淩晨的人，他有事業，有未婚妻，長輩對他贊不絕口，同齡人對他羨慕又嫉妒，他幾乎是完美的，這樣的人自然不會是同性戀，也不會出去偷情。

可惜再完美也是僞裝，彭天很清楚自己是什麽人。

只是可憐了周瑞安，他那麽愛自己，幾乎是可憐巴巴的，不求明天，只要今天，能幸福一天是一天，多一秒賺一秒，自己看在眼裏，心疼不已，可是能給他的比過去還少，他們會維持現狀到什麽時候呢？他結婚那天？明天？還是随時。

彭天覺得周瑞安也不知道，這個問題太可怕了，不敢想，所以他們就像是快死的人，每次見面都是抵死纏綿，生怕這次是最後一次。

每每想到此事，彭天就會生出一種凄慘壯烈的感覺，讓他平淡虛僞的生活多了抹色彩，這是他的未婚妻無法給的，或者說，他的未婚妻除了婚姻，什麽都給不了，之前他還沒覺得，自從與周瑞安見面，這種無力感與日俱增，他幾乎受不了現在的生活，有時甚至冒出沖動，我幹脆解除婚約，和周瑞安重新在一起好了！

這念頭一閃而過，很快，他又恢複理智，他們重新在一起？首先婁朋輝恐怕就不會同意，其次，他們能結婚麽？他們會受到家長的祝福嗎？能有後代嗎？都不行，只有愛，可是愛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帶來體面，它就像毒品，只能産生快樂。

可彭天很需要這種快樂。

他嘆口氣，請破自己不去想，拖着外分沉重的雙腿上了樓。

上樓前給周瑞安發了條微信，內容很簡單，就是想他了，問他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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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電梯，周瑞安的回信也來了，是他的自拍，坐在副駕駛上斜倚着車門，一眼睜一眼閉，俏皮得很。

周周周瑞安；他倆好吵啊，我在裝睡~

彭天笑出了聲，癡癡地多看了幾眼照片，趁着自己臉上還有柔情在，他拿起鑰匙打開了房門。

周瑞安一行人在a市耽擱了三天，都是因為雯雯。

周瑞安才知道，臨行前雯雯又和程蛟駒吵架了，二人處于冷戰狀态，雯雯氣他不是東西，也氣自己太心軟，決定這次好好報複，方法就是去夜店新認識了一個猛男，厮混了整兩天。

這兩天她都沒回賓館，周瑞安與彭天夜聊時也想過把他叫來，不過摸摸自己可憐的小屁股，算了，還是好好愛惜點自己吧，不能總用澡刷做借口，沒事用電話和微信吊吊他也挺好，畢竟吃不到的才是最可口的。

等到了第四天，雯雯終于同意走了，周瑞安問她為什麽舍得回去了，雯雯吱吱嗚嗚的告訴他，程蛟駒做了她喜歡吃的菜，她是回去吃飯。

周瑞安意味深長的笑一笑，沒有點明，明裏暗裏誇了一頓程蛟駒，直誇得雯雯忍不住嘴角上翹，開心的像個小孩。

周瑞安看她這反映很是感慨，知道車裏的這兩人算是徹底被自己籠絡住了，楊桐的眼神雖然時有深意，但他從根本上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只是“籠絡住”和“合作人”還是兩回事，前者是可利用，後者是能夠知根知底的，以目前來看，他還是很需要後者。

後者，合作人……

周瑞安想到了廖涵潇。

這個人他知道，婁朋輝特別看不上他，但又不能不把人家放在眼裏，簡而言之，是看他不順眼又除不掉的那種，能讓婁朋輝有這種想法的不是簡單人物，這樣的人，自己一定應付不過來，那麽去見他的話就要留一手。

怎麽留一手呢……

“回去路上我想去一趟電腦城，”周瑞安一拍楊桐肩膀。

“行啊，買什麽？”

“很多啊，數據線，移動硬盤，還有相機。”

“買這麽多？”

“沒辦法，數據線壞了，移動硬盤我一直想要來着，而且我覺得拍藝術品還是相機好，不過也只是看看，不一定買。”

“那別去電腦城，那邊很多假貨的，我帶你去專門賣家電的地方吧。”

周瑞安沒立刻說話，頓了幾秒回答；“好吧……”

雯雯聽出這兩個字的不情願，立刻幫腔；“哎喲去就去！你問這麽多幹嘛！婁總還要求玩的地點了？電腦城的東西還便宜呢，這是省錢！一看你就不會過。”

楊桐被頂的無話可說，只頻頻點頭，沒再問。

周瑞安給了雯雯一個開心的笑臉，雯雯很豪爽的一拍他肩膀。

到了b市，先把雯雯送回到程蛟駒家裏，在驅車去電腦城。

電腦城常年人滿為患，又因為布局毫無章法，一路上不斷地有人竄出來勸你攢電腦，把楊桐煩的腦門子疼。

周瑞安卻毫不在意，一路走在前面，幾乎是逢攤子就停，逛大街一樣，楊桐緊趕慢趕，仍是把人跟丢了。

周瑞安明明一直在他眼前走，然而剛才忽然竄出個人，拉着楊桐胳膊死活讓他去自己店裏看電腦，楊桐費勁巴拉的掙脫開，周瑞安就不見了。

楊桐當時頭發都炸起來了，冷汗直冒，腦中出現了數個勒索撕票的畫面，每一個都血淋淋慘兮兮，他強迫自己沉住氣，快步在附近幾個店鋪裏轉，仍不見蹤影。

“去……去哪了……”楊桐擦了把冷汗，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他自己都沒發覺手是抖着的。

好在電話沒多久就撥通了。

“喂？”周瑞安的聲音在那邊響起，帶着嘈雜的背景音。

楊桐的心瞬間掉在了肚子裏，連帶着腿兒一軟，差點坐地上；“你在哪！？”

“我在二樓，你呢？”

“你怎麽跑二樓去了？我還在一樓呢！哎喲吓死我了！你怎麽也不打聲招呼就跑了！你等着我找你去！”

“我以為你跟着我呢！你怎麽沒跟上？”

“我這不……被人攔住了嗎，這裏面可真亂，下次買東西還是網購吧，”楊桐邊說邊在人群裏跑，上電梯也是一步三蹬，生怕慢了一步周瑞安又不見。

好在周瑞安這次很聽話，交代了自己的具體位置就在原地等他。

楊桐看見他的瞬間，幾乎有種失而複得的喜悅，恨不得上去摟住他，好在忍住了。

“幹嘛呢！你看這多亂，還瞎跑！”

“亂就亂吧，我一個大男人的怕什麽。”

“我怕呀！”

“你怕什麽？”

“我當然是怕你出事了！”

“我能出什麽事？誰會瘋了心的綁架一個大男人？”

楊桐也知道他這個道理，但忍不住的就是擔心，也許是橋頭那一見，穩固了周瑞安在他心裏的脆弱形象，無論他現在多健康多陽光，楊桐總忘不掉雨中那個絕望虛弱的身影，換句話說，他到現在都能偶爾見到那個濕漉漉的身影。

“哎……”楊桐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你……你買好東西了？那我們走吧。”

周瑞安手裏拎着兩個袋子，東西是買完了，但是腿腳沒動，不大想走。

“怎麽了？”楊桐問。

“雯雯又和小馬吵架了，剛才買東西的時候微信跟我說了。”

“她想找你聊聊？”

“是這意思，但是又挺要臉的，不願意人知道，好像……打架了，眼睛上挂彩了。”

“這麽嚴重？”

“嗯，她現在在購物廣場那邊，你送我過去，我去找她，你就別跟着了。”

“啊？”楊桐一愣；“這怕什麽，還不願意讓我看見了？”

“是啊，她就想跟我聊，你就委屈一下吧，一樓有間星巴克，你在那等我好不好。”

楊桐想了想，覺得沒問題，但又有點不放心，周瑞安看出他的疑慮，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搖了搖；“我都這麽大的人了，有什麽不放心的，婁總都這麽放心把我扔給你，你怎麽反倒這麽不放心了？”

“那可不，你要有點閃失婁總不扒了我的皮。”

“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什麽？”

“你自己怎麽想的？”

“我……”楊桐翹了翹一邊的眉毛，話含在嘴裏說不出去，他有種錯覺——周瑞安對他的某些小心思心知肚明，甚至到了明知故問的程度。

可他為什麽要明知故問？

“我什麽？說呀，”周瑞安笑着催促。

楊桐不自然的搖搖頭，拉着周瑞安往樓下走。

“那你在一樓的星巴克等我，答應啦？”

“行，我在那等你。”

“你如果有什麽事打我電話，或者微信都行，我安慰安慰她就完，哎，真是奇怪，雯雯好像有時候不把我當男人看，我覺得這種事還是要和閨蜜聊才好。”

“她應該就把你當男閨蜜了。”

周瑞安聞言，擡腳在他小腿上踹了一下，不輕不重的，介于警告和開玩笑之間；“我可不想當什麽閨蜜，聽着不男不女，我還是喜歡做老弟。”

“嗯。”

“是不是，楊哥？你叫我一聲，”周瑞安歪着頭，笑眯眯的望着楊桐，有點孩子氣的稚嫩模樣，喜相又天真。

楊桐喉嚨發緊，平時老弟老弟叫的特別順口，現在忽然被要求叫，反而拘謹起來，好像這一個詞含有了雙重寓意，讓他難以啓齒。

周瑞安直把楊桐逗得面紅耳赤了才罷休，心想他現在差不多滿腹心事了，應該沒空琢磨我的行為。

楊桐送周瑞安去購物中心，中間無論周瑞安怎麽說話，他都是嗯啊的胡亂答應，好像一直沉浸在思考中沒心思理他。

周瑞安也不點破，任憑他思緒萬千的神游。

等到了地方，周瑞安送楊桐進星巴克，親自點了咖啡點心，看楊桐吃上喝上，才放心離去。

“喂，我到購物中心了，來接我。”

“只有你自己？沒其他人？”

“現在沒有，你要是晚了就有了。”

“好，你去地下停車場等我，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