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小鹿

第二天一早盧克就來叫早，三人一起去吃了頓早飯。

這裏的早飯和其他任何高級餐廳都一樣，各種自助，每個人吃的都很優雅，飯量也小，似乎這才是上層社會的必備禮儀，周瑞安象征性地啃了片面包喝了杯牛奶就算完，其實他一直盯着不遠處的煎香腸，那個黑人廚子把香腸煎的吱吱冒油，一群五顏六色的小孩聚在他櫃前吵吵嚷嚷的要吃，周瑞安聞着香味咽了口口水，不肯再多看。

吃過飯，三人連司機都沒叫，就去街上溜達。

街上豪車無數，光鮮亮麗的男女也不少，不過仔細看，車基本上都是停在路邊，沒幾個發動的，想想也是，能逛的街就這麽一條，出了這條街也沒什麽意思。

周瑞安本以為三個大老爺們兒逛不出個所以然，沒想到這倆人不同尋常，鑽進店裏就出不來，皮鞋皮帶襯衣恨不得按斤稱，服務員笑眯眯的就圍着他們轉，耐心地來回跑。周瑞安坐在一邊翻了翻看不懂的雜志，看這倆人像是掉進了動物堆，什麽虎皮豹紋斑馬紋，應有盡有，換着花樣往身上堆，穿上以後什麽都像，就是不像人。旁邊的服務員還特別違心的豎大拇指，誇這二人好看，周瑞安都想問問服務員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這個店看完去下一個店，每個店都洋溢着虛僞的誇贊，勢要榨幹他們的錢包，這兩人也很給面子，基本不會空手出來，除了周瑞安，他自始至終都冷着臉，像個局外人，服務員都很知趣的不去找他麻煩。到了快午飯的時間，他們也買完了，從最後一家店出來，程青硬是塞給周瑞安兩個紙袋子，算是送他的小禮物。

說是小禮物，也包括一套衣服一雙鞋和一條腰帶，周瑞安看着腰帶上大大的h就頭疼，衣服皮鞋更不想多看。

“廖哥在趕過來的路上，好好整理一下，出去吃個飯，”程青笑眯眯的對周瑞安說；“吃完飯去第二大城市住。”

程青說完，盧克又跟着說了幾句，大意就是吃頓好的買點好的，後面就沒這麽自在了。

周瑞安想起昨天程青說的動蕩局勢，心想不會碰見什麽……武裝力量吧……

三人回住處一頓整理，煥然一新後到飯點會和，除了周瑞安，這倆人都把新裝備穿上，各個花枝招展，看的周瑞安都不想跟他們一起走，不過到了飯店一看，發現大家都如此穿戴，比這兩人誇長得多的是，還有人披着沒修剪的獅子皮，活脫一副部落酋長的模樣，在他們的對比下，周瑞安覺得自己特別不合群。

三人坐定，就在程青抱怨周瑞安不穿他新買的衣服時，廖涵蕭到了。

廖涵蕭穿的随意很多，T恤短褲外加大背包，他身邊的幾個人也是差不多裝束，猛一看像是野外攝影團隊。

兩隊人見面自然是一頓寒暄，英語夾雜着當地語，就是沒有中文，聽的周瑞安只能幹瞪眼，有人對周瑞安的身份産生疑問，廖涵蕭笑眯眯的用當地語解釋了一下，通行者立刻做恍然大悟狀，并對周瑞安露出飽含深意的笑容。

周瑞安不明所以，看向廖涵蕭，廖涵蕭也只是笑笑，沒有解釋。

兩隊人會和完畢，統一落座點菜，廖涵蕭坐在程青身邊，另一邊坐着與他同行的黑人，三人用英語叽裏呱啦地談論什麽，黑人表情一會兒嚴肅一會兒微笑，程青和廖涵蕭則全程微笑點頭。

周瑞安雖然聽不懂，但是經過觀察，他估計這裏面就是廖涵蕭位最高，程青是他貼身的助理兼秘書，旁邊那個黑人應該是廖涵蕭在本地的代理，盧克算是地接，又或者是中間人，另外兩個跟随廖涵蕭來的黑骷髅似的男人，從他的穿戴和警惕的表情看，可能是礦上管事兒的。

周瑞安聽着滿耳的瓦裏哇啦，自顧自地吃着牛排，剛吃了沒幾口他身邊的黑人起身讓開座，廖涵蕭坐了過來。

幾天沒見而已，廖涵蕭變黑了，半截袖下出現了不甚明顯的黑白分界線，皮膚上汗津津的，後背都濕透了，頭發嗆着，估計這幾天沒住好，但他狀态很好，整個人神采奕奕，特別有活力，似乎是受到了熱情非洲的感染，從說話音調到肢體動作都很誇張，跟他在b市的狀态判若兩人，現在的他，甚至有點野調無腔的意思。

“好吃嗎？”廖涵蕭熱烘烘的靠近周瑞安，小聲問他。

周瑞安覺得他像一頭大型動物，熱烘烘濕漉漉的，還帶了點毛皮的腥膻味道。

周瑞安下意識的躲了躲；“你這幾天住在馬廄？”

廖涵蕭聞了聞自己胳膊；“還挺挑剔，你要住在礦上幾天不洗澡還不如我呢，在這無聊嗎？明天帶你看獅子大象。”

周瑞安不禁失笑；“你當我是小孩？還拿獅子大象哄我……”

“哦，對，”廖涵蕭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我應該拿鑽石哄你。”

“毛坯子我可不要，要打磨好的，”周瑞安喝口果汁，感覺桌上幾個人都在小聲議論什麽，等他放出目光去看，這幾個人又不說了。

猜也能猜到，他們在讨論自己和廖涵蕭的關系。不過他們的眼中并沒出現鄙視或是厭惡，而是小孩一樣的新奇，被周瑞安發現還露出略帶羞澀的笑容，瞧着特別單純，感染的他也跟着笑。

“你可真兇……”廖涵蕭捏捏周瑞安的胳膊。

“什麽？”

“他們在誇你呢，你還瞪人家。”

“怎麽說的？”

“說……”廖涵蕭拉着長音皺了皺眉，接着恍然大悟似的一瞪眼睛，很篤定道；“說你膚白人美，能生善養！”

周瑞安一口果汁差點噴出去；“給誰生給誰養？”

“還問，我不行？”廖涵蕭挑起一邊眉毛。

“那可難了……你剛治好病，能不能生還未可知呢，”說完，周瑞安學着他的樣子壓低聲音問；“我先找別人練習練習？”

廖涵蕭聽了這話明顯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周瑞安這麽說，有點接不住了。

“你可真不會說話，”廖涵蕭一點周瑞安的鼻子；“還好他們聽不懂，就這麽喜歡跟我對着幹？”

周瑞安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咱們好像一直都是對着幹，沒用過別的姿勢……”

廖涵蕭又是一愣，拍着周瑞安肩膀笑了個前仰後合，其他人看老板笑成這樣，紛紛問程青怎麽回事，程青連連搖頭，似乎是不好意思翻譯。

“咱們今晚就換姿勢！”廖涵蕭保證；“在馬廄裏。”

周瑞安堅定搖頭；“不去！敢去我要回國！”

吃完吵吵嚷嚷的午飯，一行人回賓館收拾東西，開着三輛車離開了首都的天堂街。

這三輛車都不是豪車，前一輛是吉普，坐着的都是生面孔，還抱着槍，中間适量全封閉的廂車，就是廖涵蕭一行人的座駕，後面跟着一輛小皮卡，坐在後鬥上的也都是些帶着槍的保镖。

其他人似乎都習以為常，街上也沒人多看他們一眼，只有周瑞安一下子愣住了，心想自己這是去龍潭虎穴嗎！？怎麽還有槍……

廖涵蕭看周瑞安瞪大眼睛站着不動，還緊閉嘴唇硬撐着不變臉色，就有心逗逗他。

“我們來的時候好像被跟蹤了，趕緊上車趕緊走！”

果然，周瑞安臉色瞬間變白，話也不說，手忙腳亂的鑽上車，人還沒坐穩就隔着窗戶警惕張望，似乎在找跟蹤者。

廖涵蕭繃着不笑，緊挨着周瑞安坐，一只胳膊還環着他的肩膀，輕聲安慰；“沒事沒事，我在呢，等咱們到了就安全了。”

周瑞安沒說話，只覺得自己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那個什麽……地方有多遠？”周瑞安不安的問。

“大概……4個小時車程吧，這裏不堵車，跑得快。”

“哦……住多久……？”

“我們一周以後就走，你就不走了。”

“為什麽？”

“我們把你賣給大酋長了，以後你就是酋長夫人，非洲就是你家，不走了！”

周瑞安慢慢轉過頭，半蒙着的眼睛裏充滿鄙夷，他才反應過來，廖涵蕭在逗他。

“你他媽的就拿我尋開心！！”周瑞安又氣又笑，用力的在廖涵蕭身上亂掐亂擰，疼的他嗷嗷怪叫，車上其他人就是看看，沒別的反應，估計是什麽癖好的主顧都見過。

這一路走得很順，中間停了幾次，是碰上獅群狩獵了。

一行人興沖沖的停車看，程青和廖涵蕭還拿出長槍短炮似的相機咔嚓咔嚓的拍，周瑞安第一次進入動物世界，開始看得津津有味，後來一陣風迎面吹過來，帶着熱氣騰騰的土腥味和血腥味，頓時吹的他毛骨悚然，兩股戰戰，第一次感覺自己在自然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只有瑟縮的份。

廖涵蕭看出了他臉色不好，但硬撐着不表現出狼狽，只是眼睛眉毛一起嚴肅的望着遠方，同時下意識的往自己身邊靠。遠處，獅群剛咬死一頭母鹿，正大快朵頤，小鹿在四周轉着哀鳴，一頭滿臉血的母獅轉過頭，盯上了它。周瑞安眼睛瞪的大大的，直勾勾的望着那頭小鹿，眉毛似蹙微蹙，嘴唇微張，好像含着一句驚呼，就要喊出來了。

一瞬間，廖涵蕭心中有了點觸動，他想，這二者之間有什麽區別呢？他不就是在茫茫草原上等待獵殺的小鹿嗎，只是他的彷徨無措全都掩蓋在皮囊之下，可當他看到同樣遭遇的對象時，那種恐懼呼之欲出，幾乎忘了僞裝，他害怕自己終有一天，也被野獸撕碎。

廖涵蕭難受了，他想周瑞安不壞，真不壞，有點小聰明小腦筋，全是用來自保的，如果有人願意保護他，他會永遠簡簡單單的活。他想好好保護他，至少讓他害怕的時候不硬撐，生氣的時候不強笑，能活得更肆意，活的不這麽危機四伏。

廖涵蕭覺得，自己還是有這點能力的。

随便拍了幾張後，廖涵蕭就招呼大家趕緊走，之後再遇見動物，也就是隔着窗戶看，因為boss不開口，誰也不敢下車。

晚飯時分，他們順利到達了目的地。

目的地酒店是一家半開放式的酒店，只是前門後門都有持槍保镖看守，只攔人，不攔動物，大廳前半部分是給人用，後半部分有水有草，吸引了不少動物，甚至有河馬在人造的水池裏乘涼，吸引了不少游客上前拍照。

周瑞安的神經在這種輕松的環境下松弛下來，警惕心一低，全身的疲憊立刻冒了頭，尤其是蜷縮了幾小時的雙腿，酸的走路都疼。

“這幾天咱們就在這過，明天出去玩，逛逛部落，追追動物，體驗一下非洲風情，”廖涵蕭從後摟住周瑞安，周瑞安正舉着手機給斑馬拍照，一對金色頭發的小孩嘻嘻哈哈的給它們喂草。

“如果不喜歡呢，咱們就在酒店呆着，看日出看日落，然後對着幹，怎麽樣？想怎麽過随你。”

周瑞安拍完照，回頭看廖涵蕭；“不逗我了？”

“不逗了，你不禁逗，”廖涵蕭就着周瑞安的手，把手機的攝像調成前置；“以後都不逗了。”

說完，手機咔嚓一聲，拍下了二人的合影。

這張照片拍的好，廖涵蕭面沖鏡頭，微笑的恰到好處，英俊潇灑，周瑞安則歪着頭看他，一臉懷疑，表情扭曲變形，二人一帥一抽，形成鮮明對比。

“心機屌……合影還躲我後面！”周瑞安一把搶過手機，看過一眼後就調成正常拍攝，心不在焉的繼續拍斑馬。

還不錯，沒删，廖涵蕭笑微微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