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重新開始看,否則會銜接不上哦) (4)
人,這一點他很清楚。
他從不懷疑她的品性,他懷疑的是——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她對他究竟是愛還是依賴。
有很多事,雖然還沒有找到答案,但卻還是會做出一些本能的選擇。
他多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她不願搬來他家僅僅只是覺得發展得太快了,以她的個性就算是有個交往計劃表明确限定了必須談婚論嫁後才能同居,他也不會覺得奇怪,甚至也完全可以接受。
事實證明,她并沒有那種東西。
不是怕太快,那就是還不夠愛……
生怕會讓苗筱察覺到這一點,他沒敢繼續刨根究底,而是選擇了逃避。
09.
苗筱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怎麽害怕孤單的人。
她試過一個人去看電影,反正關了燈誰也不會注意到她,并沒有什麽不适的;也試過一個人吃火鍋,沒有人跟她搶肉的感覺還挺爽;還試過一個人去游樂園,可以走單人通道省下了不少排隊時間……總之,傳說中“十大最孤獨的事”她全都體驗過,甚至包括一個人去醫院看病。
和那些比起來,一個人吃飯簡直小兒科,對她來說已經是日常了。
可是,自從認識了康喬之後,這種日常就變得越來越少了,少得她竟然開始覺得一個人面對一桌飯菜竟然有些心酸。
掙紮着嘗試了會,她還是放棄了,那種形同嚼蠟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她放下碗筷,掏出手機,刷了朋友圈……嚴格說起來是翻看康喬的朋友圈,沒什麽可看的,幾乎都是一些廣告,但她還是一直翻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的第一條朋友圈是2012年7月28日,只有兩個字——加油。
配圖是一張倫敦奧運會開幕式上中國運動員入場時的照片,是現場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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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當年去了開幕式現場呀,是為了紀央去的?那時候他們已經分手了吧?
雖然康喬從未明确說過他和紀央究竟是什麽時候分手,但她記得他說過當時紀央正處于倫敦奧運會的備戰期,那就是在那一屆奧運會還沒開始的時候就分開了。
所以,他是自己買票去的嗎?開幕式的門票很難買吧,價格也一定不便宜,他居然舍得?
話說回來,剛認識的時候,他甚至還為了紀央願意給她免費治療呢。
果然,他對女朋友是真的很大方。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麽好計較的,這一點苗筱心裏還是清楚的。
雖然清楚,但在這種似乎是在和康喬冷戰的情況下,她難免還是會胡思亂想,好在門鈴聲及時響起……
她先是愣了下,他家不是密碼門嗎?他還按什麽門鈴?
興許是因為剛才的不愉快,所以特意按了門鈴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聽起來很合理,苗筱也沒再多想,特意從手機後臺徹底關了微信,稍微調整了下情緒,這才跑去開了門。
讓她沒想到的是,映入眼簾的并非康喬,而是莊禮……
“你果然在這裏。”他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話音甚至比以前更冷了。
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僵在了她的嘴角,取而代之的是防備,她下意識地調整了下站姿,整個人擋住了門口,明擺着是不想讓莊禮踏進這扇門半步,防衛妥當後,她皺眉丢出質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當然是來找你的。”
“……你到底想幹什麽啊?就不能好聚好散嗎!”
“這件事以後再說。”他話鋒一轉,突然問:“為什麽換了手機號碼不告訴你媽?你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
“關你什麽事。”還不是都是因為你!
她父母之所以能夠逐漸接受她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莊禮。
說到底,他們也無非就是覺得女孩子做這種工作會沒人要,見過莊禮之後,他們放心了不少。
回國後,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
他們認為,莊禮和她分手是因為她的病,而她的病顯然是這份工作導致的。
在她被輿情攻擊得最慘的時候,她父母非但沒有給過她絲毫的安慰,相反,還經常會送來一些冷嘲熱諷。
所以,她換了手機號碼,誰也沒告訴,唯有這樣才能把那些雜音隔絕。
“她找不到你,只能打電話找我。”莊禮并沒有介意她的不友善,自顧自地繼續說。
聞言,她驀然蹙眉,“她找你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她什麽都沒說,只是讓你盡快聯系她,聽起來好像很着急……”
沒等他說完,她就已經掏出手機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在苗筱的印象中,媽媽是個特別理智的人,很少會表現出慌亂,更不可能在明知她和莊禮已經分手的情況下還試圖通過莊禮來找她,除非……家裏出事了……在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時,縱然是再冷靜的人也有可能會做出一些方寸大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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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便利店人不多,寥寥幾個客人也都是神色匆匆,果斷拿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默默結賬離開。
相較之下,康喬有些格格不入。
他買了杯咖啡,坐在便利店臨街的吧臺椅上,怔怔地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
值得一提的是,他并不孤單,他身旁似乎還坐了個同道中人。
對方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年紀,面前已經擺着六只空了的啤酒罐,借酒澆愁的行為仍在繼續,仿佛是嫌自己看起來還不夠凄涼,這位同道中人還特意用手機外放給自己播着背景音,滄桑歌聲不斷傳入康喬耳膜——
“因為不安而頻頻回首,無知的索求,羞恥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個山丘……”
都說,有些歌詞最好是永遠不要聽懂。
很不幸,康喬聽懂了,這歌詞毫不留情地唱出了他的心聲。
從意識到自己喜歡上苗筱的那一刻起,他掙紮過、彷徨過、也曾一度想要放棄過,即使在別人看來終于修成正果後,他的不安也從未有過半分消退,反而與日俱增。每每想到她對他的感情或許只是源自于病人對醫生的依賴,他就會覺得害怕,等到她康複的那一天,會不會就不再需要他了?
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讓木已成舟。
可是,他終究還是在職業道德地拉扯下止步了。
他恥于将這種心情傳達給任何人,尤其是苗筱,唯一摸索出的方法就只有逃避,逃避着不去想、不去問。
這樣不對,他犯了一個作為心理醫生來說最不該犯的低級錯誤——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該還的總有一天要還,而該給的他卻會因為膽怯而不敢給。
倒不如把一切說開,也許只是他想多了呢?又也許就如他所想的一樣,他可能會把始終沉睡着的苗筱喚醒,但她本就有權在清醒的狀态下做出正确的選擇,那才是一個可以讓他再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選擇。
正想着,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不出意料,是苗筱打來的,他接通電話,“馬上回來了。”
“不是…我不是催你……”手機那頭的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這讓康喬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他眉心緊蹙,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我舅公去世了,我得回老家一趟。”
他怔怔看着街邊,一輛格外招搖的銀灰色跑車吸引了他的目光。
車速很快,幾乎是從他眼前一閃,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莊禮的車……以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那個正在跟他通電話的人……
在這一幕有些殘酷的畫面前,他依舊垂死掙紮着,“我想陪你回去。”
“不用了啦,只是去參加個追悼會而已,沒事的。”
“是嗎?”他嘴角彎翹出自嘲弧度,艱澀啓唇,“那你保重。”
“保重?”她大概是覺得這兩個字用得有些隆重了,好笑地調侃道:“幹嘛搞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我最多去三四天,很快就回來的。”
“真的還會回來嗎?”他情不自禁地問。不是說她的人,而是說她的心,真的還會回來嗎?
“當然。”她顯然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想也不想地回道。
康喬沒再多說什麽,默默深吸了口氣,沖着手機道:“嗯,那就這樣吧,有事再聯系。”
沒等苗筱回應,他就已經挂了電話,就像是急着逃開一般。
身旁,那首曲調滄桑的歌仍在繼續,詞也依舊宛如利刃般紮心——
“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
他終于忍無可忍地沖着那人吼開了,“能不能別在公衆場所用手機外放!吵死了!”
對方有氣無力地瞥了他眼,并未在意他的惡言相向,反而還默默遞了灌啤酒給他。
而他在怔忡了片刻後,打開了啤酒,狠狠灌了口……
真他媽的澀!
10.
苗筱最終還是選擇了坐火車回去,雖然飛機只要兩個多小時,火車得花六個多小時,可是臨時想要買到折扣力度很大的機票幾乎不可能,她在飛豬了找了一圈最便宜得也要一千五百多,以她現在的經濟狀況來說有點難以承受。
這個原因,莊禮猜到了。
送她去往火車站的路上,他一直在等她主動開口,可直到抵達火車站,她始終都沒有向她求救,反倒是迫切得想要跟他劃清關系……
“你就停那兒吧。”她指了指前面的出發口送客區。
“我送你進去。”莊禮張了張唇,回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然而,莊禮并未搭理她,自顧自地朝着停車場駛去。
把車停好後,他終于按捺不住了,“還是去坐飛機吧,我可以幫你訂票。”
正準備下車的她頓住了動作,轉頭沖着他笑了笑,“謝了,不過火車時間要比飛機合理一些,現在去機場的話恐怕就連九點多的那幾班都很難趕上,再往後就沒有航班了,得一直等到明天早上七點多。”
“真的是因為這樣嗎?”盡管她說得很有道理,但他相信這并不是真正原因。
苗筱也沒再隐瞞,坦然承認了,“确實我現在的經濟狀況不怎麽好,但我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話可以刷康喬的卡,他把工資卡給我了,還特意叮囑我——随!便!刷!”
雖然那張卡裏只有334.2元,不過在這種時候拿來表明立場還是很管用的。
聞言,莊禮愣了下,片刻後,他略帶不屑地撇唇哼道:“他還真是挺會哄女人的。”
“我認為那不是哄,只是因為喜歡……”她下意識地維護起康喬,說着說着不禁開始真情流露,“因為喜歡,所以事無巨細地都會為我考慮周到;因為喜歡,所以即使有的不多卻願意把全部都給我……當然,你要是堅持覺得這不過是他哄女人的伎倆,那就是吧,他如果樂意就這麽哄我一輩子不也挺好的嘛。”
莊禮不服輸地回道:“只是這點程度的話,我也能做到。”
“哈……”她哼出一記誇張諷笑,“你能不能做到我還不清楚嗎?”
“我以前确實做得不夠好,但我可以改。”
“怎麽改?變成康喬那樣嗎?那我為什麽不直接選擇康喬?”
這話聽起來真是無比刺耳,刺得他無言以對,默然了好一會才擠出了一句聽起來很無力的話,“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她咄咄逼人地問。
“你們才認識多久?可我等了你兩年!”他控制不住地溢出了低吼。
這是他第一次在苗筱面前控訴那兩年的等待,一直以來,他都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怨夫般,可是當他們之間那麽多年的感情最終輸給了她和康喬之間那短短幾個月……他無論如何都不甘心。
“別說的好像是我辜負了你一樣,你真的是在等我嗎?還是說僅僅只是沒有遇見合适的。”
他眼眸一眯,話音驟然冷了下來,“你以為這兩年就沒人追過我嗎?”
“那你為什麽不接受呢?”
“不喜歡怎麽接受?”
“所以呀……”她攤了攤手,“你只不過是沒遇見自己喜歡的。”
“那是因為我心裏裝的都是你,根本就容不下其他人!”
“這句話我倒是相信的。”她彎起嘴角,笑得很自嘲,“直到我得病之前,我從未跟你撒過嬌,因為我知道你不喜歡;從不敢和你的那些研究争寵,因為知道自己必敗無疑;也從不會對你發脾氣,因為我知道你根本不會來哄我。像是這樣送我來火車站或是機場之類的事,你以前從來都沒做過,而我也沒要求過,不是不想,是害怕打擾到你、怕你會嫌我煩;每一次你爽約,我總是笑着說‘沒關系,工作要緊’,然後一個人去看電影、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游樂場、甚至一個人去醫院……想見的時候随時能見到,不想見的時候就跟不存在似的,這種女朋友哪個男人不想要?你當然容不下其他人了,因為這世上很難再有第二個人為你做到這種地步了。”
“對不起……”他确實一直都欠苗筱一句道歉,“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對你。”
“你現在不就是在那樣對我嗎?跟以前比起來,我看不出有任何差別。”
“……”他蹙了蹙眉,顯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病入膏肓讓你覺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你把我送回國,任由我自身自滅;現在我逐漸有了康複的跡象,你又回來找我,理直氣壯地覺得我應該回到你身邊……”她深吸了口氣,質問:“這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是什麽?”
“我只是……只是……”他吞吐了許久都無法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說辭。終于,他放棄放棄掙紮了,近乎無助地看着她,問:“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滿意?”
“別再糾纏了。”
“……如果我說我做不到呢?”
“好聚好散不好嗎?為什麽非得弄得連朋友做不成?”
“朋友?”他牽出一抹自嘲諷笑,“你還會當我是朋友嗎?”
“唔……”她很認真地想了想,“我這邊是沒什麽問題,如果康喬不介意的話;可是如果他不介意,我又會有點不太爽……要不……還是回頭問問看他再說?”
“……”他還真是被拒絕得很徹底,就連能不能繼續做朋友都要看康喬的臉色!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進去了,今天謝謝你了。”
他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了聲,“不客氣。”
苗筱輕輕笑了下,打開車門,朝着電梯方向走去,腳步甚至還有些情況。
她确實覺得松了口氣,總算是跟莊禮把話說清楚了,這次應該是真的說清楚了吧?
她能感覺到,這一次的道別和以往有些不同,他沒有說再見,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只是沉默着目送她離開,就好像是做好了再也不見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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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筱之所以着急趕回家,并不是為了二舅公,而是為了她父母。
事實上,要不是得知了二舅公去世的消息,她都不記得自己還有這麽個親戚。
長那麽大她就只見過二舅公一次,在奶奶的葬禮上,他站在遠處,默默地吹着唢吶。
二舅公是個唢吶藝人,靠着給別人吹白事糊口,長輩們興許是覺得他太晦氣了,都不怎麽跟他來往,其中也包括她父母、也包括二舅公的兒子——她的叔叔。
從血緣上來說二舅公的兒子理應是她的堂叔,但在苗筱的觀念裏他就跟親叔叔一樣,聽說他十幾歲的時候就過繼給了奶奶,那個年紀的孩子已經記事了,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可還是把苗筱的爺爺奶奶當做親生父母般孝順着,相反倒是對二舅公連陌生人都不如,逢年過節從不走動,茶餘飯後也從不提起。
這些就是苗筱對她那位二舅公所有的了解了。
說句不好聽的,她甚至覺得根本就沒有人會為二舅公的離開感到難過。
所以,她推翻了之前的推測,家裏沒有發生什麽重大變故,她媽媽也沒有方寸大亂,不惜打擾莊禮也要找到她明顯是故意的,無非是想要試探下她和莊禮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态,對于這個各方面都讓他們很滿意的女婿她父母看來是還沒有死心。
這種情況下,如果把康喬帶回去,怕是她父母沒那麽容易接受。
事實證明,她的顧慮是對的。
雖然已經兩年多沒見了,但她父母見到她後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他們當然也是想她的,否則也不會特意跑來火車站接她了,只是比起對她的想念他們更關心的是……
“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韓麗霞一個勁地朝着她身後張望,沒能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眉頭緊蹙,不悅的目光再次回到了苗筱身上。
苗筱撇了撇唇,明知故問,“不然還能跟誰一起回來?”
她以為裝個傻就能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了,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樣。
沒成想,這次她媽媽是跟她卯上了……
“莊禮呢?”韓麗霞沒讓她有逃避的機會,接連抛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他不是回國了嗎?電話裏還跟我保證了這次會好好珍惜你來着,怎麽就讓你一個人回來了?!”
随着媽媽逐漸激動起來的情緒,苗筱總算意識到了,這不是在催婚,而是擔心她會再次受到傷害。
她抿了抿唇,吞下感動,輕聲咕哝道:“是我讓他別來的。”
韓麗霞愣了愣,片刻後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下來,“也對,追悼會又不是什麽好事,沒必要讓他特意來一趟。”
“追悼會我參加的還少嗎……”苗筱很清楚這話說出來肯定會惹她媽媽生氣,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說。
“你……”韓麗霞狠狠地朝着她瞪了過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怎麽可能這種原因讓他別來……”見狀,苗筱連忙解釋,只是這個解釋可能會讓她媽媽更氣,“都已經分手那麽久了,我有什麽理由讓他陪我回來。”
“分手?”韓麗霞沒有如她所想大發雷霆,而是皺着眉,困惑地問:“那他還跟我說什麽讓我放心把你交給他?”
“……”到底在電話裏跟她媽媽說了多少莫名其妙的話!
“到底怎麽回事?”韓麗霞冷着臉逼問。
“怎麽回事回去再說。”苗筱的爸爸忽然插嘴,“趕緊走吧,停車費很貴的。”
“……你就知道心疼你那點錢!”韓麗霞沒好氣地斜了他眼。
一旁的苗家和理直氣壯地回道:“我心疼那點錢還不是為了讓你們母女倆過得好點!”
“哪好了?盡想着停車費,話都不讓人好好說,哪好了?!”
“這是說話的地兒嗎?想罵這死丫頭都施展不開,回家了就不一樣了,你想罵就罵、想打就打,還不夠好?”
“有點道理。”
親爹啊!摳還不承認,居然賣女兒!
眼看着她父母達成一致愉快地轉身離開,她突然覺得好像看到了未來的她和康喬……
“你傻笑什麽?還不跟上!”韓麗霞轉頭沖着她吼了句。
“好咧……”她快步跟了上去。
眼瞧着她腳步歡快、嘴角笑容也越來越燦爛,韓麗霞不禁有些詫異,她甚至都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見到苗筱笑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怔看了苗筱好一會後,她才反應了過來,問:“你傻笑個什麽勁?”
“沒什麽,就是覺得我爸有點像一個人。”
苗家和微微挑了下眉,“苗僑偉是麽?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了,我那些學生都這麽說。”
“……”她可什麽都沒說啊!
“呵……”韓麗霞冷笑了聲,斜睨着他,“你和苗僑偉唯一的共同點就只有姓。”
面對她爸近乎鐵青的臉色,苗筱不禁有些同情,其實……還真有點像……
11.
回到家後,苗筱愈發肯定她爸果然只是純粹的摳。
家裏設了二舅公的靈堂啊!
雖然她跟二舅公不熟,相信她媽媽應該也不怎麽熟,但是在場守靈的那一堆親戚她們熟啊,怎麽可能如她爸所言“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呢……
“還愣着幹什麽?叫人啊。”見她僵在門口,韓麗霞沖着她一個勁地使眼色。
苗筱連忙回神,客套地在場的那些親戚們打了招呼。
當然,換來的大多是些冷言冷語……
“喲,苗筱回來啦?這還想着回來吶?”
“可不是,好些年沒回來了吧?越長越漂亮了,有男朋友了沒啊?什麽時候結婚呀?”
“之前聽你爸媽說你去了美國,你可別給他們帶個洋女婿回來啊,外國人不靈的,交流起來老累的,還有文化差異。”
“話不是這麽說的,找個老外也挺好的,幹脆留在美國,再把你父母也接過去享享清福,這不是挺好嘛,還回來做什麽,真是的……”
每一句話苗筱都想要怼回去,礙于親戚關系,她只能面無表情地聆聽着。
好在,她爸還是很護犢子的……
“別杵這兒了,趕緊去給你舅公上柱香。”他一本正經地開口替她解了圍。
苗筱很配合地點了點頭,連忙轉身朝着靈堂走去。
她不清楚二舅公的靈堂到底為什麽會設在她家,但看得出她爸媽還是很用心地在操持着二舅公的身後事,靈堂設在了書房裏,她爸甚至還貢獻出了他最喜歡的那只紅木八仙桌,布置得很肅穆莊嚴,挽聯、花圈一應俱全,唯獨少了一張遺照……
是的,沒有遺照,原本該擺放遺照的位置上就只有一個牌位。
“實在是找不到你二舅公的照片,就只能樹個牌位了。”嬸嬸的解釋聲傳來。
苗筱聞聲朝着她看了過去,片刻後,她了然地點了點頭。
雖然叔叔和舅公是父子,但以他們的關系,是不可能會留有舅公照片的。
長輩們那兒倒是可能會有,奶奶是長女,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和兩個弟弟,二舅公是最小的弟弟,可惜姑婆和大舅公也都已經不在了,原先藏着的照片怕是也都被當做遺物給燒了。
“多虧了你奶奶有心……”嬸嬸抽出三炷香遞給她,接着道:“臨死的時候還特意囑咐你爸,說是怕你二舅公百年之後連個送終的人都沒,讓他多操心着點,至少讓你二舅公走得像樣些。”
“應該的,畢竟也是我爸的舅舅,只是……”苗筱總算搞明白二舅公的靈堂為什麽會設在他們家了,原來是奶奶的遺命啊。她倒是并不忌諱這些,也不覺得嬸嬸有特意跟她解釋這些的必要,雖然不清楚原因,但叔叔和二舅公之間的關系她大概還是知道一些的,“叔叔沒來嗎?”
叔叔不在她其實是松了口氣的,要說家裏最反對她做遺體整容師的當屬叔叔了,至于原因……她也不太清楚……明明叔叔算得上是個挺開明的家長,向來很尊重小輩們的意願,唯獨這件事他反對得格外強烈,但畢竟不是自己孩子,打不得、罵不得,只能冷暴力。
打從她開始工作起,叔叔見到她都不怎麽說話了。
“哪會來啊,要不是怕你爸媽太累了,他還不讓我和輝輝來呢,可是不來怎麽行呀?誰不曉得你叔叔和你二舅公的關系,這送終的事,兒子兒媳不管,反倒是讓侄子侄媳婦忙前忙後的,指不定別人背後要怎麽說我們呢……”說着,嬸嬸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客廳裏的那些親戚們。
“嗯……”苗筱很敷衍地點了點頭,在她看來,嬸嬸現在的行為跟她口中所說的“別人”沒什麽兩樣,但畢竟是長輩,她自然也不能多說什麽,只好笑着應付道:“輝輝今年要高考了吧?叔叔大概也是怕他分神所以才不想讓他來的。”
苗輝是她的堂弟,比她小了整整一輪,雖然年齡差距很大,但他們感情卻挺好的。
小時候,她去哪,苗輝就跟到哪,一直到她去了長沙讀殡葬,他們之間的聯系才漸漸的少了。
“他呀……”嬸嬸欲言又止地揮了揮手,“不談了。”
“怎麽了?”
“沒什麽。”說着,嬸嬸若無其事地扯開了話題,“瞧我,一個勁地拉着你說話,你快上香快上香,上完了去洗個澡趕緊休息,都趕了一晚上的路了怕是也累了吧。”
“嗯……”苗筱識趣地點了點頭,看得出嬸嬸并不想多說,她也就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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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後,苗筱就鑽進了自己房間,一來是不想聽那些親戚絮叨說教,二來……
她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給康喬發了條微信報平安。
已經快淩晨兩點多了,他大概是已經睡了吧,并沒有回。
等着等着苗筱也睡着了,這一覺她睡得格外踏實,床單被套顯然都是新換的,有陽光曬過的味道,這味道總能讓她聯想到家,就像是倦鳥終于歸巢了一般,抖落了一身的風塵、卸下了所有的防備,難以言喻的安心。
一直到隔天早上十點多,她被一通電話吵醒。
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的手機號碼,不是推銷就是詐騙,要不是睡迷糊了她通常是不會接的,也幸虧睡迷糊了……
“請問,您是苗筱嗎?”手機裏傳來禮貌的詢問聲。
“……”她撇了撇唇,懶得搭理,但也沒有力氣挂斷。
“我是市公安局的。”
“……”老套。
“您是不是苗輝的姐姐?”
“……”喲,現在騙子還挺會查啊,連她堂弟都能查到。
“喂?能聽到嗎?苗輝想要跳樓自殺,麻煩你立刻來他的學校,我們可能需要你的配合……”
終于,苗筱清醒了,她聽聞過無數電話詐騙,有綁架家人索要贖金的、有家人出車禍繼續錢的……還是第一次遇到家人“想要”自殺的,太新穎了,新穎到怎麽看都不像是騙子想出來的招……
她猛地從床上驚坐了起來,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警察叔叔,能不能麻煩您再說一次?”
手機那頭沉默了片刻,很快就再次傳來了一道焦急聲音,“你到底是不是苗輝的姐姐?”
“是是是,我是她堂姐!”她連忙回道。
“那還不趕緊來學校!人命關天!”
苗筱總算确信了自己沒有聽錯,她不敢再耽誤,挂了電話後立刻沖上床,牙也沒顧得上刷、臉也沒顧得上洗、甚至連衣服都沒換,火急火燎地沖出了家門。
準備打車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一件事,她已經太久沒有跟苗輝聯系過了,甚至就連他到底是哪個學校的都不清楚……
她沒有選擇打回給剛才那個警察叔叔詢問,救人的時候往往是分秒必争的,說不定她的一通電話就會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呢?這種可能性雖然不大,但哪怕只是萬分之一苗筱也不敢犯險。
出于種種考量,她撥通了她媽媽的手機。
電話接通後,還沒等她媽媽開口,她就急切地搶白道:“苗輝是哪個高中的?”
“怎麽了?”她媽媽顯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很是困惑。
“你先告訴我,等下再慢慢跟你解釋。”
“就你以前讀的那個高中啊……”
話音還未落盡,苗筱就揚起手招停了一輛出租車,跟司機說了地址後,又叮囑了句,“開快點。”
“你怎麽回事啊?好端端的去輝輝學校幹嘛?”她媽媽的詢問聲從手機裏傳出。
苗筱沉了沉氣,問:“你和爸去哪了?”
“去醫院給你二舅公辦死亡證明啊。”
“叔叔、嬸嬸呢?沒和你們一塊去嗎?”
“怎麽可能,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叔叔和你二舅公的關系。”
聞言,苗筱才決定說出實情,“我剛接到警察的電話,讓我趕緊去一趟苗輝的學校,他要自殺。”
這話讓出租司機驚了下,情不自禁地透過後視鏡朝着她掃來側目,苗筱察覺到了他異樣的目光,可卻顧不上那麽多了。
“怎麽會……”她媽媽也不太敢相信,咕哝了幾句後,語氣忽然一轉,“不對啊,警察為什麽會打電話給你?”
“我也不知道。”雖然确實急壞了,但這個問題苗筱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她又不是苗輝的親姐姐,一般來說都不會把堂姐喊去的吧?何況他們都那麽多年沒見了,她甚至連他的學校都不知道,可見這關系變得有多疏遠。
“你該不會是遇見電話詐騙了吧?之前不是流行過那種‘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之類的詐騙手段嗎?說不定他們一會又打電話給你,說是千鈞一發了需要多少多少救援費讓你趕緊轉賬過去不然他們就沒法救人呢。”
“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的。”苗筱沉了沉氣,盡可能地保持冷靜,“這種情況下不可能不通知叔叔他們,你讓我爸現在立刻打個電話問一下叔叔。”
“嗯……”手機裏傳來了她媽媽有些模糊的聲音,應該是在把情況轉達給她爸。
苗筱一直都沒有挂斷電話,大約等了三四分鐘後,她媽媽的話音再次想起,語氣比方才沉重了不少,“确認了,是真的,你叔叔他們也接到電話了,已經在趕去的路上了,是學校那邊通知他們的,當時應該還沒報警。”
“昨晚我就覺得嬸嬸提到苗輝的時候有點怪,你們知道些什麽嗎?鬧到自己的地步,不可能一點跡象都沒有的。”盡管她還是沒想明白警方到底為什麽要叫她去,可是既然去了她當然是希望自己能夠提供一些幫助的,所以至少得先搞明白苗輝這麽做的緣由,對症下藥這種事她未必做得來,但現場一定會有專業人士去做。
“要說有什麽事的話,那多半是跟你二舅公有關了……”
手機那頭,她媽媽極力保持着冷靜,試圖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向她講述近來發生在苗輝身上的那些事。
幸好她爸媽都是老師,受過高等教育,有一定的涵養和學識,才不至于亂了陣腳。
12.
苗筱一直以為二舅公是病死的,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是車禍去世的。
據說車禍現場距離苗輝的學校并不遠,直到被送去醫院的時候他手裏還牢牢地握着一只唢吶,據肇事司機說二舅公是突然沖出來了,警察後來也調取了事發路段的監控錄像再結合司機所提供的行車記錄儀影像,他确實是突然沖出馬路的,但并不是為了撿唢吶,那只唢吶一直在他手中,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想幹什麽,唯一的解釋就只有——他可能想自殺……
“這不合理,自殺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麽非得特意跑去苗輝學校附近呢?”苗筱忍不住打斷了她媽媽的敘述。
“他可能是想去看輝輝最後一眼。”
這麽一說倒也解釋得通。
苗筱點了點頭,問:“所以輝輝覺得是他害死了舅公?”
“嗯,從監控來看,事發沒多久輝輝就沖過去了,他當時應該在距離事發不遠的地方,甚至可能看到了整個經過,後來也是他電話叫的救護車,你叔叔、嬸嬸趕去醫院的時候人已經走了,輝輝一直哭一直哭,還不停嚷嚷着是他害死了爺爺……”
“爺爺?”這個稱呼讓苗筱覺得有些不太對。
苗輝應該沒有見過二舅公才對,奶奶去世的時候,他只有五六歲,家裏人壓根就沒讓他去追悼會。
換言之,在苗輝的觀念裏,二舅公根本就只是個陌生人。
可是看到陌生人出車禍會第一次時間沖過去嗎?就當他特別樂于助人好了,那為什麽會是“爺爺”?
思想來去,她覺得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們見過面?”
“對,是你二舅公主動去找的苗輝,起先他也不相信,但是他性格內向有什麽事都不怎麽和你叔叔、嬸嬸說,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就信了,他時常瞞着他父母偷偷去看你二舅公,已經很多年了,還偷偷跟你二舅公學了唢吶,前些天甚至還突然跟他爸媽說他不想讀大學了想吹唢吶,偏偏你叔叔最讨厭的就是唢吶,确實是把他打得有些狠了……可這也不至于自殺啊……”
确實不至于,但凡事因人而異,對于不想死的人來說,任何理由都不至于自殺;對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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