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當衣
因為大腳叔年齡輩分都大,也只有三跳娘敢與他争論,他走後其他人都只是敢怒不敢言,只有三跳娘啐了兩句。
高多珠突然問江芝麻:“你平時最喜歡說喜鵲的事,今天怎麽不出聲了?”
江芝麻笑笑:“聽你們說就成了。”
江三妹心性平和,從不會和誰起争執,也不會去争論,一衆婦人說的話她只是聽一聽,卻十分認同大腳叔的話。那個女孩兒确實可憐,即使看着是個富貴人,現在卻是連她們都不如。這可能是老人說的,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吧。
她把洗幹淨的菜擱在臂彎走回去,路過喜鵲的小茅屋時往那裏瞧了眼,那裏除了一灘爛泥腐草,什麽都沒有了。
關公村的人向來過的都是平靜的日子,現在無意中來了個京城的姑娘,還疑似的因為被主家抛棄,此事難得新鮮,她們當時狠勁讨論了,無論是做農活或是閑坐,只要想到話題都離不開喜鵲。
不過關公村村民的日子也不是一直都平靜,因為三年前又來了個高雲城,也足夠他們說道了半年,現在還會偶爾說。
這高雲城家在關公村也算是異類,一家子做的事都可以供村民茶餘飯後談論消遣,也是沒誰了。
喜鵲自是不知道自己在村中又被人罵了一回,還有人幫她說話,這個晚上她正在鎮上唯一的客棧裏,過着她來到得龍鎮關公村過得最舒服的一晚。
她發呆時無意中看到自己的衣服,驀地有了靈感,在宮中時聽說有些富裕的人落難了會拿衣服去當鋪換銀錢,她現在何不也試一試。
這麽想着當即就歡喜地拿了兩套衣服疊好就往鎮上去。
這得龍鎮不比京城,也不知有沒有當鋪會收一件穿過的衣服,即使收了賣出的價格肯定要比收回來要高,有錢的人也不會買一件舊衣服,沒錢的人買不起。
所以她十分忐忑,便拿了兩件去,如果能賣高價她就回來把剩下兩套也賣了,再買兩套便宜的穿。
她的衣服可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而已價格不菲,而且她都沒怎麽穿過,應該值點錢的。
她會買這些衣服還是畫眉鼓動的,說什麽以後可能就老死宮中了,賺那麽多錢不用也帶不進棺材,趁有錢趁年輕把自己裝扮漂亮一點,既悅己又悅人。
想到這裏她慶幸畫眉有遠見,又慶幸自己聽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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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未到當鋪,一切都是未知數。
她忍着饑渴到了鎮上,終于在南大街找到了間小小的當鋪,倒是收她的衣服,只是價格不高,只給一百錢一套。
她猶豫着,這衣服她買就花了差不多二兩銀子,一百錢賣掉她有些心疼,可現在就靠它解燃眉之急了。
她正要答應賣掉之際路過個富家小姐,一眼就相中了她手中的衣服,問她多少錢賣掉。
原來這富家小姐有個小姐妹去了一趟京城之後買了兩套新衣,回來就經常向她們炫耀,說自己穿的是京城出的新款式,讓一衆小姐妹羨慕不已。
她的新款式和料子就和喜鵲手上的差不多,所以這富家小姐一眼就看出喜鵲的衣服來自京城,欲買回去彰顯一下。
喜鵲說六百錢,富家小姐說了下價,後來給五百錢成交。
富家小姐歡歡喜喜地走了,喜鵲也歡喜,兩套衣服就是一兩了,夠她用一陣子了。
她正要走,當鋪老板叫住她,問她還有沒有衣服,有的話他也願意五百錢一套買了。
喜鵲自是願意,說有兩套,回去了給他拿來。
她去買了兩身普通的布衣,想着自己現在有錢了先在鎮上找個地方住,明天再回關公村把剩下的衣服當了,再買一身衣服。
最後找了間最便宜的客棧住了,一晚三十文錢。
除去吃的,還有九百文。
明天再當掉兩套衣服,就留着慢慢用。
這一晚她睡得十分香甜,退了房出去吃了碗面,又到雜貨店瞧了瞧,問了下鍋桶之類的價錢,确實和收了錢之後把她扔在半途那個拉貨大漢說的相差無幾,那這回再買也能省不少錢了。
不過,現在還未知村長會如何安排她的住處,等她安定下來再說吧。
買了幾個包子之後她就往關公村去了,饅頭她是看都不想看了。
街上熱熱鬧鬧的,若不是自己還未有立足之地,她真想在這裏多逛幾圈。
正想着,突然被人撞了下,那人低頭說了句對不起就匆匆走了。
喜鵲皺眉,她以前在京城就被人這麽撞了下,結果荷包就不見了。于是立即去摸懷裏的荷包,沒了。
她驚慌萬分,立刻轉身追過去,嘴裏喊着抓小偷。
那小偷聽到喜鵲喊就頓時跑起來,他身材矮小身手靈活,在人群裏蹿逃得非常快。
喜鵲不像他那麽沒顧慮,不時要避開行人,很快就落了一大截,路人也只是旁觀看戲,所以那小偷就逃之夭夭了。
喜鵲追至一個拐角,無力地蹲在牆邊,淚水就掉下來了。
天要欺她,不讓她有個遮陰的地方,人也欺她,在她一無所有時把她好不容易拿衣服換來的錢偷了。是不是她上輩子做作太多,這輩子才會受懲罰?
如果是這樣,她想知道何時是個盡頭?
淚眼迷蒙中,忽然看到一個荷包出現在眼前,她一怔,伸手擦擦眼,荷包還在,而且就是自己的那個。便擡頭看,接着就看到高雲城那張沉靜的臉。
她歡喜地接過荷包,站起來,臉上帶笑看着他,卻不知說什麽。
可不等她說什麽,他已經轉身就走了。
“雲城,等一下。”喜鵲快步跟上去,她又抹抹眼淚,“你剛才看到我追小偷了,然後特意去幫我追回來的嗎?”
高雲城聲音低沉:“我只是順手而已。”
“謝謝你。”她由衷地說,“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你這已經是第......三次幫我了,我都不知道怎麽報答你。”
高雲城尚未答話,恰巧經過的一間店鋪門口的一個聲音卻替他答了。
“以身相許,以身相許。”
高雲城和喜鵲訝然地去,見是只八哥。
喜鵲的臉咚地就紅了,低頭不說話,而高雲城若無其事的扭送過去繼續走,好像剛才什麽都沒聽過似的。
“你要跟我到什麽時候?”高雲城驀地停下腳步。
喜鵲本來因為那只八哥的話就亂了心緒,一時不知怎麽化解這尴尬,就一路低頭沉思,連自己都不知自己跟他走了多久,忽而聽得他這麽般,才從恍惚中回神。
“你不是回關公村嗎?”她問。
“不回。”
“那你去哪裏?”
高雲城默了下,才道:“我回書院。”
“去書院做什麽?你是在那裏教書的嗎?”她都是在早上和傍晚遇到他,可能他是早出晚歸吧。
高雲城沒有再答,大步流星地走了。
換作以前,他根本不會回答她的任何問題,她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已經很不錯了。
既然高雲城不說,喜鵲也不也好跟他去,拿着她那失而複得的銀子回了關公村。
回到關公村她第一時間就去了村長家,然而得到消息是村長還未回來,她只能先回自己的小茅屋了。
走過小茅屋時,她發覺有些不對勁,她晾在木架上的衣服不見了,便幾步跑了過去。
向周圍看了一遍,還是什麽都沒有,她驚慌起來。
那兩套衣服又是她的另一筆財富,她還要靠它們支撐過活,怎麽突然不見了?她之前都是晾在這裏,都好好的,為什麽她去一趟鎮上就不見了?是不是村裏人以為她走了不要了才拿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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