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時機

村裏人喜歡說就說吧，事已至此只能由他們說去了，只是喜鵲有些擔心江三妹，她們騙了她娘，如今村裏又讨論紛紛，她娘心裏肯定覺得堵得慌，會把氣撒在江三妹身上的。

“喜鵲姐姐，既然幾天都沒人吃，你們接下來怎麽辦？”靈芝問。

喜鵲正要答，門就響了，三人都看了過去，就見高雲城走了進來。

“先開着吧，反正我現在閑着也是閑着。”喜鵲收回目光，悠然道，“過段時間還是沒人吃，我再做打算吧。”

高雲城有些怔住，沒想到她自己把事情說出來了。

陳奶奶及靈芝見喜鵲沒因為高雲城回來而不自在，又看高雲城的表情就猜測到他是知情的。

“也只能這樣了。”陳奶奶道。

晚上喜鵲想到江三妹家看看的，但想了想覺得自己去了反而會給她家帶去更大的波瀾于是又折了回來，明天見到她再問吧。剛回到門口就碰到去河邊沐浴的高雲城。

“事情不是我主動說的，是村裏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粥攤沒生意了。”喜鵲忽然低聲道，她瞧了一下門口，然後跟他說了原由。

高雲城因為她的話頓在那裏，聽完之後緩緩地嗯了聲，在幽暗中扭頭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喜鵲聽到遠處的腳步聲，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的那晚，臉倏地紅了。現在她忽然有些懷疑他那天是不是什麽都看到了，他可不是尋常人，不可能河裏多了個人動靜那麽大都不知道吧？

不會的不會的，他那時與自己不熟，沒必要騙自己，她安慰自己。

因為聽到喜鵲開粥攤不但沒人去吃而且被人罵，高多珠的心情說不出的愉快，雖然肩上挑着兩桶水可步伐還是輕快的。

讓你橫，丢臉丢到鎮上去了，不讓村裏人罵，倒讓鎮上的人罵，真是賤骨頭。

她正想着，忽然聞得有人喚自己，扭頭一看，卻是江大頭。她轉過頭去沒理他，把水挑到自家地菜地裏去，給剛萌牙的菜秧澆水。

“多珠，我來幫你吧。”江大頭走過去，想接過她手裏的木長勺，但被她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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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多珠擔憂地瞧了瞧四周，看到沒人才放心，嫌棄地瞥了眼江大頭：“不是說過讓你離我遠一點嗎？誰讓你來了？這地裏随時都有人來，你是希望我被村裏人的唾沫淹死嗎？”

江大頭卻不在意：“不會的，這裏偏僻，而且現在快晌午了，沒人會來的，讓我來吧。”伸手又要去拿她手裏的木勺，反被她用力打了一下。

“我說了讓你走，你沒長耳朵嗎？少來煩我。”

江大頭僵了僵，又随即笑道：“多珠，那個喜鵲的事你聽說了嗎？她開在鎮上的粥攤根本就沒人去吃，還天天被人罵，真是大快人心，老天爺都在幫咱們呢。”

高多珠依然沒理他。

江大頭讨好地又道：“多珠，你不高興嗎？這下咱們的仇可都報了，連老天他都看她不順眼了。”

高多珠冷笑：“你高興什麽，這仇又不是你自己報的，也值得這般得瑟，真沒出息。”

“我本來是想自己報的，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現在好了，都不用我出手，老天爺幫我把仇報了。”

“你若真想報仇，現在才是你最好的時機。”

“最好的時機？”

“對，你在鎮上不是有幾個豬朋狗友嗎？你請他們吃頓飯，或許能他們點錢，讓他們去把喜鵲的攤子給砸了。”

“啊，讓人把喜鵲的攤子給砸了？”江大頭愣住，吶吶地道，“可萬一，萬一被官府抓到怎麽辦？”

“讓他們砸了就走，誰會認識他們？喜鵲跟三妹兩個軟弱女子還能抓住他們不成？這點都想不明白，還是你根本就沒膽量這麽做？”高多珠諷刺地道。

“不，不是，當然不是。”江大頭否認，可事實還是膽小怕出事的，慌忙找借口，“只是，我沒錢，他們胃口大，吃得多，吃一頓可貴了。若是他們只要錢那就更難辦了，我家裏的錢都讓二牛帶到鎮上去做學徒了。”

他以為這麽說肯定高多珠也拿他沒辦法了，哪知她卻道：“只要你肯做，錢我來出。”

不把喜鵲摔到泥漿裏就難解她心頭之恨。

“真……真要這麽做啊？”江大頭害怕了。

高多珠瞥着他：“你不敢。”

“敢，誰說不敢。”

喜鵲是知不到有人密謀要砸自己的粥攤的，她和江三妹又是白守了一上午。

好在兩人都看開了一點兒，沒像當初那樣因為沒人來吃粥就耿耿于懷了。

不過去了舊愁又添新愁，江三妹眉頭總有淡淡的愁色，喜鵲早上問了她，她娘知道粥攤的事後有沒有對她怎樣，她說她娘就罵了她幾句，讓喜鵲別擔心。

喜鵲是了解三妹她娘的，說的話必然是不好聽的，甚至有可能會打人。她深感愧疚，村裏将粥攤的事傳開三妹一家的名聲也受損，自己倒是無所謂，可三妹家世代生活在這裏是不一樣的。

現在看江三妹的臉色就知道她肯定是在為她娘說她的事難過，喜鵲暗嘆一聲，握着她的手，說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咱們再熬一段時間吧，等買的東西煮完，就關了它吧。”

江三妹忙道：“說什麽呢，我又不是沒領工錢，你想開多久都可以，只要你想開，我都不會走的。”

喜鵲心裏十分感動，對她點點頭，說了句謝謝。

到了下午還是門可羅雀的光景，兩人說話也說累了，都靠着牆坐打盹兒，迷迷糊糊之際，忽然聞到有人問：“你們這兒是賣什麽的？”

兩人忙睜開眼睛，見到五六個年青男子皆抱着臂站在攤子前斜視着她們，神情傲慢。

這副架勢倒不像是來吃粥的，而是像找事兒的。喜鵲和江三妹心裏打鼓，對視了眼，都走了過去。

“我們這兒是賣粥的，現在有百合杏仁粥和花生大棗粥，請問你們想吃什麽粥？”在對方還未露出惡意時，喜鵲盡量讓自己鎮定。

“多少錢一碗？”站在前頭那個嘴角有顆黑痣的男子大大咧咧地走到一張桌旁坐下來，另外有兩個男子走到鍋架那邊掀了掀鍋蓋，瞧了兩眼鍋裏的粥又随手把鍋蓋扔了回去。

江三妹看到這個樣子心裏不由得害怕起來，站在喜鵲身後握住她的手，喜鵲也握握她的手，讓她別怕，也讓自己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