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石階

才走了兩刻鐘，喜鵲就需要高雲城扶着走了，氣喘籲籲的，額上滲出一層密密的汗，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泛起了紅，恰巧走到一條小溪，溪邊還有幾棵大樹，高雲城說在這裏歇歇吧，把喜鵲扶到一棵樹下歇息，喜鵲靠着大樹就大口地喘着氣。

高雲城轉身去了溪邊，把兩個梨洗了拿回來，遞給喜鵲一個，喜鵲很不客氣地咬了一口吃起來。

高雲城也在另一邊坐下，吃着梨望向閃着銀光的溪流。

此處風景不錯，小溪流水，兩岸蔥綠一片，遠山隐約，坐在這裏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喜鵲吃了梨，又有這麽好的風景悅目，坐了那麽一會兒，感覺好受多了，要是能一直坐着就好了。

“走了。”她正這麽想着，高雲城就站起來了。

喜鵲十分不情願，賴在地上：“我不去了。”

高雲城瞥着她：“都走到這兒了，不去不行。”

不去了還不行，她從前怎麽沒發覺他這麽愛為難人，喜鵲有些惱了，面色一板盯着溪水：“要去你自己去，我走不動了。”

然而許久沒聽到高雲城回應，她忍不住擡頭瞧了他一眼，只見他看着自己露出淺淺的微笑。

喜鵲訝然，她好像是第一次真正見到他這般笑，可是他笑什麽？

“我還以為你真的什麽都不在乎了，也不會反抗。”高雲城道。

喜鵲一怔，垂頭又不說話了，她這幾天确實是有些麻木了，可是現在被他一激，好像她的脾氣又回來了。

“走吧，還有一刻鐘就到了。”高雲城輕聲道。

喜鵲猶豫了下，睨着他：“真的？”那他為何要騙她說一個多時辰？

高雲城十分肯定地道：“再走一刻鐘不到，我請馬車送你回去。”

有了他的保證，喜鵲爽快地站了起來，慢慢地繼續往前走。經過這一段小插曲，也不知怎的，她忽然感覺心裏沒那麽悶了，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高雲城看着喜鵲，嘴邊又浮起一絲若隐若現的笑意，那麽巧被她看到了，不過她總覺得他的笑好像有些意味深長，不知為何。

走了一刻鐘，果真到了正覺寺，只是，要進到正覺寺還得走一段長長的石階。

喜鵲擡頭，有些欲哭無淚，她仿佛有些明白高雲城的笑為什麽會意味深長了。

“我不上去了行不行？”喜鵲扶着欄杆，她只感覺到頭暈，很暈很暈，要是能暈下去就好了。

高雲城卻瞥着她：“你說呢？”

喜鵲咬咬牙，也不理高雲城了，扶着欄杆就往上爬。

高雲城緊跟在她身邊，彎了彎嘴角。

喜鵲逞能也就十多級石階，她兩眼發昏，汗流夾背的實在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石階了。

“還能走嗎？”高雲城問。

喜鵲連看他一眼都懶了，喘了一會兒，有氣無力地道：“你到底懂不懂得憐香惜玉？我都這樣了你還讓我走，你是想......啊......”

她話未說完已經被高雲城一把抱起，睜着驚愕的眼睛看着面不改色的他，而後才反應過來：“你快放我下來，有人看着呢。”她羞急地推開他，一面去瞧石階周圍。

高雲城抱着她，雙手紋絲不動，面不改色地道：“你不是叫我憐香惜玉嗎？我這不是聽你的？”

喜鵲臉色發燙：“我叫你憐香惜玉，我不是叫你......你放我下來。”她都不敢擡頭了。

高雲城恍若未聞，抱着她大步的踏着石階，雖然時而有一兩個人經過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們，他也神色從容。

喜鵲還在掙紮着要下來，甚至急得錘了他一下。

“你覺得你像給我抓癢一樣被我抱着好看，還是安靜的被我抱着好看？”高雲城悠然地問。

喜鵲一頓，沒了動作，知道他不可能放自己下來，選擇了安靜地把頭埋在他胸前任他抱着，她那樣掙紮更不好看。

高雲城低聲瞧了她一眼，又翹了下嘴角。

終于到了正覺寺前面的大平臺，高雲城才把喜鵲放下來，喜鵲垂着頭，只覺自己的臉能把自己燙熟了。

她微微擡頭用餘光瞅了周圍一眼，不出所料有幾個人神色奇怪地看着她。

都怪高雲城，不然也不會被當做猴子看，她惱得不想理他，低頭匆匆地往正覺寺走去。

“哎呀。”她捂着頭叫了聲，擡起頭來，只見面前一男子怒視着她，她撞到人了。

“走路不帶眼睛啊？”那男子說。

喜鵲剛要說對不起，高雲城接口了：“她帶了眼睛的，只見眼神不太好使，這位兄臺莫見怪。”

那男子哼了一聲，就走了。

喜鵲瞪着高雲城，氣得七竅生煙，卻說不出話來。

高雲城淡然一笑，說現在的她不讨厭了，然後便拖着她進了正覺寺。

佛殿內人不多，只有幾個善男信女在跪拜，到了這裏，喜鵲也不由得虔誠起來。

跪在一方蒲團上，望着面前的幾頭尊佛像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她不知自己要祈禱什麽，所以閉上眼睛腦袋是空白的，平靜的。

她睜開眼睛站起來才發現高雲城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他說要來這裏，怎麽弄得好像是她要來的？

“你怎麽不拜？”喜鵲一面走出去一面問。

“需要求佛祖的人是你，當然是你拜，等我哪天有事求佛祖時再拜。”高雲城道。

“我也沒事求佛祖。”喜鵲低聲說着。

兩人在一處轉角的圍欄邊站着，看向遠處的村落高山，有風徐徐拂來。

誰也沒有說話，仿佛都在享受着此時的寧靜和舒适。

“你會不會有煩惱？”喜鵲忽然問。

“以前有，現在沒有了。”高雲城應道，“以前我會擔心自己吃不飽，武功不夠好，沒有活下來的機會。”

喜鵲有些訝然地看着他。

“所以只要能活着，就足夠了。”他道。

喜鵲把目光移開，重新看着前方：“那你覺得糊塗地活着好，還是明白地活着好？”

高雲城譏笑一聲：“又不是傻子，為什麽要糊塗地活着？糊裏糊塗的，哪天自己怎麽死了都不知道。”

喜鵲忍不住反駁：“誰說糊塗就會糊裏糊塗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