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三月三上巳節, 往年四爺在京城時,都會帶着福晉等人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今年伊氏體弱,張氏要照顧孩子,烏雅氏剛失了孩子, 福晉直接病倒在床, 四爺倒是沒再提起要出行的事兒。
太醫去正院給福晉診斷後禀報了四爺, 說福晉最近是累着了,又休息不好才會病倒。
四爺讓她在正院修養,倒是未曾再提及反省的事兒。可這也相當于變相的禁足,尤其是管家權還被奪了。
好在是讓四爺的奶嬷嬷那其嬷嬷管着, 若是給了後院其他女人,只怕烏拉那拉氏這病是好不了了。
至于烏雅氏小産的事情,粘杆處畢竟才剛開始辦差, 四爺只讓他們繼續順着線索查下去。
畢竟烏雅氏不安分是一回事,可她總不至于害自己。
待得福晉醒過來知道四爺的安排後,将所有下人都攆了出去, 只讓劉嬷嬷扶着她坐在軟塌上失神望着窗外。
良久,她下巴輕擡間眸子輕阖,淚珠子就奪出了眼眶。
劉嬷嬷整個人都佝偻了幾分:“主子, 您……別難受, 還有老奴在呢!老奴定将這事兒……”
“嬷嬷。”烏拉那拉氏用疲憊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只閉着眼睛輕輕搖頭,“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別再造孽了, 我怕我還不起。”
劉嬷嬷眼眶也蓄滿了淚水:“主子說什麽呢?老奴這條命是夫人給的,什麽還不還的,您可不許瞎想。”
烏拉那拉氏還是很難過:“可是我們做了那麽多,爺還是喜歡那個賤人。我殺了她的兒子,日日夜夜都難以入睡,這也真是報應……當初我被賜給爺做福晉時,額娘說過我這輩子會很苦,我不信……”
劉嬷嬷上前攬住福晉,心疼得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
這是她從小奶大的孩子,她是什麽性子自己如何不知道。烏拉那拉府裏夫人獨大,費揚古大人也與夫人舉案齊眉,主子從小都是無憂無慮的嫡女,府中除一位不起眼沒有存在感的庶女外,再無女孩兒。
直到被賜婚給四爺,烏拉那拉夫人才着急忙慌教導福晉後院主母之道,誰也沒想因着一道聖旨,才十歲的孩子就嫁進了那吃人的宮裏頭。
那時候四爺年紀也不大,兩個孩子都板正,話都說不到一起去,先進阿哥所的李氏和宋氏都比福晉有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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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後來福晉憑着一顆赤誠之心得了四爺淨重,又有了弘晖的出生,這才慢慢站穩了腳跟。
可後頭李氏扭頭就生下了弘昐,還總借着弘昐身體不好拉爺過去。那時的福晉才十六歲,除了守着幼子黯然神傷什麽都做不了。
還是劉嬷嬷狠下心一步步教導着福晉對弘昐下手,在出宮後又雷霆手段收拾了一幹看不清府中形勢的奴才,日子才漸漸好過
些。
随着年歲的增長,福晉慢慢也有了些手段,拉攏和敲打手段都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可相比起從小就見慣了後宮陰私又比福晉大四歲的李氏等人差了太多,這才叫人一次次算計。
“都是嬷嬷不好,是嬷嬷不夠心狠,才縱得正院奴才混進了別人的釘子!”劉嬷嬷拍着無聲哭泣的烏拉那拉氏,一臉狠辣之色,“您且好好将養,其他都交給老奴便是!”
烏拉那拉氏沒再多說,哭出來她心裏總算是好受了許多,其實眼下難過,更多是因為四爺對她的失望。
哭完更累了些,她喝過藥便沉沉睡下了。
“邱順,你跟我過來。”劉嬷嬷伺候着她睡着後讓月姝守着,一臉冷色叫着邱順進了正廳。
許久二人才出來,都是一臉難看之色。正院絕對不能就被這麽算計,長此以往下去,豈不是誰都能往正院潑髒水?
重刑出真相,二人分別将正院的太監和宮女們一個個審問過去,倒是真審出了些事情。
果然是扶香院那個賤人!劉嬷嬷狠狠看着扶香院的方向,良久才放下手中那帶着血色的鞭子。
凝松堂內——
烏雅氏剛醒來沒多久,可她神色還算不錯,只唇色淡到發白:“這會子正院應該知道是誰做的了吧?”
鄭嬷嬷點頭:“老奴叫人把消息透出去了。”
烏雅氏閉上眼:“叫我阿瑪想辦法給我弄補養身體的方子,不是說內務府已經在準備石獅子?沒時間再等了,我倒是要謝謝那個賤人!”
若是個阿哥,烏雅氏跟李氏魚死網破都有可能,但死掉的只是個小格格,她甚至都有些慶幸,萬一等懷胎十月生下來,那才是憑空讓李氏占了先機。
眼下若是盡快養好身體有孕,許是趕得及。怎麽着不得等國子監修繕好再說麽?四爺晉升郡王肯定得過了秋兒。
鄭嬷嬷還是有些不甘心,那到底是個孩子,雖說是小格格,可白白叫人算計一場,也太叫人憋屈了。
“格格,咱們就這麽放過李氏?”
烏雅氏閉着眼睛神色不變:“不着急,再等等,她幫我一把,我定還她一份大禮。”
鄭嬷嬷聽她聲音都有些發飄,這才替烏雅氏掖了掖被角,輕輕退出門去。
等她離開後,烏雅氏又重新睜開了眼,手無意識的摸到了自己肚子上,雖說只是個小格格,可……就這麽沒了,她心裏難免也有點空落落的。
李氏真以為她查不到什麽就算無遺策了?除了她現在沒人會動手,福晉沒那個本事也不會那麽傻,沒證據她就制造證據,叫人攀咬不是最簡單的事情嗎?
她閉上眼睛,鼻子酸了酸,只希望李氏能接得住她的還禮。
她這廂睡下,睡眠不太好的福晉卻猛然驚醒了過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沖着給她擦冷汗的月姝
吩咐:“去叫劉嬷嬷過來。”
月姝蹲了蹲:“是,主子您先喝些溫水,奴婢這就去。”
等烏拉那拉氏喝完了溫水,月姝才将劉嬷嬷找了過來。
叫月姝在門口守着,烏拉那拉氏突然開口問:“是李氏嗎?”
她剛剛做了個噩夢,她難産死了,李氏成了繼福晉。雖說這夢很匪夷所思也不符合規矩,可她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劉嬷嬷陰沉着臉跟她說了經過,才皺眉道:“主子,她現在仗着有二阿哥傍身,行事可是越來越無所顧忌。咱們不能再這麽縱着她,這事兒得叫爺知道。”
烏拉那拉氏嘴中有些發苦:“我說了爺就信嗎?他只會以為我是為了撇清自己。”
随即她深深吸了口氣,睡前的脆弱仿佛是上輩子的事兒,她強逼着自己打起精神:“這陣子別再聯系扶香院的奴才了。”
劉嬷嬷有些詫異:“主子,眼下咱們有人證……”
“嬷嬷,人證是正院的奴才,只這一條咱們就站不住腳,我們自個兒知道就行了。”烏拉那拉氏搖了搖頭,臉色特別冷靜。
劉嬷嬷還是不甘心:“那咱們就這麽忍着?”
烏拉那拉氏平靜地點頭:“對,忍着。左右我們也忍了她十幾年,不差這點子時間。”
“那要忍到什麽時候?”
烏拉那拉氏睜開眼,望着正院弘晖院落的方向輕聲道:“忍到她露出狐貍尾巴,忍到能把她一杆子打死!”
過去她就是太着急要鬥跨李氏,才會一步錯步步錯,心急之下倒是窩裏翻了天。
現在弘晖還好好的,她當務之急是保護好弘晖,至于李氏,後院被李氏算計過的絕不止正院,她等得起。
這一等就等到了盛夏。
烏雅氏沒找到機會動手,正院裏福晉閉門不出只顧着休養身體,倒是叫扶香院好生得意起來。
畢竟武氏不得四爺喜歡,張氏那裏四爺也不愛去,身體康健能伺候的也就李氏和宋琉璃,而扶香院可比蘭柏軒多了個小阿哥。
馮侍妾在初夏也生了個小阿哥,這倒是誰都沒想到的事情。
雖說那孩子只有三斤六兩,卻難得健健康康沒什麽毛病,喜得馮氏醒後抱着孩子大哭一場。
可侍妾是沒有資格養孩子的,一般都是抱到正室那裏養着。
福晉借着身子不适一直在閉門将養,四爺也不便将孩子送去正院。
後院裏其他人……李氏不合适,武氏不符合四爺喜好,烏雅氏更不合适,張氏有孩子要操心,想來想去,竟是只剩下一個伊氏和宋琉璃能養。
四爺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宋琉璃,待小阿哥滿月後,四爺便去了蘭柏軒。
一進門兒就是一股子沁涼的氣息,倒是叫頂着大太陽過來用午膳的四爺狠狠舒了口氣。
等到四爺換了便袍,二人用過午膳後消食兒的
功夫,四爺才将來意說明。
宋琉璃一臉驚訝:“為什麽要叫我養着?”
她現在在四爺面前很多時候都不用敬稱,四爺也睜一只眼閉一眼從不曾說過,只今日跟她瞪了眼睛。
“怎麽說話呢?”
宋琉璃縮了縮脖子:“那……婢妾自個兒年紀還小呢,不會養孩子。”
四爺哭笑不得:“有奶嬷嬷照顧着,他身邊也自會安排奴才伺候,不用你操心。”
宋琉璃還是不願意,她又不是不會生,幹啥要養別人的孩子?
對她來說,只要認了這孩子是自個兒的,她就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去愛。可若是她對小阿哥太好,她未來的小公主多虧啊!
見宋琉璃不說話,四爺挑了挑眉:“不想養?”
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個兒身邊有個孩子,還是個小阿哥意味着什麽?還總說自己要臉面,這是給她臉面都不接。
宋琉璃低着頭嘟囔了一句,眨巴着眼睛看看窗外,再看看趴在她身邊的飽飽,就是不看四爺。
四爺皺起眉頭,臉色也冷了下來:“大聲點!要爺教你規矩嗎?”
宋琉璃擡起頭大聲道:“婢妾說自己能生!不要別人生的!”
四爺:“……”
還沒來得及出去的奴才們:“……”
吓了一跳眼神懵懂的飽飽:“……”
作者有話要說:小宋:我要自己生!
四爺:那你倒是生啊
小宋:那,那我不是還在發育嗎?不發育好拿什麽喂孩子!
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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