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叔
牛車踏上青磚的那一刻開始,田恬心下一穩,終于全身不再颠顫!雖然臀部早已颠地發麻,可好歹不再加劇了!牛車哐哐地碾過一條條小弄堂,終于在一處後院停下。為什麽這麽确定是後院,田恬自覺高深地在內心裏與你們科普。看!身後那樓房雖談不上金碧輝煌,卻也可以說層樓疊榭古樸深沉。再看面前這門,卻是比裏面的樓臺低調矮小了許多,不是後門是什麽。而且,田恬囧囧地發現這小弄堂裏還有倒夜香的車子推過,那特別的味道飄了一路,讓人忽視不了。話說,誰家倒夜香走前門的?
奚曦将田恬扶下車,劉奔上前去扣門環。那門很快打開,出來的那人與劉奔說了幾句,便敞開了後門,示意他們将牛車拉進去。劉奔與奚曦趕緊拉了牛車進去,田恬跟随在後面四下裏打量着。
“喲,這次有大頭羊!”那開門的人往牛車上瞅了瞅,笑道,“還挺肥的呢!”
“是呀,”劉奔拽了拽套繩,道,“奚當家打得呢,手法好得很,還是活的!”
“碰巧碰巧。”奚曦垂着臉道。
“奚當家不用謙虛,”那人看了一眼跟在後面搖頭晃腦的田恬道,“奚家夫郎今日倒是安靜呢!”
田恬見人朝他看來,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是那奚家夫郎,無奈地眨了兩下眼。
“大約是這兩日染了風寒。”奚曦無意多說,只簡單這麽一句。
“那可得喝上幾碗姜湯,好生養養。”那人道。
田恬眼眸立馬一衰,不要再讓偶聽到“姜”這個字眼可好?
奚曦笑容很溫淡:“是該如此。”
那人也不多言,伸手一指:“就卸這裏吧,今兒個劉員外辦席,馬上要用着,就不必搬裏面去了。”
“好嘞!”劉奔笑呵呵點頭應道,一手一只山雞拎下牛車。
“謝陳哥!”奚曦将牛車上的獵物往下搬。
“哦,這幾日可以多送一些過來。吉日都在這一陣挨着,辦席面的人多,用得着。”那人道。
“哎!”劉奔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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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叔劉嬸!”那人朝裏喊道,“過秤!”
“哎!”屋裏立即有人應道。
“恬兒,”奚曦一手拎了兩只野兔,回頭沖田恬道,“你去前頭看看,有什麽想吃的,待會兒我們買點回去。”
田恬眼睛一亮,連忙摸向前。
奚曦看着他的背影失笑,胃口的确比以前好很多了。
“田哥兒當真福氣好!”劉奔道。
“你對你家夫郎不好?”奚曦看他,前一陣這劉奔打着山雞便煮給他家夫郎吃,每日一只,生生地給吃膩了呢!
“呵呵……自家夫郎自家疼!”劉奔笑道,“前一陣還能吃些葷腥下去,這一陣每日都只肯喝米粥了呢!”
“大夫道沒甚問題便好,”奚曦道,“興許過一陣子解了膩便又沾葷腥了。”
“也是,”劉奔想起自家夫郎的大肚子,便傻傻地笑了,“也虧得奚當家幫襯。”他的手藝可不能保證每日都打上獵物,也是虧得奚當家箭法好,才能讓他家夫郎吃上山雞的呢!
“咱們之間不說這客氣話。”奚曦道,眼見着劉叔劉嬸拿了杆秤出來,趕緊将獵物拿過去過稱。
田恬晃悠到前堂,雖過了午時,可還是坐得滿滿當當。他朝櫃臺看去,菜單都沒有,眼見着小二在桌前給人點菜都是憑嘴說說的。田恬扶額,真是難辦!虧得他聰明,沒有菜單,就挨個桌子上去看現成的吧!
田恬在各個桌子之前游蕩,惹得堂裏客人紛紛側目,而他卻絲毫未有注意。白切牛肉看起來滋味挺不錯的,旁邊還放了一碟蘸醬,呃……應該是鹹味的,田恬将手指尖戳了戳唇。他晃悠到另一桌,只見脆皮乳鴿嬌媚地在盤裏擺出一道任君采撷的姿勢,啧啧啧,田恬忍不住咬了咬指尖。
田餘墨走入前堂的時候,便見着他那個侄子田雲淡在各桌間游來游去。是的,那形态的确只能用“游”這字。飄灑着墨發,嬌嬌柔柔的走步,又極專注地看着一桌桌飯菜,沾及這桌微微停頓,兩三步欠身至另一桌,又是一番探看。田餘墨以手遮面,忍住拔腿就走的意欲,堂堂京都田家小公子怎會變得如此丢臉,他們是過得有多苦,這麽巴巴地看着人家的桌子?赫奕是短他吃食了?
田餘墨疾步過去,一把扯住田雲淡的衣領往後堂走,尋了個角落丢了過去。他撐了一掌,将田雲淡擋在裏側,胸口起伏了幾下還未緩下,只瞪着面前這怯微微的人。
田恬壓根是吓懵了,好端端地在看菜色,就被人扯了出來。他摸了摸身後的牆壁,又看了一眼面前狂狷的……“美須公”,這是壁咚的節奏啊!田恬看了一眼那人狂霸的“美須”,再看向他如畫的眉目之時,将差點脫口而出“大叔”生生改掉:“小……小叔……”小叔是什麽鬼?脫口之後,田恬差點給自己一嘴巴,可以叫大叔,可以叫大伯,再不濟可以叫叔叔大哥之類,小叔算什麽?沒想到,面前這人似乎一點都不介意這稱謂。
田餘墨咬牙道:“前日晚上,怎的沒有出來?我整整等了一夜!”
田恬目瞪口呆:“哈?”仔細一想,前日晚上不就是他私奔的那晚?聽這話的意思,是等着與他一起私奔?可是,他明明是與那個林家騷年一起私奔的,可這人算什麽?原主這個奇葩是約了多少人私奔的?
“忘記了?”田餘墨見他神色不對,便問。
“呃……出來了……”田恬只好道,“跌落湖裏差點沒淹死。”
“這樣麽……”田餘墨皺了皺眉。
田恬點點頭,再次細細打量面前這人。忽略那一把飄逸的胡須,眉目卻是清秀得很。這樣清秀的面容會長出這麽一把胡子?田恬很是詫異。莫不是……田恬伸手掐了掐面前這人的臉蛋,又攤手看了看觸及這人肌膚的指腹,這……是易容?
田餘墨被田雲淡掐臉之後,就一臉懵逼。被親侄子掐臉,這算什麽?調戲?
田恬忽略面前那人瞪圓了的雙目,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胡子。
“嘶……”田餘墨趕緊從他手裏搶出心頭愛,顧不上疼,翻來翻去查看了确定沒掉一根之後,才一下下細心捋順。
“原來是真的啊?”田恬看他反應不似作假,又細瞅了那胡根,才确定。
“田!雲!淡!”田餘墨一字一頓喊道,一掌拍到他腦後牆上。
“是叫偶麽?”田恬左右看了一下,都沒見人過來。
“作甚揪我胡子!”田餘墨咬牙道。
“看着就想這麽幹,心動不如行動!”田恬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胡子。比大叔的胡子好看多了,幹幹淨淨,整整齊齊,柔柔順順,手感與頭發不一樣,揪在手裏感覺很微妙!果然這胡子也是看顏值的,好看的胡子才會有揪的欲念,不好看的胡子……恨不能上去放一把火。田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胡子,已腦補将這編成麻花,編成魚骨,又加上方才手裏的觸感,想想就更有意思了!呃……什麽時候有玩胡子這等奇怪的愛好的?田恬皺眉,想了想才點頭,一定是原主那個奇葩遺留下來的!
田餘墨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撐在田雲淡旁邊手青筋隐隐暴起。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小侄子對他的感情不一般,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他才能如此輕松地利用他。現下,竟明目張膽地打起他胡子的主意,還伸手觸碰了!要知道,他心愛的胡子是誰都不許碰的!
田恬偷偷瞄了瞄了旁邊的手臂,弱弱道:“摸不得麽?”
田餘墨緩了好幾下,才将那口氣壓下,放柔了眉眼道:“我們家雲淡喜歡,自然是可以的!”
田恬抿了抿唇,你不咬牙的話會顯得更真誠好嗎!可是,他為甚一直管他叫田雲淡。據奚曦所說,私奔到這處便改了名字的,這田雲淡不會就是曾經的名字吧?這人知道他以前的名字,現下還心心念念要與他私奔,早幹嘛去了?田恬剛想問問這茬,田餘墨便放開了他,只輕輕道:“赫奕過來了,我下次找你。”想了想,又皺眉在田恬額上落了輕輕一吻,才匆匆離開。
田恬又是一陣目瞪口呆!方才的狂狷哪裏去了!怎突然切換成柔情路線都不帶猶豫的!那是吻啊!吻人都不帶詢問一下的嗎?好歹眼神交流一下!更重要的是,長那麽一把胡子,吻人都不帶撩開的嗎?拂在面頰上很瘆人的好不好!
“恬兒?”奚曦找了找,才看到角落裏的田恬。
“嗯?”田恬從那個吻裏回神。
“站這角落裏作甚?”奚曦牽着他走出角落,“去看吃食沒有?”
“看了,”田恬聽到吃,便甩開了他的手,直奔前堂,站到一桌前指了一道菜道,“這白切牛肉看着蠻好吃!”
奚曦感受到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只得朝周圍幹笑了幾下,拉了田恬站到櫃臺前。
掌櫃朝田恬笑眯了眼睛:“奚家夫郎在堂間轉悠的時候,我還摸不準意欲何為,現下是明白了,哈哈……”
“偶不看怎知什麽菜式好吃!”田恬理直氣壯道。
“嘶……”掌櫃斜睨他,“你看便能看出味道來了?”
“看着不好看的,還能吃得下?”田恬瞪大了眼睛,鼓了鼓包子臉道。
“嘿嘿嘿……”掌櫃樂得一通笑。
田恬看神經病一樣看着那掌櫃,哪裏好笑了!笑點真低!
奚曦壓了壓唇角。
田恬瞄了他一眼,哼哼,別以為壓了嘴角偶就不知道你心裏笑偶了!明明是這酒樓太土鼈,連個菜單都木有,還敢笑話偶的點菜方式!爾等沒見識的窪窪裏人!
奚曦輕咳了兩下,用手指敲了敲櫃臺對掌櫃道:“掌櫃,今兒個有甚好菜?”
田恬彈了彈眼皮,奚曦那根點着櫃臺的修長手指說不出的清隽,輕叩的聲音又帶上些許霸氣。清隽?霸氣?田恬不知道怎麽會有這樣矛盾的感官。不過,這點菜方式,田恬覺得還是蠻帥的!缺什麽關注什麽的心理嗎?田恬伸出手看了看,微肉的手背上竟還有幾個小窩窩!田恬翻白眼。
“怎的了?”奚曦跟掌櫃點菜的時候,不忘分神留意着田恬。
“沒事!”田恬翻下眼珠,又看了一眼自個兒的手,安慰着自己,還小呢,等過兩年一定會美美噠,帥帥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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