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招待
再醒來的時候,田恬發現奚曦已回來了,正忙裏忙外地張羅晚飯。
“醒了?”奚曦正殺完魚,拿瓢子舀水沖洗着,見他出來,便擡眼看了看。
“嗯。”田恬伸手壓了壓額頭的一小撮呆毛,一面慢悠悠地晃到奚曦身邊,“買魚了?”
“不是買的,”奚曦拎起那條大魚,走進竈房,“從鎮上回來,劉奔找我一起去河裏抓魚了。”
“這麽大的魚都能抓着?”田恬剛起來的迷糊勁立馬一掃而空,尾随着奚曦接茬問,他表示很是好奇。
奚曦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道:“是魚比較笨。”
“……”田恬頭頂升起一朵汗。你用謙虛的口吻說魚笨,魚會死不瞑目的!他想了想,道:“下河了?”
“沒有!你看,我姜湯都沒煮呢。”奚曦立馬暗示田恬,要想下河玩,就得喝姜湯,生怕玩性重的田恬想要下河玩。
“那怎麽抓的?”田恬懷疑,他沒看到魚身上有紮孔,應該不是叉上來的。
“敲的。”奚曦輕輕一笑。
“敲?”田恬不明白。
“魚比較笨,一時好奇透出來看,就被我一杆子敲暈了。”奚曦攤手。
田恬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朝他比了個大拇指,只能說狗屎運太好了!不過,想起他那把大刀,還有早上獵到的大野豬,田恬覺得奚曦擁有的不僅僅是運氣,而是武力。他道:“大叔,你以前是做甚的?”
“不做甚。”奚曦想都沒想直接搖頭,将大魚攤在砧板上,執了菜刀那麽一砍,魚頭利落斷下,“魚頭熬湯。”然後又想起什麽似的道,“哎我說,胡子都刮幹淨了,恬兒怎的還叫大叔呢!”
田恬無視他後面的話,只問:“不做甚怎的有這麽厲害的功夫?”
“功夫好麽?”奚曦覺得自己的身手也不是太厲害,在家裏,父親、兄長都比他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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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不錯了!”田恬湊過去狗腿道,“您怎麽練的,說說呗?”
“大約是……”奚曦半仰着頭想了想,道,“從小一直替你打架打出來的。”
“偶是結了多少仇!”田恬瑟縮一下。
“不是結仇呢!”奚曦一邊熟練地剖魚片,一邊道,“恬兒長得實在玉雪可愛,那些個人争着搶着要與你玩,我便替你解決了他們!”
“嗯?”田恬覺得不對勁。
“剛開始是恬兒覺得煩,我替恬兒打跑那些人。後來……是我嫌他們煩,出手替恬兒解決他們的。”奚曦只好承認。
“你多大開始幹架的?”田恬遠開他一步,不可思議地看他。
“大約四歲吧!”奚曦望天。再往小了去,他也不太記得。事實上,大哥說他才學會走,就将一個圍着恬兒的小娃娃推了一跤呢!
“大俠,這麽多年您這是結下了多少梁子?在你身邊安不安全?”田恬瞠目結舌。從四歲開始到現在,那得是幹了多少架!
“恬兒不怕,打架這麽多年,我還未曾輸過呢!”奚曦鎮定道。當然,被爹打不能算作打架。
“哦,好厲害。”恬兒涼涼道,簡直是街頭一霸的感腳!
“你看,”奚曦看出他眼裏閃現那一分疏離,便讨好道,“練武打架也不是沒用處,打獵、捕魚都順手得很!”
“嗯嗯!”田恬斜睨他,“你這麽拽,人家劉奔一直跟你身旁不要自卑死!”
“不會,”奚曦道,“他很開心,道每次與我一起出去,都會有收獲!”
“去抓魚也不叫上偶!”想到這裏,田恬攥緊了小肉拳,“哼!”
“河上風大,恬兒身子才好。”奚曦道。
“哼哼!”田恬偏頭,眼角偷偷瞄他。
“下次!”奚曦下定決定道,“下次也帶着恬兒去山裏,帶着恬兒去捕魚。
聽到這話,田恬如願地勾了勾唇角。
“奚當家!”劉奔的聲音在院外響起來。
“哎!在呢!”奚曦趕緊應了一聲,轉而輕聲對田恬道,“你看,外人來了,咱就不說這個了。”奚曦有點想給自己一記,得瑟什麽!早知道就說魚是買的了,害的恬兒又惦記着去耍,這身子還沒養好呢!他放下魚,趕緊迎了出去。
田恬看着他逃似的背影,微微嘟了嘟嘴,偶有這麽不講理麽?好吧,偶就是喜歡對他不講道理呢!這麽個傻漢,不欺負就覺得過意不去呢!
“我夫郎說早些過來看看,有什麽可幫忙的。”劉奔道。
“做兩個菜而已,快得很呢!”奚曦道,看到劉奔家的帶了一籃子蔬菜,抓了抓頭道,“哎,瞧我這腦子,沒準備個清爽的素菜呢!”他想起了劉奔之前說的,他夫郎最近不肯沾葷腥了,今兒個準備的可都是葷的。
“我也是想着奚當家怕是還沒來得及去買,便從院子裏摘了些過來。”劉奔家的笑道。從鎮上回來,奚當家可是分了一兩銀子給他們的。劉奔打獵這麽多年,還沒哪次能打到賣得一兩銀子的獵物呢。照理說野豬是奚當家打的,劉奔只是幫着擡下山,一起送去鎮上而已,客氣一點只需要給點酒菜或米面便可。這奚當家又是請吃飯的,又是給銀子的,劉奔夫夫倆很是不好意思。
“謝嘞!”奚曦憨憨一笑。
有劉奔一家的幫忙,晚飯做得很快。魚頭劈開熬成湯,撒上一些蔥花,便是美味。魚身片好入了油鍋炸過,再紅燒了收汁,色澤鮮亮誘人。原本在鎮上買了打算用來煮骨湯的大棒骨,被田恬指點一番做成了醬骨頭。加上酒樓裏帶回來的燒雞和烤豬蹄,劉奔家的又炒上兩個蔬菜,一桌菜就相當豐盛了。
奚曦與劉奔拿了大碗出來喝酒,田恬就和劉奔家的吃菜喝湯,倒也熱鬧。酒足飯飽,劉奔滿臉通紅地由劉奔家的攙扶着起身,臨走還直嚷嚷着要再幹上一碗。奚曦自然不能回應,早已睡趴在飯桌上一動不動。
“呵……這麽點酒就趴下了……”劉奔眯了眼笑。
“恬哥兒,”劉奔家的道,“碗先放着,你便扶着奚當家去休息吧,我将我們當家的扶回去了再過來幫你整理桌子。”
“不用不用!”田恬自然不能答應,道,“天色暗了,你便照顧劉大哥早些休息罷。黑燈瞎火的,你大着肚子可不能跑來跑去了。這些東西放水裏,明天奚曦會洗的。”
劉奔家的猶豫了一下。
“真沒事!”田恬擺手,彈了彈眼皮道,“再說,偶又不是不會洗,只不過是偶們家奚曦喜歡洗碗,每天哭着喊着要幹,偶才不洗的。要是洗掉了,明日他肯定要鬧的,沒辦法,偶便只有放着讓給他洗了。啧啧!不知道甚麽癖好!”
劉奔家的看着田恬調皮的口氣,也是滿臉黑線,只得埋埋頭扶了劉奔趕緊回家。
田恬送他們出去,順帶栓上門,回來便看到奚曦坐起了身,哪裏有喝醉的跡象。
“我哭着喊着要洗碗?”奚曦噙着笑問他。
“大叔你醉了!”田恬鎮定地告訴他,“剛才都是幻覺呢!趕緊睡吧,乖乖的!”昏黃的油燈下,奚曦那張冷硬的臉變得柔和,配上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傻。田恬想,大約是醉得開始夢游了。
“這破酒能醉倒我?”奚曦拎起那酒壇子,晃了晃。
“你……”田恬伸出一指顫抖,“竟然裝醉?”
“不裝醉晚上怎麽出去?”奚曦直起身,拍了拍衣衫,大步走進裏屋。
“晚上去哪裏玩?”田恬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後,也不去想裝醉和出去有什麽幹系。
奚曦扯了衣衫,拿出一套黑色夜行服準備要換,埋首嗅了嗅,又停住了動作。身上酒味太重,不好隐藏,也容易留下把柄。他拿起黑色衣衫往沐浴處走,輕輕扔下一句:“不救你閨蜜的漢子了?”
“啊?”田恬張開了嘴巴,反應不過來。
“好容易有個一起看看風景賞賞月的閨蜜呢。”奚曦将衣衫放在木桶邊,轉身去提水。
田恬咬牙,閨蜜個蛋蛋!翻眼之間想起來,中午一起吃爛面那會,一個大肚子,一個弱小受,加上他,叽叽咕咕又拿針線比劃,妥妥的閨蜜既視感!田恬扶額,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窩在這裏,只能拿繡花針當娛樂?不由得握拳,田小恬,你可要雄起啊!
等田恬回神之時,奚曦已在水桶裏撲騰,那個水花四濺,嗨得一塌糊塗。田恬轉過身咬着牙道:“賤人!”他不想承認,奚曦的身材還是蠻不錯的。
“你打算去劫獄?”田恬背對着他坐到一邊,晃蕩着腳。
“犯得着麽?”奚曦的話語裏帶着笑意。
“那怎麽救?”田恬好奇。
“誰把薛志良丢進牢裏的,就讓誰去解決呗。”奚曦輕飄飄一句。
“你有這麽大勢力?”田恬停下腳的動作,腦補此人是某魔教教主。說完這句話,田恬自覺背後涼涼。
“沒有。”奚曦朝他看了一眼,輕輕一笑,“我可以打到他答應。”
田恬額頭掉下一滴汗:“萬一人家嘴上答應,轉過頭又反悔呢。”
“每天晚上去打一頓。”奚曦道,“反正好久沒打架了,骨頭都松了,正合我意!”
田恬默默翻了個白眼,好吧,這是街頭一霸獨有的風姿!
奚曦“嘩啦”一聲起身,操起棉帕擦了擦,三兩下穿好夜行衣走了出去。路過田恬,只扔下一句:“乖乖在家睡覺,我去去就回。”
“哎……你就把偶這麽掉家裏?”田恬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恬兒別怕,院門鎖得好好的,村裏也沒甚壞人,我一會就回了。”奚曦道,他早就想好了,早些辦完早些回來,明日帶恬兒去山上轉轉。
“大俠,獨樂樂不如與衆樂樂?”田恬想搭上他肩膀的,奈何高度不夠,跳了兩下都沒搭上,無奈只得退而求其次,攀上他的臂膀。
奚曦偏頭看他,略微皺了皺眉:“不妥。”
“偶保證只看戲,不出手。”田恬忽閃了幾下眼睛,舉起一只手。
“你也出不了手。”奚曦點出事實。他不想帶着恬兒去,一點武功都沒有,萬一看顧不到,磕到一點碰到一點,他都舍不得。
“大俠,能不能好好說話了!”田恬龇着牙,掐了他一把。
“他們不配恬兒出手。”奚曦從善如流。
“偶就跟着去看看呢!”田恬急切地想看好戲,最近都悶出一身蘑菇了。
“不成。”奚曦搖頭,眉頭死死夾着。
“不!開!森!”田恬摔開他的手臂,狠狠踢了他一腳。
奚曦伸手撣了撣褲腿上被踢到的那處,瞅了他一眼。
“很!不!開!森!”田恬提高了聲量。
奚曦伸了一指蹭了蹭額角:“恬兒沒有夜行服,會被發現的。”
“呆在角落裏看看就可以啦!”田恬聞言,知道有戲了,聲音都飛揚起來,“偶去找件深色的衣衫來。”
奚曦默默跟在他身後,恬兒發現他沒有深色衣衫會不會就放棄了呢?
“偶的衣衫就這麽多?”田恬翻騰了他大半個衣櫃的衣衫,很是失望。
“恬兒不喜深色呢。”奚曦道。
“那偶穿白色!”田恬笑了一下,抽出一件純白色衣衫,“裝鬼吓死他們!”
奚曦腦門上青筋一跳,預感此行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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