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回家
田恬嘗了一口,嘴裏的味道與記憶裏的碰撞在一起,那麽吻合!田恬簡直熱淚盈眶,若不是要維持美男子的形象,他都恨不得将碗舔上一舔了。
“這麽好吃?”奚曦有些受傷,他煮的面裏還撒了肉絲,恬兒卻喜歡只有青菜的爛面,還一副恨不得将碗吞下去的表情!
“唔……很好吃!”田恬點頭。
“鍋裏還有呢,慢慢吃!”奚曦從田恬手裏接過碗,舀了又遞給他,自己瞅了瞅鍋裏的面,好奇地湊着大勺嘗了一口。
“好吃不?”這一動作自然沒有逃過田恬的眼睛。
“唔……”奚曦品了品,沒覺得有多好吃,就青菜味重了一點。可是,既然田恬喜歡,他便暗暗記下了,下次做就按照這做法來。
大概是熱度退散了,身上也舒坦了許多,連着胃口也好了,田恬一連吃了三碗才罷。放下碗,田恬撫了撫肚子,滿足地捂嘴“嗝”了一聲。轉眼一瞥,看到奚曦落寞地收拾碗筷。田恬這才想到,奚曦煮的一鍋面是一點都沒開張,他卻是抱着別人煮的面吃得稀裏嘩啦。
“大叔的手藝也是很好的!”田恬不好意思安慰道,“偶今兒個病了,口味也變得怪怪的,吃着油星的就覺得膩味,才想着吃清淡的。”
“沒事,恬兒!”奚曦立馬擡頭輕輕一笑,“是我不好,忘記了恬兒病着,該吃一些清淡的。”
“哪有,”田恬道,“不吃些有營養的,病怎的會好。況且,大叔的面裏就放了一點點肉絲而已。”
“恬兒說的,自然都是對的。”奚曦傻傻一笑。
田恬:“……”忠犬加妻奴!妻?田恬翻白眼,必須得是夫奴才對!可是,他姥姥的這具身體是雙兒,會生娃的那種!一股迎風流淚的沖動翻騰而起……
“恬兒躺一會,我去把碗洗了。”奚曦端起碗出去,步子虎虎生風。好像田恬就那麽稍稍撫慰一下,方才的落寞一掃而空,馬上就滿血複活了。
田恬點頭。大叔怎麽能這麽可愛!從指縫裏漏下一絲陽光,他都能在石頭中掙紮出一顆參天大樹!田恬托着腦袋在床上發呆,既然沒辦法回去,那有大叔這樣的親人在身邊,倒是也不錯。至于小叔之類,實在不敢恭維。
“恬兒,”奚曦一會兒就回來了,“外頭廊下陽光正好,我扶你出去曬曬?”
田恬想了想,道:“大叔,偶覺得身上好多了,偶們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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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曦一聽忙道:“恬兒千萬別擔心銀子的事兒,銀子花了我可以打獵物再攢!”
“你……花了多少錢?”田恬聞言警覺地問了一句。
奚曦一見他這神情,頓了一頓才伸了兩指出來。
“二十文?”田恬想二文錢是不太可能,便自覺添上一個零,好歹也算是住院。
奚曦搖頭。
“二百文?”田恬倒吸一口氣,治個發燒而已,竟是一只山雞的價格了?
“恬兒,”奚曦低頭不敢看田恬,只道,“起了熱要開方子熬藥,大夫說恬兒的身子弱,我又讓大夫開了一些溫補的方子……”
“個敗家……漢子!”田恬扶額,“那是花了多少錢?”
“二兩。”奚曦低聲道,同時拿手指又比了個“二”。
“什麽!”田恬瞪大了眼睛。
“恬兒,”奚曦道,“這很便宜了,在京這二兩銀子只夠個打賞。那溫補方子裏,我可是看得好幾味不錯的藥材,二兩銀子真的很值!”
“你也知道那是京都!”田恬道。
“只要恬兒身子好,銀子甚麽的,沒必要計較。”奚曦咕囔道,“大不了入山多走一段就成了。”
“這不是銀子的問題!偶非常讨厭吃藥,你竟還上趕着買藥?!身體偶吃兩只山雞就補回來了,作甚要去買藥!”田恬吸了吸鼻子,無比委屈。有本事你吃給偶看啊!好吧,傻漢根本不怕吃藥!
“可恬兒一會兒起熱,一會兒頭暈的,也不是個事兒。”奚曦抓了抓腦袋為難道。
“還有,入山深了多危險!咱打些山雞野兔夠過日子就成了,別冒那個險。”田恬越說聲音越小,別別扭扭地揪着扯着被子。
“恬兒,沒事的。”奚曦聽着田恬的話,嘴角泛起了笑,“那些個獸禽我足足能應付得了。”
“話哪能說這麽滿!反正,你買了回去,偶也是不會喝的,你看着辦!”田恬偏過頭。
最後還是奚曦妥協了,什麽藥都沒抓,背着田恬回家,只是心裏默默合計着要怎麽給田恬食補。
“大叔,”田恬将下巴擱在奚曦的肩膀上道,“偶好熱,這薄披能不能脫了?”
“不成,會受涼的。”奚曦托着田恬的屁股,走得十分穩健。那麽長一段路,他竟一點都不喘,腳步也不曾亂一步。
田恬歪臉看了看日頭,無奈道:“偶感覺偶的頭頂在冒煙,你身上又熱烘烘的,偶快要暈湯啦!”
“暈湯?”奚曦木着臉思索,很快又嘿嘿一笑,“恬兒,快要到了。實在熱就邊上拉開一點點,不能多,只能一點點。”
田恬無語,側臉枕到他肩上,看着遠處連片的田地。過了一會兒,他道:“大叔,是不是要秋收了?”
“嗯。”奚曦點頭,“鄉親們就這兩天要開始割麥子,收高粱。”
“秋收之後是不是也是要交稅?”田恬問。
“是。”奚曦點頭。
“那咱們呢?”田恬問。
“咱沒有田地,不用交這些,只需交一定的戶稅和人頭稅便可。”奚曦道,“恬兒不必擔心,有我呢!”
“哦。”田恬聞着田間飄來麥子的香味,微微一笑。
一入村裏,背在奚曦身上的田恬便招來一衆村民的圍觀。
“奚家夫郎的福氣就是好,有奚當家這麽結實的靠山。上鎮都不用腳的,舒舒服服背着就成。”頭圍碎花布巾的大叔湊了過來,笑得比那碎花還碎。
田恬吸了吸鼻子,這算是羨慕的口吻,還是奚落的口吻?他嘟嘴:“你個頭頂碎花布巾的,表說話!”
“陳大憨,在奚家夫郎面前也敢這麽出挑!”旁邊一漢子拉住那圍碎花布巾的大叔,好似還意味深長地瞄了一眼那碎花布巾。
田恬氣極,難道他會嫉妒人圍碎花布巾?!
“我們家恬兒昨日起熱,這不剛從醫館回來,精神頭還不好。”奚曦立馬在旁給田恬說了句話。
“哦……”周圍人紛紛點頭,精神頭不好才聽不得周圍嗡嗡嗡地叨咕,更是受不得一點委屈。
田恬見他們一副明顯是想歪了的表情,氣血一翻湧,拍了拍奚曦的肩頭,示意放他下來。衆人也不知田恬要做什麽,本着照顧讀書人體弱的想法,湊了上去,省的他說話費力。
田恬掃了衆人一眼,從中找出個帶着純水綠色圍巾的男子,再看那身材那臉,倒也是不錯,便伸手指了過去:“你,過來。”
那男子看了看手指方向,好似正中自己,猶豫了一下才走上前兩步,警惕地看他。
“站到偶面前,”田恬道,“給你的布巾換個系法。”
“常哥兒,趕緊去啊!”衆人羨慕地看向那男子,恨不得換了自己上去。
那常哥兒便幾步站到田恬面前,又是看了他一眼。
田恬可沒注意他的小眼神,只是注意着這人的走姿,應當是很沉着很安靜的一個人,走姿很穩。再看這布巾,也是長方形的那種,不是三角巾,純色的,絲毫不張揚。田恬探手上去,解下纏繞在常哥兒脖子上的布巾,扯了扯皺褶,給他搭到脖上,垂下的一端甩到後面。退後一步看去,此人的臉還算清秀幹淨,配着洗得平平整整的衣衫,以及頗具民國風圍法的長巾,顯得整個人都清隽了幾分。這種圍法倒是很适合他。
“像個讀書人!”
“瞧着挺好看。”
“常哥兒買不起碎花巾,要是換了碎花巾就更好看了!”
田恬差點一個趔趄,你們是對碎花巾有多大的執念!他搖着頭問奚曦:“他們怎麽這麽喜歡碎花布?”
“碎花布貴呢!這單一個色兒的便宜,又不漂亮!”旁邊立馬有人替奚曦回答了。
田恬望天,你們追崇的綠底紅花和紅底綠花到底是有多漂亮?!莫不是染花的工藝比較複雜,才賣得貴的?田恬道:“純色有純色的出彩,碎花有碎花的情懷,只要圍的好看,就成了。”
“讀書人就是懂!”
“奚家夫郎,”有人問,“這不系着,不怕風吹跑嗎?咱下地幹活,野風可強着呢!”
這時,風正好背着常哥兒一吹,甩在背後的一端吹到了前面,常哥兒瞅着胸前肆意的兩條,看向田恬。
“這個簡單!”田恬将布巾從常哥兒脖子上取下,對折一下,又圍上他脖子,将尾端的那兩截從對折孔穿出。
“好簡單!”
“這圍法好适合冒充讀書人!”
田恬扶額。個赤腳大漢,再怎麽圍也冒充不了讀書人好嗎!
“奚家夫郎,”圍碎花布巾的陳大憨,揪着自個兒對折了就圍不住脖子的碎花布巾,着急地問田恬,“咱這布巾繞不了,怎麽折騰?”
田恬瞧着那碎花布巾抗拒了一下,最後伸出手。陳大憨立馬将布巾遞過去,又往田恬面前站了站。田恬看着那傻大個的憨頭,攥了攥布巾,道:“你個頭太大,我給這常哥兒圍,你們看着。”心說,臉那麽傻,用愛馬仕巴寶莉也挽救不了,說不得還糟蹋了自個兒的手藝。
在衆目睽睽之下,常哥兒只得又貢獻自個兒的清秀的腦仁。田恬将圍巾對角圍上常哥兒的脖子,兩端一系,又将垂下的兩角分別往上纏繞。
“啧啧啧,”田恬退後一步看了看,“得虧這臉生的好!”碎花布巾妥妥駕馭!一條碎花布巾,就立馬變身花樣美男了。
常哥兒一臉平靜,可臉上卻是慢慢地泛紅。
“奚家夫郎手真巧!”
田恬覺着不能白瞎這張臉,又迅速結下這布巾,又重新給紮了朵蝴蝶結:“漂亮!”
常哥兒這次卻是看向奚曦,臉帶羞色問:“好看嗎?”
田恬有點懵,再遲鈍了好像發現了什麽。
奚曦鎮定地看了一眼那圍巾,道:“我們家恬兒的手藝自然是漂亮的。”絲毫未提及常哥兒此人。
衆人很快又圍緊了幾分:“好難,怎麽圍?”
“自個兒去解開試試。”田恬指了常哥兒,說着退後了幾步。
衆人趕緊将常哥兒圍了個一圈又一圈,揪着常哥兒的脖子拆。
“哈……”田恬樂了,拍拍奚曦的背。奚曦默契地彎下身子,将田恬背到背上,往家走。
“那個常哥兒……”田恬用手指點點奚曦的腦袋,“是不是喜歡你?”
“不知。”奚曦道,“我的眼裏只有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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