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冬去

寧二麽麽挎了個籃子進來,笑道:“奚當家,劉當家都在鏟雪吶?”

“寧二麽麽來了!”奚曦本已在鏟後屋頂的雪,聽到聲響,探了個頭出來應了一聲。

“是啊!鏟雪吶!”劉奔挺大一嗓子,“寧二麽麽,你家屋上的雪鏟了嗎?沒鏟的話等上一等,這兒很快就好,我幫你鏟雪!”

“甭急!”寧二麽麽笑道,“咱家隔壁的二愣子幫咱鏟好了!”

“好好!”劉奔笑哈哈應道,“二愣子也是個好的!”

“就是這麽說。”寧二麽麽點點頭。

田恬将寧二麽麽讓進屋裏,倒了杯糖水遞過去:“麽麽,路上不好走吧?”

“還成,往你們這兒還沒人走,大雪上踩着倒是一點都不滑。”寧二麽麽放下籃子,揭開蓋在上面的布巾,将一包包子取了出來,“知道你倆都不會做這個,我便做了送些過來。過年哪能不吃包子,是吧?酸菜餡兒,剁了些豬肉進去,保管好吃!恬哥兒嘗嘗看?”

“還熱乎着吶!”田恬抓了一個咬上一口,一股鹹酸味兒直擊味蕾,混着豬肉的鮮香在唇齒間綻放,當真是可口!包子外皮雖然不是拿細面做的,而是混了玉米等雜糧面,卻磨得很細,帶着一股玉米獨有的香甜,混在酸菜豬肉餡裏也是分明得很。

“怎麽樣?”寧二麽麽看着他。

“真好吃!”田恬不住地點點頭,已分不出心思去想美妙的辭藻。

“喜歡吃就好!”寧二麽麽笑着将布巾疊好,放進籃子裏,往屋外走,“我便回了,若是要吃包子,直管到麽麽家來拿!”家裏只有雜糧面,做包子的時候他特意多放了一些豬肉,好讓包子可口一些,現下看着田恬幾口吃完一個包子,心裏不由地點點頭。

“哎哎!”田恬又抓了個包子,跟了出去。

“回吧,外頭滑。”寧二麽麽擺了擺手。

“謝謝寧二麽麽!”田恬點點頭看着寧二麽麽出去,一回頭,舉了個包子朝屋頂上喊,“大叔,吃包子啦!”

寧二麽麽在院外聽到那清亮的喊聲,不由地嘴角泛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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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奚曦将屋頂也整理完了,聽到喊聲便踏着梯子下來。

“大叔,”田恬将包子送到奚曦面前,“寧二麽麽送來的包子,我嘗過啦,可好吃了!”

奚曦就着田恬的手,咬了一口:“唔……不錯!酸菜豬肉餡的!”

田恬見奚曦手中還拿着鏟子,便由着他不接包子:“大叔,過年了呢!”

奚曦頓了一下,定定地看着田恬,随後垂下眉眼,吃完他手中最後一口包子。

“今年都沒有壓歲錢可拿了……”田恬輕輕咕嚕了一句。往年,不光是老爹老媽,老頭子,姥姥姥爺之類的長輩會給壓歲錢,連他哥哥姐姐都會出壓歲錢給他呢!

奚曦聞言放下鏟子,拉着田恬進屋。田恬還沒從損失一大筆收入的失落裏回神,愣愣地看着他洗手擦臉。

“恬兒……”奚曦輕輕道。

“嗯?”田恬茫然望他。

“恬兒想不想京裏?”奚曦道。

“京裏?”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反應過來,這是指原身的家?他果斷道:“不想!”

“恬兒若是想,我便悄悄帶恬兒回去看一看……”奚曦只當他說不想是嘴硬。

田恬一驚。在他看來,回原身的家就等于暴露自己是個假冒,暴露了自己就等于火刑!“嘤……不要!”田恬立馬紮入奚曦的懷裏。

奚曦一下子受寵若驚,恬兒這是再怎麽想家,都不要與自己分開?他緊緊摟着田恬,心中五味雜陳。

村民們除去屋頂上的積雪之後,開始鏟路上的雪。這雪只要有人踩過,經風一吹,都會漸漸融了凍成冰,再走便滑得很。村民們一邊鏟着雪,一邊相互搭着話,安靜的山村又恢複以往的熱鬧。鏟完雪,村民們便開始走動,送些年禮。也有好些村民拎上些儲存的蔬菜或者自家腌的酸菜送給奚家,奚曦都一一謝過,回送一小塊臘肉,或者幾個腌的鹹蛋。

劉奔與薛志良要去寧二麽麽家,奚曦也提上一只腌山雞,抓了一包點心蜜餞之類的零嘴,跟着一起過去。寧左村裏好多都是沾親帶故的,這家是太叔公家大伯子,那家是三姑家大表哥,年下提着東西,也不拘薄厚,就相互之間走一走,熱絡一下感情而已。田恬本也是要跟着去的,一看到泥濘的小路便縮了回去。他們幾個漢子都是穿草鞋,不怕滑,他只有棉鞋,一沾便濕透。看了看腳下,田恬最終沒有踏了出去,只讓奚曦替他給寧二麽麽帶個好。

“咦?”薛志良一到寧二麽麽家,便皺起了眉頭。

“快進來坐!”寧二麽麽見他們幾個過來,笑着倒上熱水。

“麽麽,”薛志良着急地上前去問,“不是給你炭了嗎?怎的沒用?”

“那炭火看着就很貴,”寧二麽麽不好意思道,“有時夜裏實在太冷,咱就點上一兩根。”

“一兩根燒不了多久,而且也不太暖,”薛志良道,“我給你一筐吶,咋不用吶!”

“你拿的炭火原來是給寧二麽麽的”劉奔道。

“不是,”薛志良抓了抓腦袋,紅着臉道,“還有一筐多給小米了。”

“你呢?”劉奔問。

“咱留了一點的。這幾天化雪,夜裏比較冷,咱就晚上用。”薛志良道。

“傻熊,”奚曦道,“炭火不夠不會跟我說麽?”

“你就留一點點自個兒用?”寧二麽麽也明白過來,“你這孩子,怎這麽實誠吶!”

“還是志良想得周到,”劉奔對寧二麽麽歉意道,“我都沒想起來……”

“以前又更冷的日子,咱都抗過來了,現下也沒啥……”寧二麽麽拍了拍他的手,又看了看薛志良,“你這傻孩子。”

“俺是漢子!”薛志良拍了拍胸脯。

“麽麽老啦,晚上泡個熱罐子抱着就成。”寧二麽麽笑道,“這炭看着就很貴,不是咱一般家裏用的,咱點着都覺着肉疼,好似點了銀子,睡覺都睡不老實。”

“這炭的确是好炭,可麽麽若是不用,春日裏雨水重,一旦受潮就成次炭了。”奚曦道。

“哈?”寧二麽麽一愣,倒是沒想到。

“所以,麽麽盡管用炭,我一會兒送一些過來。”奚曦道。

“不成不成,”寧二麽麽趕緊擺手,“恬哥兒身子嬌,這麽冷的天,可得好好養護着!況且,造紙坊也得用着。咱柴禾足足的,燒着也挺好,那些個好的留着給恬哥兒用。”

“我們恬兒的确身子受不得涼,所以我才燒了炭,可我也是多備了的。”奚曦笑道,“原本是将造紙坊一個冬日的炭火都備進去了,哪知一下雪,造紙坊一關便是一個月。”

“奚當家方才也說了,春日裏雨水重,這紙可不還得烘”寧二麽麽道。

“我家裏倒是還有一筐次一點的炭放着不用,暖倒是暖,就是會有一點煙火味。”奚曦道,“造紙坊的紙不能用那些個烘,麽麽若是不嫌棄,我便背過來。”次等的銀絲炭雖占着一個“次”字,可也是不差的,比起那些個熏人的柴炭可是好了許多。

“不嫌棄不嫌棄!”寧二麽麽趕緊道,比起銀絲炭,他情願用稍稍次一點的,不至于那麽心驚肉跳地睡覺都想着。

“至于麽麽手裏的好炭,得在春日之前趕緊用了。”奚曦看了一眼他身後一直沒說話的蛋娃,“蛋娃年紀小,用好炭對身子也好!”

“這……”寧二麽麽想了想點頭,“好吧!”其實若不是為了蛋娃,他晚上也不會點那麽一兩根炭火了。

将寧二麽麽說通之後,劉奔和薛志良便向他請教過年請神拜祖的一些事兒。他們兩家都沒有了老人,都是靠村裏老人的指點。奚曦只在一邊聽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一聲聲爆竹裏,大年終于來到。村裏家家戶戶都要請神拜祖宗,除了奚家。他們不是本家,不能與本家搶着請神拜祖宗。奚曦便做了一桌好吃的,與田恬一起早早吃年夜飯。當晚,他們也沒有守歲,只躺在床上相互依偎着。

“大叔,你後不後悔與我出來?”田恬知道這個年過得很清寂。

“恬兒是不記得了,”奚曦道,“在我們奚家,是鮮少有齊聚在一起過年的。”

“為什麽?”田恬皺眉,“是因為過年也有差事?”

“嗯。”奚曦點頭。

田恬腦補了一番,奚家人也許就是類似如現代的公交車司機﹑鐵道工作者及醫護人員,過年沒有放大假,還得在一線工作。他想了想,也許是在大戶人家當差的管家之類,輕易不得放假。于是,田恬拍了拍奚曦的胸口:“挺不容易的!”

“恬兒家裏過年倒是很熱鬧!”奚曦捉住田恬的手握在手心裏,輕輕道。

“嗯。”田恬應了一聲。他們一大家子,老的不擺譜,小的不裝逼,大大小小混在一起,自然是比較熱鬧的!應了之後才想起來,奚曦這是說的原身的家裏,便心裏一虛,弱弱問道:“大叔,給我講講……家裏呗?”

奚曦輕輕一笑,伸手将恬兒攬在懷裏:“恬兒的父親是個溫和的人……”

“等等!”田恬叫住他,“你上回還說,我被……父親關起門來打,打得哭爹喊娘的!這樣的父親……是溫和的人?”

“唔……”奚曦一頓,“比起我老爹,你父親簡直溫和得不像話!”

田恬:“……”那得是打得多狠才能說出這句話!

“你母親,”奚曦想了想,道,“是個溫和的人。”

“我全家都溫和?”田恬有些懷疑。

奚曦想了想,道:“不……”若是田恬看得見,他就會發現奚曦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哦,是誰比較厲害?”田恬笑道。

“恬兒的姐姐。”奚曦心有凄凄然道。

“啧……”田恬搖頭,“我還以為會是祖父什麽的,沒想到會是個女子!”

“恬兒的祖父最是和藹不過了!”奚曦道。

“那姐姐是怎麽個厲害?”田恬道。

“最初見着一次,便是替恬兒打抱不平,以一人之力打趴十幾人,而且那十幾人都比咱們大幾歲。”奚曦不好意思道,“我那時……還以為那是恬兒的長兄。”

“呼……這麽彪悍!”田恬瞪大了眼睛,“敢情是個……男人婆!”怎的都喜歡替他打架?

奚曦聽到這詞也是一笑:“恬兒的姐姐長得極為纖細,與恬兒一般。”

“形容一個男子,用纖細合适嗎?”田恬白了他一眼,“到底有沒有念過書?”

“哦,恬兒教訓得是!”奚曦态度很不錯。

“換個詞,”田恬道,“好聽些的!”一瞬間,恬兒的腦袋瓜兒裏充斥着諸如英俊潇灑、器宇軒昂、高大颀長此類的美妙詞彙,就等着奚曦來誇誇他。

奚曦想了老半天,才憋出個“好聽”的詞:“嬌美!”

“嬌美?!”田恬一時有些懵。

“嗯!”奚曦點頭,“恬兒是最嬌美的雙兒了!”

田恬鼓起胸膛,氣一湧而上直沖腮幫,嘟了嘟嘴,掄起肉拳就往奚曦胸口裏捶:“玉樹臨風!玉樹臨風!”他知道他是身嬌體軟了一些,可那也得用玉樹臨風一詞,可不能用嬌美這麽娘的詞!

“嗯嗯!”奚曦的話語裏帶着笑意,“玉樹臨風!恬兒是若彌國最玉樹臨風的雙兒了!”

田恬頓住肉拳,別以為我看不到你臉上就不知道你笑了!田恬翻身坐到奚曦腰上,驚得奚曦嘴巴都忘記合上了。

“哼哼!”田恬感覺到奚曦的腰肌都僵住了,頓覺非常得意!讓你瞧瞧,身嬌體軟的美男子也是可以讓你要仙要死的!怎麽做來着?田恬認真思索了一下,那什麽法式熱吻,怎麽親來着?可憐田恬在穿過來之前也是純情得很,這類事情是一丁點兒都沒接觸過,更別提實戰了。不管了,反正先親了再說,語文老師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田恬直接将臉砸向奚曦,是的,砸!就是怕失了先機,才這麽迅猛的!

“唔……”田恬鼻上又酸又懵,手上便洩了力,只顧着捂鼻,哪裏還能想到什麽。

奚曦也覺着鼻上被撞了一下,可他追尋到了恬兒清甜的氣息,便忍不住尋到那一處,探了過去。

“唔……”田恬只感覺到唇上一暖,那觸覺又溫柔又深沉,手便不知不覺地放開。奚曦感覺到田恬的順從,更覺心頭又軟又癢,不由得用唇輕輕摩挲。唇下溫溫涼涼,嬌軟又不失柔韌,愈近又稍離,輾轉反側,愈濃愈烈……

“嘤……”田恬舒服微張開了嘴,流轉出輕輕的一聲。奚曦似是尋到一處更為美妙而神奇的地方,不禁用唇輕碰,又無師自通地用舌尖觸了觸,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田恬只感覺自己仿若在萬千花海裏徜徉,美妙又驚慌,連位置被調了個都不曾發現。

奚曦感覺到異樣,趕緊翻身撤回。

“唔……”田恬一時之間還未反應過來,“怎麽了……”

“嗯……”奚曦想了想,掀開被子出去,“口渴,要喝水嗎?”

田恬:“……”誰來告訴他,怎麽親了一半,就說口渴?敢情與他親吻就是因為口渴又懶得下床?現下不滿足,只得下床取水?

奚曦只覺得身上有些燥熱,掀開被子也不能解,只得走到遠一些的桌邊,拿起一罐涼水猛灌。

“這邊炭火上有熱水……”田恬提醒他。

“我喝這水便好,涼爽些!”奚曦道。

田恬白眼一翻,這麽冷的天竟說要涼爽!也不去管他,翻身朝裏,回味着方才的滋味,暗暗感嘆,大叔的吻技真不賴!田恬喳吧了一下嘴,感覺全身暖融融的,舒适得很,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等奚曦徹底涼了涼身子,回到床榻上的時候,恬兒已打起了小呼呼。奚曦剛躺下,田恬便翻了回來,朝着那熟悉的味道靠近,不一會兒就手腳并用,将奚曦纏得牢牢的。奚曦無奈一笑,伸手将田恬撈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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