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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擺了兩桌,奚曦将劉奔一家,牛大力一家都給請了過來,連着黃柏和寧二麽麽一家,坐得滿滿當當。主食有新鮮出爐的包子,也有午上剩下的米飯。菜倒是豐盛多了,午上本就有紅燒肉﹑紅燒獅子頭﹑土豆燒雞塊和排骨湯,現下加上這個鹵豬下水,更是多樣了。

大家沒聊上幾句就繞到紅苕吃食上。

“恬哥兒,”寧二麽麽道,“你說的那吃食,到底是什麽樣子?”

“對啊,奚家夫郎說說看,咱好歹朝着那方向琢磨。”牛大力家夫郎道。

“唔……”田恬想了想道,“就跟面條似的,細細長長,卻不是白色,而是如水一般透亮透亮。”

“欸!咱喜歡面條!”劉奔家的聽到“面條”兩字,便笑道。

其他人卻是稍稍一頓,如水一般,那得怎麽做成?

“反正先要取得紅苕粉。”田恬道。

“那咱得搞一方磨回來。”寧二麽麽道,“明日咱把紅苕買回來之後,就先切成小小丁,曬幹了放磨裏磨成粉。”

“咱村裏有一方大磨。”牛大力道,“約摸是許久許久不用了,需要洗刷洗刷幹淨。”

“這兒都吃蒸紅苕,煮紅苕,哪裏用得上那磨。”劉奔家的道,“別說小麥稻米了,就連個苞谷都找不見。”

“這麽久不用,那不得長苔”劉奔道。

“那倒沒有。”牛大力搖頭,“長苔至少得有水,這兒水渠裏都沒水,磨上最多就積灰,哪裏能長苔。”

“呵呵,說的也是,沒水這磨是連毛都長不出。”田恬道,可一想那積灰,也是惱人的,“哎,這磨可得洗洗幹淨,那可是用來做吃食的吶!”

“明日我喊上兩個結實的,擡着磨盤去竹管那兒洗,”牛大力拍着胸脯道,“保管洗得幹幹淨淨的,奚家夫郎盡管放心!”

“好,那磨盤就交給你了。”奚曦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還有,打算過來上工的,還是按老規矩,簽個契。我明日上鎮買紙筆,午後通知大家過來簽一下。”

“哎!”牛大力點頭。

第二日,奚曦一早便架着馬車去鎮上買紅苕。反正上鎮也容易了,奚曦并沒有買太多,四筐兩百斤車廂裏正好放。米糧店的老板見他前一日還買那麽多米面,現下又買這麽多紅苕,琢磨着是不是哪兒鬧饑荒,那可得早些囤些糧了。

奚曦也沒細看老板複雜的神色,只管付了錢,再買上筆墨便回村裏。到家正值晌午,奚曦将馬解下,馬繩遞給田恬,自己搬下那幾筐紅苕。午後便會有人來簽契做工,奚曦将昨日的菜放飯鍋上一蒸,與田恬兩人快些吃飯。

果然,奚曦才收拾完一切,磨上墨,便有村民來簽契了。最先的一批自然是寧左村人,四個人。另外,寧二麽麽要種田,依舊跟原先一樣,只過來做一頓飯,無需簽契。劉奔家的要照顧小毛猴,也是沒空,不過奚家夫夫知道,他們夫夫倆有空的時候肯定會過來幫忙的。牛大力家的是因為牛大力在奚曦身邊打下手,他便包攬下了田地裏和家裏的活計,自然是來不了的。過來簽契的四個人便是剩下四戶人家的,一戶出一個。

寧左村人的四個人簽過契之後,狗尾村的人也陸陸續續過來了。最先的自然是裏正家裏的人,二狗子家婆娘。見着裏正家裏人過來,狗尾村其他村民也跟在後頭過來簽契。奚曦待最後一份契約簽好,便數了數,一共有二十二份。

院裏,田恬帶着簽契的村民開始幹起來了。做紅苕粉的活兒大家還是會幹的,先洗淨了紅苕,再去掉外面一層皮,然後切成小塊。切成的小塊不是馬上放進磨盤裏磨粉的,而是得先曬幹。院子放不下這麽多扁籮,大家便擺到外頭,一匾連着一匾,有些擺在條凳子上,有的架上大石塊上。

春日陽光明媚,曬上兩三個日頭,那紅苕小塊就幹了。放在磨盤裏磨成粉,再曬上兩日,便是噴香。紅苕粉出來,大夥兒便開始琢磨做粉絲了。大夥兒琢磨着面條便是要用面和水揉着做成的,他們就往這方面嘗試。紅苕粉揉成面團,再擀成薄薄一片,操刀切細絲。田恬看着那品相,略微皺了皺眉。

“奚家夫郎,不對麽?”陳大憨婆娘問。

“粗厚了些,顏色也是深了些,”田恬怎麽看都覺得不太對勁,“要不煮一把試試。”

“哎!”陳大憨婆娘趕緊燒水煮“粉絲”。

很快,“粉絲”撈出水,陳大憨婆娘給滴上幾滴麻油,撒上各種調味,遞給田恬:“嘗嘗看。”

“唔……”田恬點了點頭,“可能是和得太稠了。”

“那咱和稀一點試試。”一旁的人立馬開始重新和。

“這個……味道倒也不錯,Q彈Q彈的,就是粗了點。”田恬又吃了一口,“陳大憨家的,手藝真不錯!”

“嘿嘿……”陳大憨婆娘不懂Q彈什麽意思,但知道肯定是好吃的意思,聽到後面的話更是紅臉一笑。

吃了幾口之後,田恬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粉絲”跟粉條有些像,只不過韌道了一些。他這兒吃着,那方和面的已經和出了稀的。

“奚家夫郎,”那方有人捏着紅苕面團道,“這太稀便是擀不出面皮了吧?”

田恬走過去看了看,果然捏都捏不住。

“不若還是調稠一些,俺再擀薄一些試試?”這和面的人是狗尾村的。

“唔……也成。”田恬點頭,拿過這盆和稀了的紅苕面瞧着。突然,他想起包烤鴨片的面皮,好似是在蒸籠裏蒸的。田恬放下陶盆,去裏屋翻了一塊面紗布,洗淨了盛在蒸籠裏。他對陳大憨婆娘說:“稀的那種,往這裏面倒上薄薄一層,上鍋裏蒸。”

“欸!俺先熱了鍋。”陳大憨婆娘趕緊燒水,這麽稀薄的面盛在紗布上,是極易滲漏的,料想得是鍋裏很燙才行。薄薄一層,熱氣一燙便能很快熟了,也就不會滲漏。

鍋裏水一開,陳大憨婆娘操着勺子要倒入蒸籠,卻是手一抖,掉了一滴進滾水裏。

“嘶……”陳大憨婆娘朝鍋裏望,卻是找尋不到。

“那兒,拿勺子舀上來瞧瞧。”站在旁邊的田恬指了一處。

陳大憨婆娘舀上來一看,笑道:“這倒是比方才那個‘粉絲’漂亮多了!”

“可不,這瞧着透亮多了。”

“果然得是和稀一點。”

“哈哈……”田恬拿筷子夾了幾次都沒夾上來,“活像個小魚兒吶!”

“奚家夫郎說的真貼切!”

“不知味道如何。”

田恬換了勺子将“小魚兒”撈出來,往方才的“粉絲”湯料裏一滾,放進嘴裏嘗了嘗,終于笑了:“就這個樣子!”

“那還蒸嗎?”陳大憨婆娘還抱着蒸籠等。

“這樣……”田恬眼珠一轉,瞧見旁邊焯水用的漏勺,拿過來看看,那孔倒是正好,便對陳大憨婆娘道,“将稀紅苕面往這裏倒。”

陳大憨狐疑了一下,可還是照辦了。

只見那瑩亮透明的紅苕粉經漏勺的小孔,呈細長的水線落入沸水裏,幾道翻滾撩出,于涼水裏一沁,便是水滑水滑的紅苕面了。

“這便是粉絲!”田恬也有些激動。

“簡直是琉璃做的!”

“瞎說,是玉!”

“咱終于将粉絲做成了!”

“是奚家夫郎做成的!”

“奚家夫郎真聰敏!”

“這粉絲味道好吃不?”

田恬看着粉絲越來越多,便一揮:“改明兒午上,咱便吃一頓粉絲做的菜!”

“好嘞!”大家歡呼起來。

“奚家夫郎,”陳大憨婆娘問,“這蒸籠不用了吧?”

“用!”田恬道,“那蒸出來的面皮切成條條,便是粉條,也是一種吃法!”

“哎!”陳大憨婆娘趕緊照辦。

“哦,還有方才那般的小魚兒,也可以做一些出來。”田恬道。

“那小魚兒是甚麽吃食?”有人随口問道。

“便叫……涼魚。”田恬笑眯眯道。這涼魚雖然長得像薯粉疙瘩,口感卻是不同的,涼魚滑膩彈牙,而薯粉疙瘩卻是帶着麥面的醇厚韌道。他想着明日便可以開始試試用細面摻和着薯粉來試試,做些薯粉疙瘩出來,不同滋味正好可以迎合不同人的喜好。

等當家的漢子從地裏忙活回來,他們已經在院裏曬上一匾匾粉絲。

“這是成了?”奚曦放下水桶,好奇地湊過去看看,的确很像面條,卻與面條又不太一樣。

“是啊!”田恬點頭。

“這都是奚家夫郎想出來了吶!”

“是啊,奚家夫郎可厲害了!”

“可不!今天想出幾種吃食吶!”

“幾種?”奚曦也是詫異。

“并沒有,”田恬心虛地偏開目光,“今兒做的這些東西只消能做出來一種,其他都是觸類旁通。”

奚曦周圍看了一圈。

“你看,”田恬随手一指,“弄細一點,便是粉絲。切粗一點,便是粉條。接劃成一條條的,便成涼魚。”

“恬兒真厲害!”奚曦一笑。

“咳咳!”田恬又偏開目光,“廣大勞動人民共同努力的結果!”

“哈?”大家不明白了,這明明是奚家夫郎做出來的。

“沒有大夥兒将紅苕粉做出來,後面我也沒法做。”田恬道,“更何況,沒有陳大憨家的不小心掉了一滴在沸水裏,咱也不能瞧見那小魚兒不是?”再有,這吃食本就是華國百姓琢磨出來的,他就是憑那吃食的樣子琢磨琢磨而已,沒有這些人幫忙,他确實也是做不出來的。

大夥兒都笑起來,這的确都有他們的一份汗水!

當日晚上,奚曦便拿了這新吃食試吃一下。晚飯是由陳大憨和寧二麽麽掌勺的,田恬在旁指點了幾個做法。

午上正好炖了大骨湯,濃濃的骨湯已炖得發白,落下幾圈粉絲一煮,粉絲吸足了骨湯的濃鮮,煞是味美。而粉條則是用來炒菜了,與肉末在脂油裏翻過,吸足了肉香,多了幾分柔膩,少了些許筋道,令人回味無窮。而那涼魚兒是與紅燒肉塊一起炖的,染上了胭脂色,也多了幾分靈動鮮亮。

僅這麽幾道菜,便是讓大家吃得欲罷不能。

“原道是爛糊面是最好吃的面了,沒想着這粉絲面味道更美!”劉奔家的連湯帶水地吃着粉絲湯,感嘆道。

“可不,溜溜的吶!”劉奔笑道。

奚曦和黃柏更喜歡那道肉末粉條,兩者相融相輔,堪稱是絕配!

“這得賣多少錢?”牛大力也是驚嘆。

“低于二十文一斤不賣!”田恬道,擡眼望見周圍瞪大的眼睛,便弱下聲音,“成……不成?”

“奚家夫郎說什麽便是什麽!”陳大憨直接頂了一句。

“可……”劉奔家的想了想道,“小麥粉做的面條才十文錢一斤……”

“這粉絲能做菜,面條能嗎?”黃柏接了一句。

“黃大夫說的是!”劉奔家的點頭。

“既然成品有出來,那咱明日拿一些去鎮上看看。”奚曦道。

“價格定這麽高,索性街市裏不必去了,直接去酒樓看看。”田恬道。

“成!”奚曦笑着點頭,“那明日牛大力與我一起去,陳大憨家的廚藝好,也跟着一起去罷。”

“好!”牛大力和陳大憨家的沒有不應的。

劉奔見牛大力也不在這兒鎮着,便對奚曦道:“奚當家放心,明日我不下田,這兒由咱替你看着。”

“還有咱看着吶,”寧二麽麽道,“咱地裏也已經種好了,明日也過來幫幫忙。”

“好!”奚曦對他們也不用說客氣話了。

夜裏,田恬躺床上還興奮地睡不着,便捅了捅奚曦:“哎,你說能賣出價麽?”

“沖着新鮮也是能的。”奚曦道。

“那你最愛吃哪個?”田恬問。

“涼魚……”奚曦回味着,然後臉稍稍紅了。

“嗯?”田恬覺着他聲音不對。

奚曦測過身,望着田恬。

“怎麽?”田恬以為又得受幾句誇,擺好了臉便等着。

奚曦将臉輕輕湊過去,親親田恬的嘴唇,趁着他輕啓小口便緩緩深入。田恬被這麽一□□,直接飄得不知飛哪裏,哪裏還能想到粉絲粉條的事。

“恬兒,”奚曦摟着田恬,抵着他筆尖輕語,“那涼魚的滋味就跟恬兒的小舌一樣,像得很。”

“唔……”田恬懵呆了半天,回過神來品了品這句話,又瞬間紅着臉紮進奚曦懷裏,“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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