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猜疑

次日,霖露鎮繼六皇子遇刺事件後,又發生了兩位欽差大臣身亡的大事。

廖于飛身後的三皇子谷梁錫得到消息之後,捏碎了一盞玉杯:“蠢貨!”

“殿下,廖侍郎知道這……是□□,定不會用在自身上的。”葛覃道。

“廢話!”谷梁錫自然知道,“下去辦事竟還帶着個小妾!他光帶褲裆裏的玩意兒不帶腦子的嗎?”

葛覃也不敢多說,不帶小妾,人家照樣可以找個法子讓他死。他道:“現下麻煩的是,周行死在咱們的毒上。”

“誰說是咱們的毒!”谷梁錫火氣噌噌地上去,“有什麽證據嗎?”

“那……裝毒的瓶子在廖侍郎屋裏找出……”葛覃道。

“還用本殿下教嗎?”谷梁錫随手拿了個杯子砸過去,“栽贓!栽贓懂不懂?”

葛覃不敢躲開,看着杯子飛過來,便額頭一低往下磕頭,杯子堪堪從上頭飛過:“殿下恕罪,臣立馬去辦!”

谷梁錫見葛覃借着小聰明躲過杯子,也不氣,只擡腳就踹了過去。他一想到谷梁鉻那邊的事情,就哈哈笑:“說起那周行,死了還有一堆自己尋來的殺手陪着,可真真打臉。”

“哈哈!是是!”葛覃在一邊賠笑,“那些個殺手連個孩子都殺不了!當真沒用!”

谷梁錫斜着眼笑罵:“滾!”

“是是!”葛覃連滾帶爬地出去,順帶抹了抹汗。

“殿下何必動怒,僅憑一個瓶子是定不了廖侍郎的罪的。”田餘墨從屏風後出來。

“确實定不了罪。”谷梁錫道,“可谷梁鉻腦子笨,會認為我們是故意針對他們,瘋狗雖然不駭人,可卻是煩人得很。”

田餘墨輕輕撫了撫胡須:“既是煩人,我們不如将他拉過來,引他去咬別人。”

“嗯?”谷梁錫擡眼。

“那些個殺手是周行派出去的,現下屍體扔到周行面前,這算是什麽?”田餘墨道。

谷梁錫突然一笑。

“我們只要去跟大殿下說,我們都是被六殿下設計了,那麽瘋狗就可以暫時為我們所用,幫着我們去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田餘墨道。

“那谷梁钰這小子現下都不知所蹤……”谷梁錫遲疑道。

“正好,”田餘墨道,“這髒水潑到六殿下身上,也沒個辯白的。我們便與大殿下說,那是六殿下故意使的計,就是為了挑撥大殿下與三殿下的兄弟情分。至于報複不報複,什麽時候報複,只要這種子種下去,便總會發芽的。”

“就你的腦袋瓜最好使!”谷梁錫笑道。

“自是為殿下分憂!”田餘墨拱手。

“潤之,”谷梁錫看着他淡笑,“甚麽時候将胡子剃了去?”潤之是田餘墨的字。

田餘墨低下眉眼,身手撫了撫美須:“微臣獨愛這美須,甚是舍不得呢。”

谷梁錫也沒多說,呵呵一笑,便離開了。

田餘墨摸着胡須,眼裏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他特意留長了胡須,便是為了遮擋容貌,又豈是說剃便剃的!他自認為,感情是可以利用的,但他不會愚蠢地為之丢了自己的前途,況且,那還稱不上感情!

三皇子府一陣鬧騰,大皇子府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谷梁鉻随手操起桌上的銅流金卧虎鎮紙就向下頭的人砸過去:“不是說請了殺手嗎?怎的人沒殺成,反而是自個兒被殺了!”

崔傾的手臂被砸了個正着,也不敢去捂,只讷讷應道:“是是!這次的殺手太次了!殿下,這次的錢一分都不給!對,定金還得要回來!”他只能慶幸,殺手不是他們找的,而是殿下的小舅子找的。

“定金!還想着定金!”谷梁鉻看了看,拿起一方剛用的硯臺砸了過去,墨汁撒了崔傾一臉,硯臺倒是沒砸在身上,落在地上碎成幾爿。

崔傾頂着墨汁臉,眼珠一轉,馬上轉了話題:“殿下,周禦史是中毒而亡。”

“查!給本殿好好查!”谷梁鉻瞪着眼道,“是誰敢動我的人!”

“按傳來的消息,”崔傾道,“那□□的瓶子就在廖于飛的房間裏,會不會就是廖于飛下的?”

“然後再畏罪自殺嗎?”谷梁鉻眯着眼道。

“廖于飛雖死了,可他是一夜數次郎而死。”崔傾暧昧地壓低聲音道,“八成是以為解決了六殿下和周禦史,就能獨吞赈災銀了!一時興奮便招了數名……助興。”

“說的也對。”谷梁鉻摸下巴。

“其中一名是我們周禦史下面的侍衛,”崔傾道,“會不會是那邊安插過來的細作?”

谷梁鉻聞言細細一想,發現也不無可能。

“那細作給周禦史下了毒之後,自覺立了大功,便返回到廖于飛那兒,正好加入了……嘿嘿嘿!”崔傾猥瑣地摸了摸唇上的小胡須。

“你說,那廖于飛一夜幾戰?”谷梁鉻也湊過去,八卦地問道。

“據……消息傳來,”崔傾認真地想了想,“大約有十一次!”

“這麽多?”谷梁鉻驚訝。

“外頭的侍衛數的。”崔傾道。

“周誠連這等消息也傳?”谷梁鉻挑眉。周誠是周行的族裏人,也是靠着周行提攜上來的,專門幫着周行處理一些事情。

崔傾支支吾吾地羞赧點頭。

谷梁鉻狐疑地看看他。

“那夜戰況實在激烈!”崔傾趕緊道,“那叫喊聲是院外的侍衛都聽得一清二楚!一起一伏,數一。如此計數,保守估計十一次。周誠說,廖于飛平日裏每每與那小妾……嘿嘿嘿……都是擾得旁院的人俱是無法入睡,那晚因加了幾人,聲勢更為浩大。”

“如此大膽?”谷梁鉻皺眉,“同行的還有六殿下,怎麽看?”

“六殿下一般不住驿館,”崔傾道,“再則,廖于飛也不是日日都奮戰。”

“唔……”谷梁鉻點頭,自言自語道,“看來,以後每次控制在十次之內,就沒甚要緊。”

“嗯?”崔傾聽得不是太清楚,可隐約的意思是聽到了。

“沒甚!”谷梁鉻端起臉,朝崔傾勾了勾手指,“去打聽打聽,廖于飛平日吃什麽補身。”

“啊?”崔傾黑着臉一愣,又很快恢複如常,“嗯嗯!屬下明白!”

之後,葛覃約了崔傾去喝茶。

“葛大人!”

“崔大人!”

兩人到包間裏,便阖上門寒暄起來。

“廖侍郎真是英武!”崔傾笑着贊道。

“周禦史真是意外!”葛覃自然不讓,也挑眉一句。

“哈哈哈……”兩人皮笑肉不笑地打哈哈。

“說罷,約我過來是什麽事兒?”崔傾捏了茶杯慢悠悠坐下,“哦,忘了問一句,這茶可喝得?”

葛覃眨了一下眼:“自然喝得。”

“哦,謹慎起見,怕一出門便升了天。”崔傾道。

葛覃垂汗,可依舊含着笑道:“崔大人開玩笑了!哈哈哈……”

“葛大人心知肚明。”崔傾倒是依舊捏着茶杯,當真一滴都未喝。

“冤枉啊!”葛覃直呼,廖于飛與他是一黨,周行與崔傾一黨,明面上不曾說過,可他們是心知肚明,“那毒當真不是廖侍郎下的!”

崔傾自然是不信。

“若是廖侍郎下了毒,還會将瓶子堂而皇之地放在屋裏嗎?”葛覃道。

“難說。”崔傾道,“來不及處理也是有的,何況廖大人去的也是意外,一時沒掃清首尾也是有的。”

“當真是冤枉!”葛覃大呼,見崔傾不信,便壓低聲音湊了過去,“崔大人可知廖侍郎是如何去的?”

“不是一夜數禦嗎?”崔傾挑眉看他。

葛覃也是覺着丢人,可這兒也沒其他人在,便也無所謂了。他道:“咱若彌最猛的漢子也沒這麽幹的吧!”

“說不得廖大人天賦異禀,且所需甚大。”崔傾道。

葛覃無法,只好明說:“不瞞崔大人,廖大人自所以如此,也是中了媚毒。”

“哦?”崔傾道,“自京裏便被下了毒?”

葛覃心裏将廖于飛罵得死去活來,平日裏太過荒唐,現下被下了媚毒都無人信!他笑道:“平日再怎麽風流,也沒這樣拼了命來戰的。”

“唔……也是。”崔傾點頭。

“哪有人會将屍首都拖上去大戰的?”葛覃道。

“什麽?屍首?”崔傾倒是不知道這一茬,周誠只道拉了數人合戰,倒是沒提屍體的事。反正,等人發現的時候,一屋子人都戰死了。

“是啊!”葛覃道,“那名死屍便是之前贈蘿蔔于六殿下的百姓,死相慘烈,哪裏能入眼?”

“說的倒是。”崔傾點頭,“即使有些怪癖,也該是尋美人的屍首,沒道理尋個那麽惡心的屍首來戰。”

“是這麽說。”葛覃點頭。

兩人将當時那一戰細細腦補了一遍,頓覺全身疙瘩猛起,又一陣惡心,俱是幹嘔了好幾下才緩過來。兩兩相視一下,頓覺心裏稍稍舒坦。

“餘将崔大人請來,便是想探讨一下咱們共同的敵人。”葛覃道。

“共同的敵人?”崔傾望着手裏的茶杯想了一下,“你是說?”

“六殿下遇襲之時,贈蘿蔔百姓自戕成一具屍體,殺手襲擊六殿下卻是未果,得屍體數具。”葛覃道,“廖侍郎死去之時,床上有那名贈蘿蔔百姓的屍體。而周禦史現場也有那些個殺手的數具屍體。這……”

崔傾順着葛覃的話一想,不禁皺眉。這殺手是周行派去的,難不成那百姓是廖于飛派出的?若依葛覃所說,周行與廖于飛皆是他殺,那此人豈不是将他們的所為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想,崔傾倒是身上一寒。

“依葛某愚見,這怕是一箭雙雕之計。”葛覃繼續緩緩誘之。

崔傾不語。

葛覃心裏暗罵此人愚笨,瘋狗手下莫非都是一個脾性?他耐着性子說與他聽:“周大人可是大殿下的左膀,而廖大人也是我們三殿下的右臂,砍去兩位殿下的左膀右臂,可不是一大損失?”

崔傾還是不語。

“再有,若是你們認為周大人的毒是我們下的,我們将廖大人的死歸結在你們那兒,崔大人您說,我們不得打起來?”葛覃道。

“廖大人的死與我們有何幹系?”崔傾挑眉,“那人是我們按到他床上的?還是說廖大人是我們剝光了強行令他一戰再戰的?”

“這……”葛覃一時語結。

“我奉勸葛大人一句,身在三殿下身邊,可得為三殿下好好籌謀,可不能将賴的蔫的都拎到殿下面前。”崔傾鄙夷道。

“這……”葛覃想了想道,“在廖大人室內,有一侍衛是周大人身邊的。如何會出現在廖大人屋裏?那媚毒是不是廖大人的指示呢?”

“放屁!”崔傾火起。

“這也便得了。”葛覃道,“你們能以這些來懷疑我們,我們也是對你們有些疑點的。若我們相互攀咬,那豈不是正中某人下懷?”

“這個……”崔傾緩下來靜心一想,捏了捏杯沿,“你是說,這人都是六殿下殺的?”

葛覃點頭。

“可六殿下現下生死未明……”崔傾躊躇道,那殺手還是他們派出的,除了死在當場的,還有一些是追着六殿下出去的,現下與六殿下一起沒有了消息。

“誰知道這六殿下是真的失蹤,還是做戲一場隐藏起來了?”葛覃道。

崔傾挑了挑眉,其他不知道,那殺手卻不是六殿下做戲引來的。那葛覃這麽說的話,便是在挑起大殿下與六殿下的火。等大殿下與六殿下打起來,三殿下便能坐收漁翁之利了。再一想,廖于飛屋裏找到的毒瓶子,崔傾越發肯定是廖于飛下毒後栽贓的事!如此一想,他便放下了茶杯,不再碰那茶水。

“那六殿下小小年紀,竟不把大殿下與三殿下放在眼裏,再長大些可得了!”葛覃道。

“三殿下的意思?”崔傾裝傻。

葛覃比了個打殺的手勢。

“待愚回去與大殿下商量一番。”崔傾道。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葛覃又添了一句。

崔傾不語,只點了點頭。既然茶水不敢飲,自然也不多待。雙雙告別了之後,便各自回去見主子。

谷梁錫倒是沒甚話語,畢竟一上來就信了,那也便是個豬隊友,不能指望什麽。崔傾要回去商量一下,谷梁錫反而對他充滿期待,等着明日就由大殿下一派出頭。谷梁錫的腦子比谷梁鉻好上許多,且不說皇帝的心思他們琢磨不透,當下六皇弟失蹤的當口,他還沖上去扯皮罵架的話,肯定會被皇帝記上一筆。有谷梁鉻沖上去瘋咬,他倒是能好好看戲。

崔傾回去與谷梁鉻說了葛覃的意思之後,谷梁鉻果然有些懵。

“你說,會不會那些個殺手早就死了?”谷梁鉻懷疑道。

“追殺一個孩子還能将自己給栽進去?”崔傾道。

“那堆屍體怎麽說?”谷梁鉻斜眼。

“殿下,這次找的殺手實在是……”崔傾搖頭。

谷梁鉻眯了眯眼,打算回去好好問問小舅子!

“殿下,屬下倒是有個主意!”崔傾眼睛突然亮起來。

“說!”谷梁鉻擡眼。

“三殿下希望我們打頭去潑六殿下的水,我們偏不!”崔傾道,“現下不說六殿下失蹤,潑了也等于白潑。倒不如,參廖于飛一本!”

“對啊!”谷梁鉻興奮道,“廖于飛這麽好的把柄不用,實在太浪費!先将三弟扯下來再說!”

“是啊是啊!”崔傾點頭,“其一,下毒謀害周禦史,瓶子便是物證!其二,赈災時攜帶小妾,玩忽職守!”

“對對!”谷梁鉻連連點頭,“明天就這麽辦!”

崔傾趕緊告退了下去,明日的事情得布置一番,在殿上好好唱一翻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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