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愛到瘋狂
他知道這個交換身體的詛咒是怎麽回事了?!
依蘭小毛線一下子來了精神,差點兒激動得趴到他的臉上。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他好笑又好氣:“我讓你許願,你卻問我是誰。于是契約達成,持續到你知道我的真名為止。”
依蘭瞪着他。既然是這樣,他為什麽不把真名告訴她?
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我明白了!你丢了腦袋,所以自己也不記得自己的真名了!等到找回你的腦袋,想起名字之後,這個詛咒就解除啦!”
她懂了,契約是要讓她和他一起,為他找回真名。
她激動地轉了兩個圈圈,小黑豆眼彎成了一對月牙兒。
這副迫不及待想要擺脫他的樣子,令他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呵,”他扯起唇角,“別高興得太早,你以為神明恢複了瀚若星河的記憶之後,還會記得起一只螞蟻嗎?”
依蘭眨了眨眼睛:“……這樣嗎?”
“當然。”他冷酷無情地說,“神明活了數不盡的歲月,經歷過恒星的消亡,見證過無數物種的生滅。而你,在時間長河中連螞蟻都算不上。解除詛咒之後,我當然會忘了你。”
依蘭小毛線緩緩垂下了滿身絨毛。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情忽然十分低落。
解除詛咒……他就忘記她了。
好和壞,開心和吵架,一起經歷的那些冒險……通通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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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殺掉她,也不會打擾她的生活。
她将擁有美好的前程,有爵位、成為一名魔法師,和一名英俊善良的騎士結婚……
這麽想着,眼睛裏卻不知不覺滾出了兩顆小淚珠。
“啧。”他嫌棄地別開了臉,“和你待在一起,我都快要被眼淚淹死了。”
依蘭小毛線透過一片淚光望向他,看見他已經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裏面。
她想:他肯定不可能躲起來哭吧?能擺脫掉這個糟糕的狀況,他不知道多開心。
這一夜她沒有出去練習魔法,她靜悄悄地蹲在枕頭上,看着他的後腦勺發呆。
她當然不會舍不得他!
她只是……有點習慣了這個毛絨絨的身體而已。
它多可愛啊!
依蘭把自己團在枕頭上,自己蹭自己的絨毛。
天亮了。
他坐在她的床沿,聲音平靜得寡淡:“幾點去郁金香莊園?”
“十點,”依蘭的聲音很輕,“昨天請皇家騎士替我預約過。”
“嗯,我會看着。”
“诶?”依蘭擡起眼睛,“那裏都是光明聖物,你……”
“保羅。”
“噢……”她呆呆地點了點頭。
保羅的靈魂獻祭給了他,就像路易那樣。
她看他沒有要和她交談的意思,就下了樓去洗漱吃早餐。
“噢,心肝,你是不是沒睡好!”妮可探出一只巴掌,糊在了依蘭的腦門上,“天哪,你激動了一夜對不對!噢,我和你爸爸也是這樣!”
依蘭擡起眼睛一看,發現妮可臉上挂着兩只大大的黑眼圈。
轉頭一看,老林恩也一樣。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為什麽不好好睡覺!都變成黑眼貓頭鷹啦!”
妮可瞪了她一眼:“難道你以為你比我們強在哪裏嗎?”
她把一面銅鏡子豎在了依蘭面前。
噢,天哪,她也挂着黑眼圈!
沒錯,昨夜她确實沒睡,不知道怎麽就天亮了……等等,不對,這不是她的問題,而是魔神的問題!
是他沒好好用她的身體睡覺!
可是,她明明看他一夜沒動過啊……難道他就那樣把臉埋在枕頭上,一動不動地失眠了一整夜嗎?
依蘭的小鼻子忽然變得有一點酸澀。
嘴裏的早餐也變得酸酸的,直到吃完一整盤食物,她才猛然反應過來:“天哪,是三個煎蛋!我都沒注意味道就吃完了!”
妮可和老林恩對視一眼,雙雙翻起眼睛,聳肩攤手。
噢,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早餐已經可以吃三個煎蛋了呢!
這種事情依蘭想都沒敢想過。
依蘭抵達郁金香莊園的時候,保羅也到了。
魔神并沒有控制保羅,只是通過保羅的眼睛來看着。
“天啊!黑暗神大人讓我幫你認人,這是怎麽一回事,撞死我那個老頭居然是郁金香莊園的管家嗎?噢!我還以為大公家的管家得比別人多長幾只眼睛!沒想到竟然就是那麽一個平平無奇的狗腿子?”保羅擰着腰肢走到依蘭的面前,挽起了她的胳膊。
依蘭一個激靈蹦開。
“噢!噢!”保羅高高舉起雙手,“很抱歉親愛的!最近和我新交的朋友們在一起都是這樣,我都快忘記自己不是女孩子了。”
依蘭煩惱地掐了掐眉心。
“保羅,你将來可怎麽結婚啊?”
保羅非常無所謂地聳聳肩:“當然不會結婚。我又不喜歡男人。”
依蘭郁悶地看着他:“抱歉,這件事我沒辦好。”
保羅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噢不!親愛的!你不知道我和女孩子們混在一起有多快樂!至于另外那種快樂嘛,嘿嘿嘿嘿,以前我早就習慣自己給自己快樂了,現在當然也能自己找到快樂!”
依蘭:“……”聽不懂,不過直覺不是什麽好事。
她淡定地轉開了頭,走向莊園緩緩打開的大門。
巨大的雕花大鐵門,開啓的時候,感覺就像是打開了一個世界。
依蘭和保羅站在大門前,就像世界之門下面的兩根小火柴。這扇巨大的門,在每一秒鐘被拉開的角度都是完全相同的,就像一臺被精密操縱的儀器。事實上它是純人工活,兩邊大門各由五位身高、胖瘦、打扮都一模一樣的男仆拉開。
霍華德戴着銀白的手套,親自站在門後面等待。
他的左後方站着維納爾,右後方站着大公夫人弗麗嘉。
在路易的莊園裏依蘭曾見過這位夫人。
她依然年輕漂亮,保養得當,但是大概因為夫妻生活不太和諧的緣故,她經常皺眉,眉心有一道比較顯老的豎紋。
她看依蘭的眼神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是矜持不屑的。這位夫人眼高于頂,面對套着莎麗殼子的保羅,她同樣高高揚着下颌,只稍微纡尊降貴地輕輕點了一下頭。
而維納爾看依蘭的目光中,明顯多了一些複雜難言的東西。
依蘭覺得他一定是想歪了——這個可憐的孩子總是喜歡想太多,大概是因為被父親壓制得太慘了。直覺告訴依蘭,與兒子相比,霍華德大公可能更喜歡女兒。
依蘭和保羅行了标準的上門禮。
霍華德扶着名貴的手杖,微笑:“請進,光榮的依蘭騎士,以及美麗的坎貝爾小姐。聽說你和依蘭不打不相識,已經成了閨中蜜友。”
面對這位大貴族,保羅還是有一點點緊張的。
從前他畢竟只是一名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根本不敢讓自己出現在大貴人的視野範圍。
“噢,尊敬的大、大公,見、見到您很開心!”保羅緊張得有一點結巴。
弗麗嘉夫人和維納爾雙雙保持沉默。
霍華德邁着标準的步子,每一步都精準地踩着一塊貴重的地磚,用量過一樣的步伐把依蘭和保羅帶進了會客廳。
這是一個很能彰顯身份的房間。
它的規格和王宮不相上下,牆壁上陳列的那些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價值不菲的古董。壁畫出自最高級的畫師之手——旁人一畫難求,得在拍賣會上一擲千金。就是這種級別的畫師,踩着高低木架、系着油畫裙,為大公裝飾他的屋子。
木沙發非常沉,深深地陷在暗紋地毯裏面。
貴族們的談話在第二道茶後開始——這是依蘭昨天臨時抱佛腳,在王宮裏記下的禮儀之一。
一般貴族待客用的茶其實就是一種常見的小楓葉,但郁金香莊園裏的卻是真茶。
保羅驚奇地捧着熱茶,慢慢啜飲。
其實它一點兒都不好喝,論味道還不如楓葉茶甘甜,但是因為價格的原因,入口的苦味,仿佛都苦得特別有格調。
第二道茶剛剛添滿,弗麗嘉夫人就按捺不住了。
“我覺得沒必要兜圈子,依蘭?林恩。”她傲慢地交叉着雙手,揚起下颌,“也許對于你來說,受封騎士就是一步登天,有資格和我們維納爾談婚論嫁,但是我今天只能毫不留情地粉碎你的幻想——不可能。別說是你,就連你身邊的莎麗小姐,也不可能成為維納爾的妻子。噢,很抱歉莎麗,我沒有針對你,只是實話實說。”
她這麽有底氣的原因,是因為昨晚和丈夫用吵架的方式談過這個問題。
她聽出了丈夫的意思,她知道霍華德完全沒想讓維納爾和依蘭結婚。
霍華德靜靜等她說完才慢悠悠地開口:“弗麗嘉,你的禮儀被你忘在房間了嗎?”
他的指尖輕輕叩在茶杯上。
第二道茶飲完之前開口說話是很不禮貌的。
弗麗嘉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眉心的豎紋刻得更深了。
維納爾抿着唇,用一種無力的、悲哀的目光注視着依蘭。
昨天晚上父母的吵架他都聽見了,他得到的結論和母親赫然相反——父親并不是看不上依蘭,相反,他過分欣賞她,所以才不願意讓兩個年輕人在一起。
而今天,父親打開了正門,親自在門口迎接依蘭,這意味着什麽呢?
遲鈍的母親居然連這個都沒看出來!
在這個家裏,霍華德就是絕對的權威,如果他一意孤行,那麽除了點頭之外,別人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
他、他和依蘭……
維納爾痛苦地捏緊了手裏精致漂亮的彩瓷杯。
保羅第一個放下了飲空的茶杯。
他回擊了弗麗嘉夫人:“很抱歉,夫人,我沒有針對您的意思,只是我不得不說一句實話——讓我嫁給維納爾,那還不如叫我去死。”
保羅的情緒稍微有一點激動。
蒼天啊,剛剛弗麗嘉用那種語氣暗指他倒貼維納爾的時候,他差點兒沒直接吐了出來。
拜托,保羅?坎貝爾怎麽可能嫁給一個男人!
弗麗嘉的額頭迸出了青筋,精心修飾過的美麗長指甲掐進了手臂裏,她正要開口,霍華德輕輕放下了茶杯,發出很輕的‘咔噠’聲。
以霍華德的禮儀修養,當然不會犯這樣的小失誤,這是在警告她閉嘴。
弗麗嘉忿忿地把薄削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霍華德終于擡起眼睛,注視着依蘭。
“說吧。今天上門,打算給我帶來什麽‘驚喜’?如果是為了榮耀廣場的事,那麽道謝和道歉都不必。”
弗麗嘉驚恐地注視着自己的丈夫。
她嫁給他已經十七年了,從來沒有見過他用這樣的語氣對任何人說話。
依蘭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昨天的事是該向您道謝,以及道歉。本該事先跟您商量一下,但因為您的階級立場,我實在不敢冒這個險,只能選擇先斬後奏。我為自己對您的不信任致歉,我不該以我的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
“哼,”霍華德笑,“馬後炮。”
這一回,連維納爾的眼神都變得非常古怪。
“瑞恩!”弗麗嘉臉色難看地叫了丈夫一聲,“你該不會真想促成什麽不對等的婚姻吧,我絕對不會允許。”
“當然不。”偏頭看向她的時候,霍華德眼睛裏的笑容徹底消失,“通常我不會去管小輩們的婚戀,不過偶爾看到天作之合的良緣,我不介意稍微撮合一下。”
“瑞恩!”弗麗嘉不悅,“身份不合适絕對不行!”
“既是天作之合,一切當然是完美的。我已經替奧登作了決定,将西芙嫁給北冰國的王太子唐澤飛鳥——在他們的王國,習慣稱王位繼承人為王太子。遲一點我會進宮談一談細節。噢,抱歉我離題了,”霍華德平平靜靜地把臉轉向依蘭,“有什麽事,請直說。”
弗麗嘉瞳仁震動,嘴唇抽搐顫抖。
怎麽、怎麽可能!
西芙是最受寵的女兒,奧登和白薇娜怎麽舍得把她嫁到那麽遠的地方!而且,西芙是死人嗎?她不哭不鬧嗎?噢!她那麽愛維納爾,一定會拼死反抗的!
弗麗嘉揪住華貴的蓬裙,還沒從西芙要出嫁的震撼中回過神,就聽到依蘭抛出了另一個炸彈——
“您莊園中有一位管家,與雇傭殺手團有密切來往……莎麗?坎貝爾曾親眼目擊。”
“不錯!”保羅挺起了豐滿的胸膛,“那個家夥駕車撞死了我……弟弟,我這輩子都記得他的長相!”
弗麗嘉的臉由白轉青。
手中的名貴布料被攥成了一團扭曲的波紋。
“把管家叫來。”霍華德微側着冰雕一樣的臉。
很快,身穿燕尾服的老管家邁着标準的步伐走進了會客廳。
保羅緊張地盯了一會兒,失望搖頭:“不是他。”
“跟随夫人從溫莎家嫁過來的私人管家。”霍華德冷冷地說,“他在哪裏。”
“彼得邦病着!他根本就沒有出過門!”弗麗嘉的聲音異常高亢。
“帶上來。”
很快,一個身穿便捷出門裝的老管家被人拎了進來。
“是他!就是他!”保羅激動得蹦出了沙發,“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就是他!他和那個殺手團團長血腥約翰在一起,商量殺依蘭的事情,沒想到被我……弟弟保羅撞見了!于是他們駕着馬車撞死了保羅!然後憲兵來了,血腥約翰故意上前攪亂視線,幫助他藏在了馬車底下!就是這個老頭!”
一聽到‘馬車底下’這四個字,本來就有些緊張的老管家彼得邦雙腿一軟,摔在了地上。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我根本沒看到周圍有什麽貴族小姐……”
“哼!”保羅叉住自己飛速變成水桶的腰,“你不敢看我,我倒是把你看得清清楚楚!”
保羅這副模樣,讓老管家彼得邦的額頭一下子爬滿了冷汗。他回憶起了那天晚上最恐怖的一幕——紅發大個子躺在地上,嘴巴和鼻子裏像噴泉一樣湧出血來,身體不停地抽搐,那雙充血的眼睛卻一直盯着自己……盯着……馬車底下的自己……
直到現在,他還會時不時做一個噩夢。當然這也不妨礙他繼續雇傭殺手對付依蘭的家人。他只是更加謹慎了,不再親自和殺手們接觸。
沒想到……那件事竟然會有目擊者!
“弗麗嘉,是你做的嗎?”霍華德淡淡地問。
看着精神已經崩潰的老管家,弗麗嘉知道抵賴只會更失體面,于是強硬地承認了:“是我,那又怎麽樣?霍華德,你要把我交給憲兵嗎?你确定自己丢得起這個人?”
“母親!”呆在一旁的維納爾如夢初醒,“為什麽!”
保羅的額頭也迸出了青筋,憤怒地攥緊了拳頭。
這就是……殺害了自己的兇手啊!
弗麗嘉視線一轉,盯住了保羅:“哈,你擺這種假惺惺的樣子給誰看啊?現在出來指認彼得邦了?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撇清關系嗎?這件事,你也有份!”
保羅:“……”原來莎麗也有份的嗎?
“裝得真像。”弗麗嘉冷笑着,把左腿搭在右腿上面,“那天你湊到我馬車面前,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說你們班裏可憐的平民女孩走夜路很危險,幸好我的孩子維納爾心地善良願意送她回家。我可沒有讓你攔着平民女孩耽誤她回家的時間,是你自作主張。”
這下依蘭徹底明白了。
霍華德認為弗麗嘉愚蠢,其實并不是,她只是把自己的聰明才智都用在了這種地方。
弗麗嘉故意引導腦子不太聰明的莎麗,讓莎麗替她沖鋒陷陣。如果那天晚上依蘭真的被人殺害在巷道裏面的話,所有的譴責都會指向莎麗,這樣一來,順手就可以把莎麗這個觊觎維納爾的女人也解決掉——霍華德絕對不可能考慮一個心腸歹毒、間接害死過同學的女人做兒媳婦。
霍華德冰冷的目光轉向保羅。
保羅:“……”
依蘭趕緊替他解釋:“事實上他并沒有這樣做,而是帶我從後門溜走了。”
“然後你和你弟弟就看到彼得邦和殺手在一起嗎?”霍華德問。
在這位軍事領袖強大的氣場之下,保羅滿頭都滲出了冷汗。
“是的。”保羅小心翼翼地回答。
“為什麽他們只追殺你弟弟而不管你?”霍華德又問,“彼得邦和血腥約翰,都對你選擇性失明了嗎?或者你和他們就是一夥的?”
保羅嘴唇發顫,被逼得滿腦子裏只有實話。
他顫顫地動了動嘴唇,正要開口,眼珠忽然定了定,神色迅速平靜下來。
“這種問題,你應該逼問兇手,而不是受害者。”‘保羅’嘴角輕輕一扯,“揪住這種微末小事不放,是想替誰脫罪?”
依蘭裝出一副認真聽他們聊天的樣子。
噢,魔神大人說話實在是太有辨識度,她真擔心霍華德在保羅身上看到夜依蘭的影子。
霍華德挑了挑眉。
“确實,我無法把弗麗嘉送上法庭。”霍華德說,“如果我真那樣做了,所有的法官恐怕會在一夜之間集體辭職。”
依蘭微微皺眉。
維納爾松了一口氣。
“只能我自己來審判。”霍華德的語氣很輕,“既然謀殺未遂,那就終身監禁在白塔裏面吧。”
維納爾抗議:“父親!”
“繼承人,”霍華德平靜地說,“恭喜你,以後不會再被禁足白塔了。”
“那保羅失去的生命呢?”依蘭問。
霍華德認真地看着她:“弗麗嘉的命令是殺你,而不是殺別人。保羅?坎貝爾之死,是因為彼得邦和血腥約翰的自作主張。這兩個人,我會在今天之內處決。”
依蘭點點頭。
她知道霍華德已經決定了,沒有商量的餘地。
“瑞恩?霍華德。”弗麗嘉把頭顱仰得更高,“你從來都是這樣,任何事情都不過問我的意見。你明明知道我想讓維納爾娶西芙,你不同意,為什麽不直接對我說?你毫不尊重我,非但不和我商量,反而故意在維納爾的面前說什麽入贅的人沒有資格得到繼承權!你自己排斥我,還要讓我的孩子也排斥我!”
按照霍華德從前的性格,已經讓人把弗麗嘉拖進白塔了。
但是這一次出行的經驗讓他願意審視自己,看一看是不是對弗麗嘉的偏見左右了自己的思緒。
“你繼續說。”他的神色稍微溫和了一些。
弗麗嘉怪異地看着他,愣了一會兒才說:“你那個野心勃勃的老侍衛,什麽林恩,費盡心機把女兒送到維納爾的面前,還能打什麽主意?本來這種事情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因為你的專制,維納爾不得不服從,他開始考慮接納這個黑發女人做情婦來自毀聲名!我作為母親,難道讓我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嗎!”
霍華德皺緊了眉頭:“士兵對我的忠誠,不容你來置喙。其他的,你可以接着說。”
“呵,那天擋在你面前的又不是那一個!那麽多人一起擋住了投石,只不過他運氣最差斷了腿而已,憑什麽讓你這樣上心?憑什麽觊觎我的孩子!你不就是為了維護自己愛惜下屬的聲名嗎,你做不了的事情,我當然要幫你解決!”
霍華德發現了她話中的漏洞,他的眸光頓時冰冷:“你還對老林恩動手了?”
“是!只可惜他們運氣太好!”弗麗嘉梗住脖子,“我知道,那個斷腿的活着一天,你就會縱容他的女兒一天!我當然要從根源解決這個問題。”
這是真正的逆鱗。在徹底認識依蘭這個人之前,霍華德對她的死活其實半點都不在意。
但是,誰敢對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過的老兵下手,他絕對無法容忍。
霍華德深深嘆息:“明白了。這件事我也有錯。弗麗嘉,因為你當初擅自闖進我的帳篷,導致這麽多年,我始終無法放下心中芥蒂把你當成親密的朋友或者妻子,這是我的錯。”
弗麗嘉睜大了眼睛:“你終于知道自己這些年有多麽對不起我了?”
“我當時應該堅定拒絕這樁婚事,哪怕被剝奪繼承權,也不該接納你成為我的妻子。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我得用餘生來承擔後果。”他的聲音平靜又冷酷,“維納爾,希望你能記住我的教訓,不要娶一個自己不愛,并且完全不适合自己的女人為妻。”
“瑞、瑞恩……”弗麗嘉感到一陣眩暈。
是的,她貪心、她虛榮,她一心一意想要成為最尊貴的女人,可是她對他的愛,從來都是真的!
從他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她的心就為他‘怦怦’跳動。
她愛他,愛到可以不顧一切脫了衣服睡到他的帳篷裏。天知道事情發生之後,她被父親溫莎公爵抽了多少鞭子!
那時候她多麽瘋狂啊,傷口還沒好,她就跑到郁金香莊園,求他的父母接納她……
她為了他,把這輩子都賠上了。
結果,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
“父親!”從來不敢正面頂撞父親的維納爾第一次握緊了拳頭,沖着霍華德大聲說,“您對母親太過份了!她縱然有錯,但您這樣說話,實在是令人寒心!”
霍華德目光冰冷:“繼承人,我希望你能保有冷靜和理智。”
“維納爾,不用為我說話。我要做的事,誰也別想阻止!瑞恩?霍華德,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一定會殺掉那個林恩,一定!”弗麗嘉搖搖晃晃站起來,揮開了擔憂地攙過來的維納爾,用力挺直了脊背,邁着最優雅的貴婦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莊園西部的白塔。
霍華德平靜地注視着她的背影。
“瑞恩,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當天晚上,弗麗嘉就從塔頂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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