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他的神格(一更)

霍華德揮軍返回首都, 處理後續事宜。

路易帶着人,悄悄把依蘭送到了北冰國首都——易渡橋。

北冰國絕大部分地域終年天寒地凍, 不過這裏的冰層非常特殊, 冰中富含有機營養物質,盛産一種名叫冰薊的植物。冰薊生長在冰層上,根須紮在冰中,植株由五片異常肥厚的深綠色葉瓣組成,葉瓣正中結出一枚蓮蓬形狀的綠色果實,果實研磨成粉, 可以做成各類面食。

冰薊每年能結四次果, 不需要人工種植,只有采摘果實用得上勞動力。北方的冰川地帶就是北冰國的天然糧倉,現在瑪法大陸七個王國中,北冰國是唯一一個完全不需要為食糧操心的國度。

依蘭站在了易渡橋高聳的城門外。

她用一只小包袱把裝了魔神大人的金屬盒子背在背上, 維納爾站在她的旁邊,很自覺地和她保持一尺以上的距離。

空中飛舞着雪花, 整座城市銀裝素裹,巡邏的武士隊全變成了白頭發。

進城之後,發現城裏非常擁擠和熱鬧, 人挨着人, 剛一站定腳背就被人踩了五六下。幸好路易大人很有先見之明, 準備的是非常厚實的毛皮靴, 保住了依蘭可憐的小腳趾。

維納爾無法繼續和依蘭保持距離——能不被人群沖散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依蘭趕緊把裝了魔神大人的金屬盒子挪到了胸前, 雙臂緊緊摟着, 以免被擠丢。

維納爾別別扭扭地撐開胳膊,保護依蘭不被人群推擠。

天哪!簡直比她授勳那天圍在榮耀廣場的人群還要更加密集!

大雪紛飛的天氣,誰也不會覺得冷,每個人都擠出一身汗,臉蛋紅撲撲的,大片大片的白霧蒸騰在人群上方,簡直就像身處一只巨型蒸籠裏面。

依蘭百分之百敢肯定,王太子大婚的時候,一定會沖着人群撒金箔,一定!

七國語言是相通的,依蘭聽到周邊的人們都在議論王太子的大婚。

“聽說了吧,昨天王太子妃從王宮裏偷跑了出來,在廣場上大喊大叫,風儀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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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她要做什麽?”

“她給出了天價報酬,要求運輸冰薊的馬車送她到南面——她說她的情人帶着大軍過來了,要接她回坦利絲王國呢!別人告訴她坦利絲的軍隊已經滾出了我們的國境,她還不相信!”

“我的先祖啊!這也太傷風敗俗了吧!這樣的人也配做王太子妃嗎!”

“有什麽辦法,王太子就是喜歡她。噢!女人是不是只要長一張漂亮的臉蛋就可以為所欲為?”

“很不幸,事實正是如此呢。”

依蘭瞄了維納爾一眼。

“你看我幹什麽?”如今的維納爾根本不給依蘭什麽好臉色,他壓着聲音,陰沉沉地說,“如果你想問我,你和西芙誰長得美,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在黑暗神那張臉的面前,你們兩個都一無是處。”

依蘭:“……”她狐疑地觀察他的神色,想判斷這是維納爾的真心話,還是那個家夥在借維納爾之口自吹自擂。

“別看我,你和我沒結果。”維納爾高傲地撇開了頭,“我現在不愛你了!”

依蘭:“……”算了算了,不和這個錯亂的孩子計較。

她緊緊地摟着裝盛了魔神的合金匣子。

想到馬上可以摸摸這個家夥,她興奮得整個人都有點發飄。

她迫不及待地往人群深處擠去:“先找地方住下來,我快要累死了!”

為了安全起見,路易的人并沒有跟過來,而是停在首都東南五裏外的小鎮上。

維納爾擡手擦掉了額頭上的虛汗,滿臉不爽。很顯然,依蘭的身體素質比他好太多了,并且所有的衣物行李都在他的背上——他都還沒叫累,她用得着這麽嬌氣嗎?

他瞪着她。

他現在對她的感覺非常複雜。黑暗神的暗影烈焰摧毀了他的欲望,無論從生理上還是心理上,他都不會再對她産生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沖動。

但是終究有些意氣難平。

他的理智告訴他哪怕身在黑暗也要唾棄黑暗,但他也認可依蘭的善良勇敢……

噢,總之就是混亂且割裂。

他拖着沉重的雙腿,奮力在人群中穿擠,跟上依蘭的腳步。

很不幸的是,易渡橋的驿站家家爆滿。

逛了一大圈,發現沒有任何一家驿站能騰得出房間。別說正經的卧房了,就連馬圈邊上都已經搭滿了小型的帳篷,像那種只能靠坐在牆壁邊上睡覺的長條木椅,都已經被人群給占滿了。

絕大部分驿站就連大門口都擠不進去!

依蘭和維納爾撲騰了小半天,雙雙累得想吐舌頭。她不禁有點懷疑自己這一趟的目的——這真是來給魔神大人找身體的嗎?她非常懷疑,等到從這座名叫易渡橋的恐怖城市擠出去的時候,她自己的肢體還健全不健全了?

怕是得擠掉了胳膊和耳朵吧!

肚子也餓得咕咕叫。在人潮裏面穿行,可真是比在大海裏面游泳更加耗費體力啊!

維納爾拼盡了全力,好不容易在路邊的冰薊涼面攤上搶到兩個位置。小小的方木凳子只夠落下半個屁股,長長的條桌邊上擠滿了旅客,賣面的粗壯女孩不停地驅趕着那些吃完了面還賴着不想走的顧客。

點了兩盤甜辣油涼面之後,依蘭和維納爾恨不得趴在髒髒的木桌上面睡上一覺。

依蘭實在是有些忍無可忍。她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問:“怎麽沒看到貴族聚區的區域?那邊應該人會少一些吧?”

維納爾沒好氣地說:“北冰國的貴族不住王城。他們住在有溫泉的山上。”

噢!溫泉!

累到半死的時候,誰不想泡在溫泉裏面恢複元氣啊。

“解決了這件事情,我請你吃烤肉、泡溫泉!”依蘭指了指維納爾背上的大包袱,“路易大人特意給我們準備了不少銀幣呢!”

兩個人望向放錢的地方,視線同時一僵。

包袱底下被割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一件蝙蝠罩衣掉出一半,在風雪中招搖擺動,好像在嘲諷這兩個沒有什麽出行經驗的年輕人。

“遭賊了!”維納爾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張開了嘴巴。

“噢!”依蘭捂住了腦門,“真是出師不利!”

‘砰、砰。’

兩碗看起來又涼又滑的冷面被扔到了依蘭和維納爾面前的桌子上。

它……比想象中香了一萬倍!

透明的淺綠色冷面看起來非常彈牙,淡淡的清香味道溢了滿桌,配上甜辣油的焦香……噢!哪怕沒有別的佐料,它也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冷面了。

依蘭不禁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暮日森林旁邊的小鎮上,詹姆士導師帶着自己和維納爾到老瑪麗的旅店去吃打鹵面,那天維納爾嫌棄環境不好,根本不屑于動那碗面,便宜了依蘭。

真是物是人非。

今天……

依蘭試探性把手伸向維納爾面前的冷面,誰知他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面碗,警惕地盯着她。

什麽貴族的挑剔、君子的風度,在饑餓中的美食面前,完全不堪一擊!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非常沒有節操地開始揮動手裏的竹叉。

就當做……還不知道錢已經丢了吧!

兩個人非常默契地吃完了面。

“我去解釋。”維納爾艱難地扶着桌子站了起來。

他的教養不允許他在這種時刻縮在女孩子身後。

剛一站起來,就看到一個頭上用紅繩綁了一根朝天辮的壯碩女孩雙臂環胸,兇狠地注視着他們。

她就是面攤的主人。

“我剛才看得清清楚楚,”朝天辮女孩滿臉驕橫,“還沒有開始吃面的時候,你們就已經發現錢丢了,但是你們還是吃了我家的面!”

維納爾捂住了額頭。噢天哪!白銀郁金香小公爵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尴尬過。

“所以,你們得留在這裏給我家做工補償!尤其是你!”她伸出一根手指,直通通地指着維納爾,“別以為你長得好看就可以吃白食!”

維納爾皺眉:“我可以用別的東西來抵……”

依蘭急忙打斷了他,興奮地看着朝天辮女孩:“在你家做工是嗎?包吃和住嗎?”

簡直是瞌睡來枕頭啊!

十五分鐘之後,依蘭躺在了後院小矮屋中的簡易小床上,舒服地伸展着四肢。

維納爾被那個綁着朝天辮的女孩帶到了院子裏,和她一起磨面粉。

很顯然,朝天辮女孩看中了維納爾的美色,這才故意在發現維納爾和依蘭已經丢了錢之後,把美味的冷面扔到他們兩個的面前。

願者上鈎。

住宿問題輕而易舉就解決了。

在人海裏撲騰掙紮了大半天之後,依蘭看着這間只能放下一張簡易小床的矮屋,感覺都像是住進了大宮殿。

她躺了幾分鐘,疲累一絲一絲離開了身體,恢複了滿滿活力。

她爬起來,走到院子裏面逛了一圈。

小小的後院,角落有一口井,院子正中擺放着一臺手推石磨,石磨旁邊壘了一袋袋冰薊果實。

維納爾正在辛勤地工作。他磨出新鮮面粉之後,朝天辮女孩就從井中汲出清亮的井水,在他身邊和面。女孩笑容滿面,不停地逗維納爾說話。

女孩看到依蘭從屋裏出來,非常不耐煩地喊道:“回屋裏待着去,這裏用不着你,別添亂!一看就是沒幹過活的!”

嫌棄依蘭打擾了她和維納爾獨處。

維納爾蔚藍的眼睛裏面裝滿了郁悶——他才是一看就沒幹過活的人吧?

依蘭環視一圈,老老實實地縮回了小矮房。她本來就是出來檢查一下周圍有沒有聖光之物。

和坦利絲王國一樣,浸過聖光的東西都是值錢貨,平民區是很難見着的。

依蘭反鎖了門,放放心心地攤開小包袱,把裝了魔神的金屬盒子捧出來。

‘噢,我這該死的好奇心!’

‘天哪,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是我無法控制我自己。’

她裝模作樣地譴責着自己,唇角早已悄悄綻開了邪惡的笑容。

開啓暗鎖。

“咔噠。”

一層層合金金屬像花瓣一樣依次綻開。

層疊的金屬薄片分列左右,盒頂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

依蘭的心髒‘怦怦’直跳,她毫不猶豫地把胳膊伸了進去!

他不是經常這樣一把捉住她嗎!

今天,她就是公然報複!

“咦……”

金屬盒子裏面空空的,依蘭什麽也沒有摸到。

她費勁地把手旋了一圈,發現裏面真是空的——她上當了,那個家夥根本就不在這裏。

“騙子……”

依蘭郁悶地嘟哝着,準備把手收回來。

忽然,手卡住了。

一股冰冰涼涼的寒氣裹住了她的手,迅速凍結。

她感覺到整只手掌被一層冰狀的東西裹了起來,體積增大,無法從那個拳頭大小的孔洞中收回來了。

“怎麽回事?”

她聽到了一聲很缥缈的輕笑。

是他!

他在裏面!

“喂!”她把臉蛋貼向金屬盒子,“放開我的手!”

她感覺到他的形狀在發生改變。

好像……好像是另一只手,和她手指緊扣。

依蘭的心髒‘怦怦’跳動,她動了動手指,感覺到他的形狀也在發生細微的改變,總之就是不讓她逃跑。

這種感覺好奇怪。

仿佛有一股股細小的電流在手指上面蹿動,指尖麻麻癢癢的,心尖也像是被一片羽毛輕輕地撓。

她摁下心裏面怪異的感覺,沖着金屬盒子說:“你就這麽迷戀我的小手嗎!抓住就不放!”

話音還沒有落下,凍在手上的‘冰塊’忽然就散掉了。散得飛快,好像嫌棄到不行。

依蘭偷偷一笑,摸黑在盒子裏面又撈了一把。

這一次,她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存在’,冰冷的,像濃霧。

噢,這個家夥可以随意改變自己的形态!

她沒有把手抽回來,而是輕輕緩緩地在盒子裏游來游去。

距離天黑還早,她想和他說說話。

“這座城市太擠了,人擠着人,路都走不動,你一定不會喜歡。今天吃了冷面,非常好吃。維納爾被外面那個綁着朝天辮的女孩看上了,我成功混到了落腳的地方。”

噢,說了一堆廢話。她不禁有一點臉紅,覺得自己很像絮叨的妮可。

“我去休息了,替你保存體力。”

她收手的時候,感覺到中指的指尖好像觸碰到了什麽東西。

就像……另一根不舍的手指。

她的心弦猛地一顫,腦海深處忽然傳出了一股非常玄奧的震蕩,迅速通過她的手指,猛地觸擊在他的本體上!

“嘤——”依蘭的雙耳同時耳鳴,就像一根尖銳鋒利的線切割進了腦海,恐怖的反震力道從指尖傳了回來,是……是一個非常非常強大的封印,她碰到它了!

眼前冒起白光,無數交疊的畫面和聲音撲進她的腦海,依蘭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就像一只被瞬間吹大的氣球,裏面塞滿了數不清的針,它快要爆炸了!

她慘叫一聲,摔下了簡易小床。

身體即将落地的一瞬間,黑霧從金屬盒裏面湧出來,化成人形接住了她。

“你又在搞什麽鬼……”

他的聲音驀然停住。

他發現懷中的女孩臉色慘白,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眼睛緊緊閉着,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面飛快地胡亂轉動。眉頭緊皺,睫毛顫抖,嘴裏憋出細細的嗚咽。

他摟住她的身體,盯着她,渾身逸散出暴戾的黑氣。

“痛……”她含糊不清地說。

他暴躁地把她整個團在懷裏,分出一縷霧氣順着她的嘴巴潛進了她的身體,檢查她的內髒是否出了問題。

沒有。

她的身體健康得像一只小牛犢。

她可憐地喘着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

他非常煩躁地盯着她。

人類,确實太脆弱了,随時都有可能突然地、毫無緣由地死去。

如果她死了……

他的身體好像被無數冰針紮了一下,又冷又疼。

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必須得到她的獻祭,這樣她才可以永遠和他在一起……不,不對,應該說,這樣才能保證他要用的這個身體不出任何問題。

為了他自己的安全着想,他可以把神格分一半給她,幫助她成為半神。

他盯着她,幽黑的眼睛裏流淌着濃濃的占有欲。

依蘭緩了一會兒,腦海裏的漲痛終于逐漸消失了。她試探着睜開眼睛,發現他盯着她,眼神令她心驚又心悸。

“把你的身體和靈魂都交給我。”他面無表情地說。

依蘭的小心髒差點沒承受住這樣的刺激——他還真去學了那個?

她緩了緩,小心翼翼地說:“拜托,別在不合适的時間和地點求歡啊。”

“什麽?”他皺了下眉。

依蘭抓住他的鬥篷,把綿軟的身軀整個貼在了他的身上,為了照顧他驕傲的神之自尊心,她沒有直接說正事,而是很委婉地對他說:“我們都說好了要結婚了,當然會做那樣的事情啊,但是現在明顯不合适。”

她偷眼瞥了他一下,見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心一橫,擡起雙臂環住了他的後頸,把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

他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瞪着她,整個神都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偷親了他一口,然後又縮回了他的懷裏。

“你的身體裏面的封印是怎麽回事?”依蘭問。

“什麽?”他完全沒有回過神。

依蘭皺起眉頭:“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你的身體裏面有封印,我不小心碰到它,受到了反噬。”

“怎麽可能。”他扯下了唇角,“誰有本事把封印下到我的神格裏面。”

“可是我剛剛碰到它了!”依蘭緊張地攥着他的鬥篷,“我非常确定!它很強大,我如果再和它對抗一會兒,意志肯定會全線崩潰。”

他盯了她一會兒,緩緩開口:“是什麽東西?”

依蘭搖了搖頭:“說不清,就像一萬只蒼蠅、鴨子和母牛發出的聲音同時轟進我的腦袋……”

他:“……”

“那你怎麽知道它是封印。”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額心。

他記得很清楚,這個東西曾經說漏了嘴,她說用尾巴戳他是制止他犯傻。他現在就是如法炮制,戳她這顆犯傻的腦袋。

依蘭想了一會兒:“直覺。”

他挑了挑眉:“你接觸過任何封印嗎?”

依蘭老實地搖了搖頭。

“直覺源于經驗。”他摁住她的腦門,“以後別去人堆裏亂蹿。”

依蘭:“……”

想一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密密麻麻的交疊畫面、嘤嘤嗡嗡的亂流合聲,确實是很像白天在人潮裏面推擠的經歷啊。所以她是擠出病來了嗎?

“但你還是要當心些。”她不太放心地說。

“傻子,”他把她平放在簡易小床上,閑閑懶懶地側躺在她身邊,手指卷着她一縷頭發,漫不經心地說,“你以為我的神格是菜市場嗎?誰都伸得了手。”

依蘭果斷用上了激将法:“是嗎?我不太相信啊,除非你給我看看你的神格!”

他根本不上當:“做夢去吧!”

依蘭郁悶地把背對着他。

他盯了她一會兒,好笑地勾起唇角。

神格裏面怎麽可能有封印。

他懶洋洋地檢查了一遍。

絕對沒有任何異樣。

天黑了。

依蘭小毛線蹲在他的胸口,看着他利落地翻上了矮屋屋頂,順着三角或者是長方形的房頂疾速移動。

擁擠不堪的街道和寬敞平坦的房頂,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很擠嗎?”這個家夥毫不留情地嘲諷她,“這就是你所謂的寸步難行?”

依蘭:“……”我是一只聽不見聲音的毛球球。

很快,他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天黑後的易渡橋依舊人潮擁堵,但這裏卻有一大片空曠寬敞的場地,一圈火紅的雪櫻環繞着巨大的廣場,廣場正中斜斜地修建了四條很長的臺階,它們都通往一處高臺,像在拱衛着它一樣。

即便被雪覆蓋,還是能隐約看出整個高臺都紋滿了很有北冰國特色的圖案。火紅、濃綠,冰中之花。

“在那裏。”魔神蹲在一間房屋的屋頂,語氣平淡地說。

依蘭小毛線激動地探出了腦袋:“你的身體?感應到了?”

“是。”

“那還等什麽!”她激動地蹦了起來。

“這是北冰國的祭壇聖地,防備森嚴。”他閑閑地從屋頂上捧起一些新雪,搓了一只硬梆梆的大雪球。

“你怎麽知道?”依蘭奇怪地問,“你不是也沒有來過這裏嗎?”

“呵,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只知道躺在盒子裏面睡大覺嗎?”

“呼——”他手中的雪球砸向廣場正中。

依蘭吃驚地看到,無數身穿白色衣服的武士從雪地裏冒了出來,令人眼花缭亂的回旋镖疾射向那只雪球,把它斬成了細碎的小雪粒。

依蘭:“嘶……”

“靠近祭壇只會更多。”他一邊說,一邊疾速後退離開了屋頂,像一道無聲的影子。

他撤到了對面屋檐下。

很快,依蘭就看到幾個白衣武士跳到了他剛才的位置,把周圍都檢查了一遍。

依蘭繃着尾巴,望向高高的臺階:“噢!該不會每級臺階都藏着一個人吧?”

“不排除這種可能。”

依蘭皺起了眼睛:“我先去探一探!”

依蘭小毛線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小雪球,順着廣場邊緣悄悄地滾了進去。

‘風!’

一陣狂風刮過,把藏在雪地裏面的武士一個個暴露出來,他們看起來有一點尴尬,對視一下,不動聲色地攏過積雪來蓋住自己。

依蘭小毛線趁機匍匐前進。

裹了積雪的身體滑溜溜的,在雪地裏噌噌地穿行。

她掀了幾陣風之後,順利來到了祭壇的斜臺階下方。

這個地方給她的感覺很不好。

就連烏瑪絲那間藏了瘟疫領主的地下室,都沒有給她帶來這麽糟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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