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偶像包袱

依蘭擡頭看向法師統領弗雷。

這是一個久居高位的人, 氣場冰冷,唇紋向下。被他嚴肅地指控殺人時,周圍的空氣好像全部朝着身上聚壓過來。

依蘭很明顯能感覺到, 弗雷試圖用氣勢來威懾她。

白休死了?兇手還嫁禍到她的身上?很明顯, 真正的兇手一定是和白休交易魔神之血的那個人。

依蘭皺起了眉頭——即使有要命的書信證據在自己手上,白休還是選擇向背後的人告密?

可惜他信錯人了,對方非但沒有保他,反而順手殺了他。

那麽, 兇手就是白休供認的這個弗雷嗎?如果是他的話, 弗雷現在是在賊喊抓賊?

“我沒有殺害白休?斯坦。”依蘭定下心神,很平靜地解釋,“我今天的确見過斯坦先生, 但我只是替他的兒子馬裏森給他送一封信, 他簡單地向我打聽了一下馬裏森的情況,之後我就離開了。我走的時候斯坦先生還好好的, 我想,當時替斯坦先生修理窗戶的兩位魔法師都可以作證。”

“得了吧!誰也不會當着別人的面行兇。”弗雷身邊的副手義憤填膺,“然後呢?之後四個小時, 你又去了哪裏?想必是用了一個小時潛回白休的屋子殺害了他,再花費三個小時的時間處理好身上的痕跡。”

依蘭微挑着眉梢看向這個聲音很大、話也很多的人。這是一個年紀在三十上下的人,身上的魔法長袍用料特別考究,項鏈上明晃晃地垂着一枚巨大的魔法寶石,兩只手上一共戴着七枚魔力增幅的戒指, 就差在額頭寫上‘有錢’兩個字。

“想必?”依蘭笑了, “這位魔法師先生, 想必你和白休有什麽灰色的利益關系吧。”

很有錢的副手瞬間瞪圓了眼睛:“你敢空口污蔑!”

“跟你學的。”依蘭微笑。

“你!”

“好了。”弗雷阻止了這場口舌之争,他皺眉望着依蘭, 沉沉地說,“或者你可以說出目擊證人,證明案發的時候你不在那裏。”

依蘭煩惱地抿住了唇。事實上的确有目擊證人,比如看守正義之塔的那兩個光明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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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件事更不能說。

她想到自己編的那句‘弗雷統領讓我來檢查一遍正義之塔’的瞎話,嘴角不禁狠抽了一下——這就是說謊的報應嗎?

她清了下嗓子,面不改色:“法師塔是每一位魔法學徒心中的聖地,我剛到聖地,當然會忍不住四處逛一逛。我想應該有不少人看到過我,只要沿途查問一下,很容易就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得了吧!”弗雷身邊的副手再一次不服氣地高聲打斷了依蘭,“證據确鑿,還想狡辯什麽!如果不是你,白休為什麽要在臨死前寫下你的名字,扔出窗戶?”

噢,原來有這樣的‘物證’。

她聳聳肩:“如果我是兇手,我會讓他寫下我的名字嗎?這顯然是嫁禍。”

“還敢狡辯!”這名副手臉紅脖子粗。

“查案是比誰聲音大嗎?”依蘭凝神望向弗雷,留意着他的神色,“統領大人,我沒有殺過人。如果只要留下一個名字就可以把罪責輕易推到別人身上的話,我想這個世界早就已經亂套了吧?”

弗雷那雙碧色眼睛冷漠地動了動:“在外面也許是這樣,但是在法師塔不會。因為賢者懂得測謊之術,你做過或者沒做過,賢者一問即知。在法師塔,正義永遠不會缺席,沒有一個罪犯可以逃過制裁。”

他身邊的副手再次忍不住插嘴:“沒想到吧?呵,法師塔已經很多年沒人敢犯事了,也就你們這些不知深淺的新人……”

“夠了。帶走。”弗雷冷冷地打斷了他。

依蘭有一點緊張和激動,因為聽到了‘賢者’這個稱號。夢境中那位親切熟悉的老太太,正是一位賢者呢。

弗雷要帶她去見這一代的賢者嗎?懂得測謊之術的賢者,難道是一位讀心術大師?

依蘭定睛看了看弗雷,然後微笑着說:“我非常願意去見賢者,有人能為我證明清白那是最好不過了。我想,紳士們一定不會為難一位願意配合調查的淑女吧?”

聽她這麽說,弗雷稍微認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示意魔法師們把依蘭帶走:“不用捆綁。”

依蘭被一群戰鬥法師圍在中間,走向被稱為上層塔的區域。

她一直盯着弗雷的背影。

眼下的情況雖然看起來有些糟糕,但也打開了一點局面。

如果弗雷想要把她帶到哪裏去滅口的話,那可真是送貨上門,省得她繼續費力查證;如果他真把她帶到賢者面前洗刷了清白的話,那麽基本上可以肯定白休撒謊了,賣藥給他以及殺他滅口的人,另有其人。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可以向真相邁進一大步,危險,又讓人期待。

自從走上這條路,前方就注定密布着荊棘、陷阱以及危機。她無法讓自己不害怕,但她可以逼着自己克服恐懼迎難而上。

依蘭悄悄調動了所有的力量。

心不在焉地步行,感應周圍所有能感應的元素,将它們激活。

同時聚集信徒們的力量,随時可以發動雷霆之擊。

爬上一道非常長的斜坡之後,眼前出現了一間非常寬敞的白色大建築。它看起來像一座教堂,不過裏面并沒有陳列着任何光明之物,牆壁也沒有漆成金色。

這是魔法師的地盤。

進入了大廳,弗雷和周圍的魔法師們全部放低身段,微垂着頭,輕步踏上巨大而光滑的白色方形地磚。

正對大門的是一幅巨大的星空壁畫,星空深邃幽遠,望上去不會令人感到恐懼,只會體味到大自然的神秘玄奧。壁畫下方砌了高高的法臺,法臺上放置着一把白色的高背椅子。

一個身穿純白色法師袍,頭上戴着鬥篷兜帽的人負手站在椅子旁邊,他背對大門,專注地凝視着主牆上那幅巨大的星空壁畫。

依蘭環視一圈,心裏悄悄地想:‘弗雷還真把我帶到賢者這裏了,看來他的嫌疑可以排除掉百分之八十。只是有一點很奇怪,難道那個殺了白休想要嫁禍給我的人,竟然不知道賢者可以測試謊言嗎?或者說……兇手幹掉白休之後本來想對付我,卻沒想到我跑到地底去了。’

她一邊暗暗琢磨,一邊跟随弗雷來到了臺階下方。

通往法臺的高臺階帶來了難以逾越的距離感。弗雷停下腳步,擡起頭來,仰視法臺上的白袍人。

“賢者,我把嫌疑人依蘭?林恩帶來了。白休?斯坦死亡之前單獨接觸過的人只有她,在她離開不久之後,白休就被燒死在自己的書房裏。”弗雷微微壓着嗓音向那道背影報告情況,刻意平靜放緩了聲音,仿佛害怕驚擾到那個人,“證據在此,我為您呈上。”

其餘的魔法師都垂着頭,呼吸輕得無法察覺。

依蘭好奇地盯住那道看起來有些瘦削的背影,很顯然,魔法師們對賢者充滿了敬畏。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道瘦削高挑的背影,看起來十分眼熟。

弗雷邁着均勻沉穩的步子,順着臺階側邊踏上法臺。

他捧出一張羊皮紙,遞到那個人身側。

“這就是物證。白休?斯坦在死之前,曾寫下了依蘭?林恩的名字,扔出窗戶。經鑒定,正是白休的字跡。”

白袍下面伸出一只手,輕飄飄地從弗雷手裏接過物證。

賢者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側頭看一看弗雷。

他把羊皮紙拿到面前看了一會兒,聲音輕輕地響起:“看起來寫得很匆忙,然後呢。”

依蘭發現這個人的聲音有點熟悉,但語氣非常陌生。

“兇徒拒不認罪。”弗雷雙手接回了羊皮紙,“請賢者判罪。”

“請賢者判罪。”魔法師們齊聲說。

“我沒有殺過人,當然不會認罪。”依蘭擡起眼睛,看着賢者的背影,“如果您懂得測謊術的話,那是最好不過了——白休不是我殺的。再問十遍我的答案也一樣,我沒有殺人。”

賢者的聲音平淡地飄下來:“被稱為賢者,是因為我在魔法上的造詣遠超衆人,我的水系魔法可以感應到你體內心跳、血液以及體溫的最細微變化,從而判斷你有沒有在說謊。想要在我面前隐瞞真相,除非你的魔法水平與我相當。另外,自首和判罪,受到的處罰區別很大,最重要的一點是,自首可以免除死罪——你仍堅持自己沒有殺人嗎。”

他的每一個字用的都是陳述的語氣,依蘭覺得這個人根本沒有任何情緒。

“我沒有殺人。”依蘭不自覺地用上了同樣平靜的語氣。

他轉過身。

依蘭周圍的戰鬥魔法師們立刻齊刷刷低下了頭,身姿無比敬畏。

站在賢者身側的弗雷也第一時間垂下頭。

大廳裏面只有依蘭仍然揚着臉蛋。

一張濃墨重彩的東方臉孔撞進了依蘭的視野。

依蘭:“……???”

怎麽會是他!

這不是地下廢墟裏面遇到的白袍劍客嗎?

他一步一步從臺階上面走下來。

依蘭呆呆地看着他,忘記了眨眼睛。她百分之百确定是這張臉,這副長相太特別了,見過一次根本忘不了,更何況此刻距離她和他告別還不到半個小時。

但奇怪的是,除了長相之外,他和在地下的時候根本沒有絲毫相似。

他微垂着眼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和他剛才的語氣一樣,整個人像一潭沒有任何波紋的水。

用死水來形容他也不恰當,他更像平靜淡漠的星空,沒有情緒和喜惡。

動作氣質與地下那一位判若兩人。

他走到了依蘭的面前。

依蘭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眉頭漸漸皺緊。她的心裏浮起了濃濃的疑惑。那些自戀跳脫飛揚的記憶先是凝在面前的這張臉上,組成了地下那副模樣,然後再碎成一片片塵埃,從眼前這個人的身上剝落。

依蘭提起了十二萬分警惕。

“放松。”他擡起了一只手。

淡藍的波紋從他的手掌正中蕩開,依蘭忽然就沐浴在了清涼舒爽的水之微粒裏面。

這是純淨的魔法。她感覺不到任何敵意,于是沒有反抗。

“你殺了白休?斯坦嗎?”他平靜地問。

“沒有。我沒有殺他。”

他看着她,眸中沒有任何波動。

依蘭感覺到弗雷和魔法師們的視線都聚了過來,他們也在緊張地等待結果。

過了一會兒,他平淡地開口:“真話。”

依蘭微微松了一口氣。她本來還有那麽一點擔心賢者和弗雷狼狽為奸來着。

“噢……”衆人發出失望的嘆息。

“賢者,”弗雷快速小步跑下了臺階,侍立在賢者身後,“請問一問她,失蹤的四個小時到底去了哪裏。就算她不是兇手,也有可能是幫兇。”

依蘭的心髒微微收縮。那四個小時……是不能說的秘密。

不過,這個秘密好像不僅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呢。

賢者眉目不動,繼續平靜地問:“你是否幫助某人,對白休行兇?”

“沒有,”依蘭懸起的心髒放下了一小半,“我沒有協助任何殺人犯,我也和您身後的這位弗雷統領一樣,想知道誰是兇手。”

“真話。”

弗雷不甘地再次出聲:“那四個小時……”

做統領十幾年了,他已訓練出了鷹一般的直覺。直覺告訴他,在那幾個小時裏面,依蘭一定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

遺憾的是,賢者對那四個小時沒有半點興趣。

他撤去魔法,把瘦白的手指收回了袖子裏面:“弗雷,繼續去查找真兇。”

“是。”

弗雷率着魔法師們,倒退出十幾步,這才轉身離開了賢者的大廳。

賢者沒讓依蘭走,于是滿肚子疑問的依蘭很自然地順勢留了下來。

她目送弗雷等人的背影消失,轉過身盯住賢者:“請容我冒昧問一句,您有沒有兄弟?”

賢者眼睛下方的肌肉輕輕一跳。

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怎麽辦,我的形象。”

“噢!”依蘭捂住嘴巴跳了起來,“真的是你!”

“唉……”他轉過眼睛,很喪氣地看着她,“這是我的希望落空得最快的一次。沒有之一。”

依蘭撓了撓頭,想起告別前他說的那句話——“我希望最好不要再次見面。”

這個希望落空得真是很快啊!

“原來如此。”

一切謎題似乎都解開了,他為什麽會在地下,為什麽這麽清楚惡愛領主的事情,為什麽擁有那麽強大的實力。

因為他是賢者呀。

依蘭重重地點了下頭:“難怪您雖然長得好看,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您思想上的包袱太重了!其實您擁有這樣強的實力,何不做回自己呢?”

賢者的眼角再次抽了兩下。

“你不懂。”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要帶領這麽多人抗衡光明神殿,當然得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啊!不要用敬稱啦,反正在你面前我已經毫無形象可言!”

依蘭:“……”

忽然之間,心裏對這個人的好感上升了幾個度。

畢竟她是堅定的黑暗陣營核心骨幹,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所以當年打敗惡愛領主的人,就是你嗎?”依蘭好奇地盯住對方年輕漂亮的臉。

魔力藥劑有保養容顏的效果,像賢者這樣的超脫于世的大魔法師,擁有年輕的外表并不奇怪。

“嗯。是我,那一次我們失去了很多同伴,可惜最後還是讓它逃走了。”賢者聳了聳肩膀,“沒想到它居然躲到了魔法師的老家,真是應了那句俗語——最危險的地方,總是最安全的地方。”

“賢者說話一定是算話的吧?”依蘭試探着問。

他警惕地盯着她:“受惡愛領主影響而求愛的那件事情不算。我現在對你毫無感覺。”

依蘭:“……”

她皺了皺鼻子:“我指的是,你說過帶我去立一個大功勞。事實上我的确是幫了小小一點忙,我先戳開了那個繭子,然後還釘住了惡愛領主的尾巴。”

賢者:“……沒有你我一樣可以輕松擊殺了它。”

“但事實上我就是搶走了一部分功勞。”依蘭毫不害臊,“而且我從此還得費心為你保守着秘密,噢,這樣一個秘密,它會令我寝食難安的!”

“噢,好吧,好吧。”外表年輕漂亮的賢者擺出一副頭疼的表情,“我私人贈你五千魔法積分怎麽樣?你可以用它們到藥劑中心和圖書館去換取你需要的一切資源,你只要報上姓名就可以。再多可不行了,超過五千積分的流動必須向法師公會報備,我可不想鬧出什麽緋聞。”

“非常感謝!”

依蘭愉快地離開了賢者大廳。

雖然心中非常思念魔神,但她沒有選擇回去,而是先去了白休的房子。

弗雷統領和他的手下也回到了這裏。

看見依蘭,弗雷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剛才他其實沒怎麽勘察現場,因為證據實在是太醒目了。發現那張寫了依蘭名字的羊皮紙之後,弗雷立刻帶着人前往詹姆士的住處捉拿嫌疑人,鬧騰到了現在。

“賢者讓我過來協助調查。”依蘭毫不心虛地說,“賢者交待,發現的一切證據都不要瞞着我。”

弗雷眼角重重跳了兩下。

沒有哪一個魔法師敢拿賢者的事情開玩笑,所以沒人懷疑依蘭撒謊。

當然依蘭也并不擔心被揭穿,她相信憑着地下的交情,賢者不會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和她過不去。

她和弗雷并肩走上了二樓書房,也就是案發現場。

白休是被燒死的,周圍沒有打鬥痕跡。

他坐在那張真皮椅子上面,人和椅子都被燒得只剩漆黑的骨架。

“呃……”依蘭指了指位于房間另外一頭的窗戶,“寫了我名字的羊皮紙是在那下面發現的?”

弗雷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臉色變得更難看:“嗯。”

“所以白休是在渾身着火的情況下,不顧一切留下了我的名字,走到那麽遠的窗戶旁邊把它扔出去,然後再走回椅子裏安詳地被燒死。”依蘭非常不客氣地大開嘲諷。

“是我失察。”弗雷垂下眼睛。

依蘭挑着眉梢看了他一下。

從剛才開始,她每時每刻都在留意弗雷的面部表情,他看起來确實不像是殺了白休嫁禍給她的那個人。

“能不能把法師塔裏所有人都帶到賢者那裏問一遍?”并沒有偵探細胞的依蘭提出了一個完全不負責任的建議。

弗雷臉都綠了,他憤怒且驚恐地瞪着依蘭:“你把賢者當成什麽了!”

依蘭聳聳肩:“擁有測謊技能的魔法師?”

“年少輕狂!”弗雷狠狠用鼻孔噴了一口氣,懶得理這個黃毛丫頭,哦不,黑毛丫頭。

兇手把現場做得非常幹淨,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現場找不到另外一個人的痕跡,包括依蘭之前使用冰風刃留下的那些痕跡都已經消失在火焰裏面。

“以前總覺得憲兵隊辦案效率低下,什麽都查不出來,現在看來,能查出什麽才是奇跡啊!”依蘭感慨萬千,“這樣的現場,除非亡靈能開口說話,否則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任何證據。”

“哼哼,這你就錯了。”一個性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依蘭回頭一看,看見了一張熟面孔,薩薩莉。

對這張臉,依蘭的印象可是相當深刻——這位性感無比的火辣紅發魔法師,在第一次見面時就非常不要臉地喝掉了詹姆士導師珍貴的魔力藥劑。

依蘭警惕地望着她。

“火系魔法師,火玫瑰帝國第一美女魔法師,細節高手,薩薩莉,參見。”薩薩莉行了一個她的國家特有的躬身禮,“統領大人,這次幫你找出線索,你準備向我支付幾瓶藥劑?”

“兩瓶。”弗雷的表現十分冷淡。

“五。”薩薩莉讨價。

“三。”弗雷面無表情。

“四。”薩薩莉略退一步。

弗雷不耐煩:“二,不做就出去。”

依蘭好奇地望着他們。看起來,這兩個人已經是老搭檔了——難道薩薩莉不是一個單純的騙子嗎?

“三,成交!”薩薩莉白了弗雷一眼,“這些年我替你們追蹤過多少魔獸,發現了多少魔藥原料,抓到過多少竊賊魔法師?噢,我簡直就像一只廉價的陀螺!你怎麽就能這麽小氣,布蕾雅指縫裏難道不會稍微漏一點油水給自己的丈夫嗎?”

這是依蘭今天第二次聽到布蕾雅這個名字。第一次也是在這裏,白休用非常輕蔑的語氣告訴她,弗雷是個吃軟飯的,靠着妻子布蕾雅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看來這件事并不是什麽秘密。

弗雷的脖子粗了一圈:“不做就滾!”

薩薩莉不再繼續刺激他,她擰着腰肢走上前去,掌心端起了一團火焰,從焦屍頭頂開始,把它頭從到腳燙了一遍。

依蘭:“……”她相信如果白休在天有靈,今晚一定很想找薩薩莉談談心。

“噢,是火焰藥劑,從嘴裏灌進去的。掙紮的幅度很小,因為被灌藥的時候,四肢和軀幹被凍住了,喏,只有牙齒磕破了一點玻璃藥瓶,來看這裏的豁牙,還沾着一點玻璃屑呢。”薩薩莉回身微笑,“擅長用冰的大魔法師幹的,并且僞裝成用火的假象。”

“你怎麽保證證詞的準确。”弗雷很平靜地問。

“你過來!”薩薩莉單腳踩在燒黑的椅子扶手上,開叉的裙子滑下,露出漂亮的絲襪,她妩媚地招了招手,“來看這些細節。喏,指尖看見了沒有,這是凍傷,雖然和灼傷很像,但還是有細微的區別。火焰由內而外這個更好認了,內部燃燒更加充分,而且經過了二次加熱,顯然是因為在他被腹中的火焰燒死之後,兇手才解除了冰凍,體表被二次點燃。細節在這裏,過來我一處處指給你們看。”

依蘭好奇地湊上前去,學習到一些分辨骨灰色澤和新鮮程度的知識。

‘魔神保佑,希望我再也用不上這些知識。’

依蘭真誠地祈禱。

得到線索之後,弗雷前往藥劑中心查找火焰藥劑的交易情況,依蘭和薩薩莉結伴返回住所。

這位性感火辣的紅發美女魔法師,再一次給依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依蘭,”告別時,薩薩莉沖她扔了一個飛吻,“轉告你的導師詹姆士,就說薩薩莉十分思念他,如果他有多餘的魔力藥劑的話,記得帶上它們,來找鄰居聊聊天喔!”

依蘭眨巴着天真的眼睛,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回到屋子裏,依蘭把薩薩莉剛才從弗雷那裏得到了三瓶魔力藥劑的事情如實告訴了詹姆士。

“小依蘭,感謝你的情報!”詹姆士摩拳擦掌,“上次她偷喝我的魔力藥劑,現在輪到我來報仇了!”

禿頂導師離開了住處,興沖沖地殺向薩薩莉的屋子。

依蘭捂住嘴笑了笑,走上二樓,鎖好自己的門窗,然後從床板裏面捧出了合金匣子。

“喂!我今天遇到惡愛領主了!”

依蘭迫不及待地告訴魔神。

“哦?”隔着金屬匣子,魔神的聲音特別缥缈幽森,“你居然活着回來了。”

“當然!”依蘭驕傲地挺起自己發育成了大饅頭的胸脯,“我和賢者聯手,擊殺了無數魔物,搗毀了惡愛領主的老巢,成功消滅了它!”

“賢者嗎。”

“嗯!”依蘭點點頭,“受惡愛領主的影響,賢者還短暫地對我一見鐘情了呢。你說,像弗麗嘉、烏瑪絲和特別英俊的奈利亞他們,會不會也是被惡愛領主留下的種子影響了啊?”

匣子裏面半天沒有動靜。

依蘭奇怪地把它擡起來放在耳朵旁邊搖了搖:“嗯?人呢?”

又安靜了一會兒,匣子裏飄出了難辨情緒的聲音。

“那你呢?你也一見鐘情了嗎。”

“才沒有。”依蘭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當時滿腦子都是你!……喂,你別太得意了,那是受了影響!受了影響!”

匣子裏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依蘭懸起了心髒:“怎麽了?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在她看不見的黑暗之中,有個家夥忍不住原地翻滾。

呵呵。呵呵呵!就連他,當初也沒有挑動她的恐懼和欲望,區區一個惡愛領主怎麽可能做得到?所以她暴露了,她就是滿腦子想着他!毋庸置疑!

過了一會兒,他冷靜的聲音飄出來:“詳細告訴我你的所有感受,我要知道你孱弱的身體裏有沒有留下什麽餘毒。”

依蘭吓了小小一跳:“還會殘留什麽嗎?”

“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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